第2章

第一次接受告白，當然要全副武裝以最美的姿態迎接。

等一切做完，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

李清苓伸長脖子看樓下孤零零的身影：

「他還在。」

我看了一眼微信，程侑沒有消息轟炸，而是選擇每隔半小時給我發一條信息：

【绾玉，我在你宿舍樓下，我會一直等你。】

頗有耐心和毅力，像程侑這種人物做什麼事都能成。

這也是我選擇他的理由之一。

當我一步一步走近程侑，他的眼神亮了亮，忍不住抿嘴微笑，左臉映出一個小酒窩。

像流浪小狗很開心終於有主人要了。

我微微致歉：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但我永遠不會告訴他為什麼我一直在宿舍沒有下來。

因為程侑不敢追究。

臨門一腳就要成功了，他選擇視而不見這些小插曲。

臨到告白環節，程侑磕磕絆絆吐露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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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绾玉，我，我喜歡，喜歡你。」

我接過卡布奇諾，歪頭衝他一笑：

「以後請多多指教呀，男朋友。」

他的臉瞬間漲紅，像是天空的晚霞落了下來裝點成面。

我和程侑正式在一起了。

我拉著他，臉貼臉，拍了一張官宣照片，發到了微信朋友圈。

照片上程侑白皙的皮膚染上薄紅，有些茫然看向鏡頭。

很快朋友圈獲得了許多點贊和祝福。

一整晚，程侑手機響個不停，他時而望著明明滅滅的屏幕出神。

我攪著咖啡，單手支起下巴，耐心地捕捉他臉上的絲絲失落。

他等不來魏姎的消息。

因為啊，我切換微信小號翻了翻魏姎的朋友圈，她正在酒吧和新獵到的帥哥貼身熱舞呢。

6

同樣地，我也好奇魏姎會是什麼反應。

一個星期前，我和她第二次打照面是在一家漢堡店。

晚上六七點正值繁忙之際，我站在前臺收銀點餐出餐。

魏姎淡妝白裙，站在前臺旁，不動聲色地觀察我。

等我忙完了，才走過來讓我幫忙點餐。

點完餐，她略過大把空桌子，踩著小高跟走到食物殘渣最多的桌子旁，叫我過去收拾。

同為打工的李清苓看不慣她這番做派，抄起抹布自告奮勇替我去。

我攔住她：

「衝我來的，你去不頂用，你去後廚炸薯條吧。」

好在魏姎沒有過分難為我。

我知她此行對我僅是好奇，沒有惡意。

許是篤定程侑不會看上我這般底層人物。

可惜她低估了程侑骨子裡的執拗，也低估了我的野心和欲望。

當我和程侑手牽手出現在他好友面前，我沒錯過魏姎眼裡的震驚和憤怒，在將來回想起來，依然叫人發笑。

在一起一周後，碰巧趕上程侑生日。

在去他家別墅的路上，程侑全程心不在焉，好幾次都沒聽進我說的話。

我識趣不再開口。

直到到了別墅大門，他才活了過來，緊緊抓住我的手。

我故意逗他：

「我很拿不出手嗎？要不我現在打車回去？」

程侑緩過神，攬著我的肩膀笑道：

「绾玉，別多想，今天的你很漂亮。」

在來之前，他特地請了造型師，為我好生打扮一番。

他想了想，安撫我說：

「等會兒見面的都是平常玩得好的朋友，你乖乖待在我身邊就好。」

我乖巧點點頭。

甫一進了大廳，熱鬧喧囂戛然而止，眾人的視線齊齊落到我身上，無一不是玩味的、探究的、八卦的目光。

其中有道視線尤為利銳，誓要將人萬刃穿心不罷休。

程侑大大方方把我介紹給一眾好友。

所有人紛紛起身熱情與我打招呼。

因程侑的家世在他們之上。

除了魏姎。

我與她四目相對，瞬間讀懂了她眼裡的熊熊怒意。

程侑於她而言，是落了灰也不允許他人染指半分的玩具。

這無異於背叛。

魏姎冷哼一聲，招呼也不打，起身上了二樓。

餘光瞥向程侑，面上情緒斂得滴水不漏，叫人看不透。

但不難猜，人往往對得不到的是又愛又恨。

白月光便是這般存在。

既想月亮高高垂懸於空，受你景仰；又想它跌入凡間，任你私有。

不過沒關系，過了今晚就不是了。

生日會照常進行，我從洗手間出來時，撞見魏姎正靠牆抽煙。

點點煙火在櫻桃紅指甲間明明滅滅，美人如山如水的側臉隱在雲霧繚繞中。

讓人莫名想起一個詞：恃靚行兇。

從她身邊經過，被叫住：

「江绾玉。」

我停下。

她抬起頭，認真打量我一番，嗤笑：

「你知道程侑向你表白這事，不過是一場豪賭麼？他從沒喜歡過你，和你在一起，隻是為了氣我，引起我的注意，雖然我不喜歡程侑，但勸你別太上頭。」

雙手不自覺攥緊裙子，我適時露出震驚和難過：

「不可能，程侑他口口聲聲說我是他第一個喜歡的人。」

魏姎翻轉打火機，重新點上一根煙：

「妹妹，如果你想混我們這個圈子，男人的話最好都別信。」

接著她把程侑和她打賭一事詳細告知。

