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束進黑西褲的腰肢細窄，肩膀寬，高挺的鼻梁上架著金絲框眼鏡，薄唇，桃花眼。

那樣貌身材都是絕對的好。

眼神凌厲有神，不苟言笑，周身散發著強大的氣場，看著腹黑又禁欲，隱隱感覺是個狠人。

許是見慣不驚這種場面。

他面無表情，猜不出情緒，邁著長腿走上講臺。

離坐在第一排的我們很近。

我甚至能看清他那雙名品桃花眼上挺翹分明的睫毛。

爹的，腦子這麼好使還長這麼好看。

老天爺我不想叫你爺了，你根本沒把我當孫女看！

一旁的琪琪立刻挺直腰，衝他輕輕揮手。

有些羞澀地夾起嗓子，聲音清甜乖巧：「澈哥，早上好呀。」

宋揚澈聞聲抬頭，看向琪琪，原本淡漠的神情變得柔和，薄唇上揚：「嗯，早。」

坐在第二排的其他兩個舍友要瘋了，在背後搭著琪琪的肩膀瘋狂搖晃，無聲尖叫著。

忽然，他目光從琪琪身上往左移。

落到了我身上。

他目光說不出的古怪，久久不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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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盯得渾身難受，不自然地抹了一把臉。

沒東西啊。

我回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他沒理，輕笑一聲。

這笑聲赤裸裸地飽含嘲諷意味。

「這位同學，要上美術課請出門左拐下樓。」

順著他的視線，我低頭。

靠！

拿錯課本了。

因為都是紅藍配色，我錯拿成昨天剛借的《世界名畫鑑賞》。

「……」

我臉頓時如火燒般熱，不敢抬頭，支支吾吾道歉：「對……對不起老師，我拿錯書了。」

琪琪把自己的書移到我們位置中間，對宋揚澈柔聲道：「她不是故意的，我和她一起看，澈哥你不要生氣呀。」

「嗯，我沒生氣，下次注意。」

聲音不同和我講話時的輕佻，又變得溫柔起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差別對待。

我低頭拿手機給網戀男友發消息吐槽：【今天上課的老師，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讓人討厭。】

他回復：【我今天也碰到個奇葩，下課跟你說。】

喲，願意鳥我了。

剛剛被宋揚澈攪和的壞心情一掃而空。

正準備再發消息，上課鈴聲響了。

因為坐在前排，我默默把手機收起來。

聽不懂，但看他那張女娲畢設臉也不虧。

5

我喜滋滋想著。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陳老師讓我批改了你們上周的平時作業，我現在來總結一下……」

宋揚澈聲音清潤好聽。

我撐著下巴，眼神放空開始神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竟然覺得他說話的聲音和腔調和楊徹很像。

當然，楊徹溫柔多了。

才不像講臺上那個這麼咄咄逼人。

「特別點名表揚一下方祈。

「那實驗總結不像男人寫的也不像女人寫的，像偽人寫的。」

我：？

「你看看你自己那個實驗數據，你覺得合理嗎？我是覺得有點不合法，畢竟我差點被氣死，你這是謀殺未遂。」

我：？？

「方祈應該來上課吧？不來也可以理解，她忙著開創物理界新的先河，以後我都得叫她一聲老師。」

我：……

心如死灰。

如芒在背。

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全班同學的視線都定格在我身上。

宋揚澈不傻，他瞬間看出來我就是方祈。

又衝著我精準補刀：「實在辛苦方老師了，鑑賞世界名畫之餘還要抽空鑑賞晚輩宋某的課。」

那兩節課，絕對是我人生中最難熬的十年。

下課鈴聲響起，我抓起《世界名畫鑑賞》就要跑。

宋揚澈衝我無情開口：「方老師留步。」

「……」

範琪琪起身擠開我，走上講臺，站在宋揚澈身邊，歪著頭問他：「澈哥，剛剛你說的這個點我還不是很懂……」

不是，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愛學習了。

我抱著課本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我又蠻想走的。

於是靠牆而站打開手機，楊徹還沒給我發消息。

許是還沒下課。

我滿腹怨言地打字：【我下課了，你隻是遇到了奇葩，我可是遇到了癲公啊嗚嗚嗚。】

剛發送出去，宋揚澈放在講臺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我注意力被轉移過去。

就聽到他和範琪琪在闲聊。

「阿姨身體還好吧？」

「好很多啦，多虧你每個月都給買的補品，我媽在家老是誇你呢。」

「應該的，你也是，降溫了多穿點衣服，別凍著。」

「謝謝澈哥關心，我是比較喜歡穿小裙子的啦。」

……

等了不知道多久，兩個人終於聊完。

範琪琪還有課，先我一步走了。

偌大的階梯教室隻剩我和宋揚澈。

他把我叫過去，我抱著課本老老實實站在他面前。

「方老師，你這個實驗報告得重寫，不然沒分。

「寫完重新打印，交到 3501 來。」

「知道了，宋同學。」

我揚起一個難看的假笑，借機陰陽回去。

他冷笑一聲，低頭收拾課本和教案。

我眼尖瞥見他拔 U 盤時電腦彈出的名字。

F7。

那不是我微信名嗎？

心髒頓時慌亂地漏了一拍。

但我聰明的小腦瓜很快反應過來。

F，範。

7，琪。

嘖。

我也是你們青梅竹馬 play 的一環嗎？

6

我回到宿舍時，大家的話題還停留在宋揚澈身上。

宿舍群叮叮響，坐在第二排的舍友偷拍了八百張宋揚澈的照片。

主打一個量大管飽，資源共享，她毫無保留全部發出來給我們欣賞。

我懶得點開。

又有點氣不過。

忿忿地準備把他的照片也發給楊徹。

我和楊徹這種物理大神能聊到一塊，最主要就是我們都很愛聊八卦，愛蛐蛐別人。

我決定要給他也瞧瞧這個歹毒的代課老師的「醜惡嘴臉」。

於是又返回宿舍群，點開其中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裡的宋揚澈準備寫板書，挽起了右手的襯衫袖子，露出半截手臂。