對上我呆滯的眼神，她心情大好，用憐憫的目光指點我：

「勸你趁他還在生我氣時多撈幾個包包作補償，不然等他膩了，再哭著要分手費可來不及了。」

我調整成憤慨模樣，質問她：

「在你心裡，就能隨意踐踏他人的心意嗎？你根本不懂得尊重人，更不值得任何人喜歡。」

魏姎搖搖Ṱű̂ⁱ頭，對我的執迷不悟和弱智發言感到惋惜：

「那有勞你替我心疼他吧。」

說著將煙頭摁在我的連衣裙上，在我心口前燙出一個醜陋的洞。

我的心裡在滴血，說話就說話，非要動手，這裙子掛二手平臺也能賺一年的學費了，這下好了，隻能 199 塊包郵了。

7

瞥到隱在暗處的程侑，心知屬於我的戲份結束了。

我失魂落魄地離開，留下他倆對峙。

據我了解，如程侑這般人物，自尊如琉璃，易碎易脆，絕不容忍他人踩碎。

今夜過後，他們大概率會決裂。

但還缺一劑猛藥。

我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摳了摳身旁金光閃閃的柱子。

看成色像是 999 足金展成金箔貼上去。

瘋狂心動，要是天天摳一點，也能賣不少錢。

費勁摳了兩下，指甲縫幹幹淨淨，細看，原來有一層硬實的透明保護膜。

我嘆氣，可能防的是我這種窮人吧。

思緒回到生日會的熱鬧人群，沒人和我搭話。

根源在於程侑的態度，對我的身份沒有徹底認可。

他們心知肚明程侑為了魏姎與我逢場做戲。

正思考下一步該如何，有人遞了枕頭過來。

幾道陰影圍了下來，打眼瞧去是魏姎帶過來的幾位朋友。

帶頭的是程侑的表哥程霽川。

也是經常圍繞魏姎身邊轉得最勤的舔狗一號。

聽說程霽川原本不姓程，但生意上背靠程家家業，為討好程家，故改了姓。

有了程家背書，程霽川行事囂張。

他笑眯眯地對我說：

「江同學，那邊在玩真心話大冒險，人數不夠，給哥一個面子，要不要一塊玩。」

我唯唯諾諾答應了。

於是，很湊巧輪到我大冒險輸了。

那幾人哄笑著抬起我，把我扔下遊泳池。

被扔入水的那一刻，對上程霽川得意的臉色，我曉得他在替魏姎出氣。

我胡亂拍打水面，想爬上岸。

在程霽川指示下被按下水面。

來來回回幾次，水灌進喉嚨，連救命的話語也喊不出。

周圍的人也不阻止，靜靜看著。

在場的除了程侑，屬程霽川話語權最大。

直到我沉入水底，上方傳來撲通跳水聲。

我被撈出水面，新鮮空氣湧進肺裡，我大口呼吸，睜眼，是程侑。

他託起我，其他人伸出手，把我們都拉上岸。

我虛弱靠在他懷裡，對上魏姎鐵青的臉色，嘴角勾起無人察覺的笑意。

程侑冷冷掃了一眼始作俑者們。

所有人大氣不敢出一口。

不等他發話，那些人很有眼見力將他們一一踹進泳池裡。

除了程霽川。

他討好地打起親情牌：

「表弟，我和她開玩笑呢！」

程侑長腿一伸踹過去，不留情分。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拉他們上來。」

幾位好事者不敢反抗，狼狽待在水裡，也不敢爬上來。

程侑抱起我回房間。

「程侑！」

魏姎喊住他，尾音帶著一絲毛刺的尖銳，混著不甘。

程侑轉身冷眼瞧她，吐出一個字：

「滾。」

8

確保走到眾人看不見的地方後，我掙脫程侑的懷抱。

他抓住我的胳膊，語氣急切：

「生氣了？」

我無聲拽開他手，眼底不帶任何起伏：

「魏姎全都告訴我了。」

程侑僵在原地，低著頭不敢再看我，悶聲說：

「對不起。」

我笑了笑：

「沒關系，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你也幫了我不少，今晚過後路歸路，橋歸橋吧。」

程侑靠近我急欲辯解。

我猛地後退一大步，仰起臉，脆弱又倔強，眼含星星點點淚光：

「你可以送我回宿舍嗎？從這裡打車回宿舍的車費還挺貴的，夠我好幾天兼職費了。」

最終，程侑心有愧疚，答應了我的請求。

回程路上一路無言。

到了宿舍門口，我毫不猶豫下了車。

程侑叫住我：

「绾玉。」

我沒回頭，定定站住。

他的聲音嘶啞艱澀：

「明早八點我來接你去吃早餐，城東路開了一家粵菜館，聽說早茶挺不錯。」

我沒理會。

將他所有聯系方式通通拉黑。

這些天程侑不再糾纏我，日子恢復以往如常。

李清苓問我：

「失戀了？別是玩脫了。」

我反問她：

「你覺得呢？」

李清苓左看看我，右看看我，皺眉思索：

「按你的性格，斷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我捏了捏她的臉誇她：

「還是你最懂我。」

再次見到程侑，是在一家很有名的海洋館裡。

他眼下烏青，隔著玻璃，深深凝望著水中的我。

蔚藍海水裡，我長發飄然，著一尾絢麗流光，與魚群嬉戲，供遊客拍照觀賞。

見他愣怔，我靠近，手貼在玻璃上，與他顫抖的手隔空相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