在看到他手腕上那顆痣時。

我長按圖片的手指頓住。

楊徹右手手腕也有一模一樣的痣。

不會吧？

不會的吧！

我翻出楊徹之前發給我的腹肌照，不安地比對著。

最後絕望了。

這顆痣不僅長在一個部位，形狀都一樣。

連手指都一樣，長了十根。

誰說如履薄冰這詞不好啊，這詞可太好了。

就這麼精準無誤地概括了我的一生。

我寧願我的網戀對象是個寬肩窄腰大長腿的高智商大帥哥，也不要他是宋揚澈啊！

這時我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們名字都一樣。

我留了個心眼，沒告訴他我的名字，他總是叫我寶貝。

但他的微信名就叫「楊徹」，我便一直這樣稱呼他。

現在，我自己都說服不了我自己這是個巧合。

還沒從這個震驚地發現中緩過神來，楊徹給我發來很多消息：【寶貝，我跟你說，我今天遇到的那個奇葩學生，上課帶錯課本還敢坐前排，你猜怎麼著？

【她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妄圖用作業謀殺老師的人。

【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笨的人，還特囂張，我一開口她就翻白眼。

【你看，是不是很奇葩？】

我沒敢回。

我不想自己罵自己。

我翻白眼隻是因為太困了，又不敢睡，將睡不睡不就是那副樣子嗎……

見我一直沒回復他。

他又問：【你要跟我說的癲公老師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他惹我寶寶生氣了？老師壞，寶寶好。

【轉賬 5200。

【不要難過，我會心疼的，有不會的題可以問我。

【轉賬 13140。」 

【他要是為難你了，我給你寫兩篇論文掛你一作，你拿去甩他臉上。

【寶寶你說句話呀？是有什麼心事嗎？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昨晚是太忙了，組會開太久手機關機了。】

我：【……】

我心裡亂成一團麻線球，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和他正常交流。

裝作若無其事？還是提分手？

算了。

還是先領紅包吧。

7

【寶貝你怎麼還不理我呀？是不是心情不好？

【不想說話也沒關系，領了錢去吃你最喜歡的芒果蛋糕呀，吃點甜的心情會好。

【寶貝，要不我們見面吧，我不想你傷心難過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

他還在锲而不舍地給我發消息。

見面這個詞，嚇得我一激靈。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網戀對象是對他謀殺未遂的學生，他會不會現在就想跳樓。

明天社會新聞頭條就會掛著：一高校博士生跳樓自殺，疑似學術壓力大。

到時候被譴責的可就是他的博導，我爸。

我爸難受，我在家也別想好過。

細思極恐啊。

電花火石間，我做了分手的決定。

以防夜長夢多，我草草編了個膩了淡了你挺沒意思的俗套理由，直接把他拉黑。

隨後觍著臉，去苦哈哈求了同專業在隔壁班的死對頭吳瑞幫我改實驗報告。

他邊嘲笑我，邊獅子大開口讓我請他吃一個月的飯。

我咬牙切齒，邊答應邊罵宋揚澈。

折騰了兩ṱüₙ天，好歹是把作業寫好了。

我拿著重新打印好的實驗報告去找宋揚澈。

走到他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我不小心踢到門口的花盆，一個踉跄差點摔倒，破口而出：「哎喲臥槽……嘶。」

辦公室門敞開著，宋揚澈聞聲抬頭。

他蹙著眉，盯著門口的我，像是發現了什麼讓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面色沉沉，神情凝重。

對上他目光那一刻，我狼狽地想挖地洞逃走。

虛虛扇了一巴掌自己的唇。

死嘴，再爆句國粹試試呢。

我往裡走，他目光一直牢牢停留在我身上。

好像要把我看透一樣。

「你敲門的方式挺別致。」

我走近，他才回過神來，眼神卻依舊復雜，視線久久停留在我身上。

我遞上自己的實驗報告，他接過開始批閱。

也沒說我能不能先走，我隻好定定站在旁邊。

無聊間，我就看著他那張人神共憤的帥臉消遣。

卻發現他好像比前兩天憔悴了許多。

心情好像也不太好，桌上全是被揉成團的草稿紙。

讀博壓力這麼大嗎？

以前和他聊天的時候，怎麼沒發現他是個怨氣這麼大的人。

還以為網戀到一個溫柔的高才生，結果是個毒舌無情道。

不過分手了好像對他也沒什麼影響。

看來這段網戀他也沒有很在意。

我正想著。

我爸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外面進來，手裡拿著保溫杯，身上穿著不知道多少年前我媽給他買的西裝套裝。

聰明絕頂的腦門反著天花板的燈光。

他走過來揉了揉我的腦袋，又從口袋掏出兩顆糖給我。

「喲寶貝女兒，跑來這麼幹嘛呢？正好，你媽媽剛跟我說呢，說你這周體測啊，跑那個什麼八百米辛苦了，讓你周末跟我一起回家吃飯。」

我胡亂點頭應著。

隻想著實驗報告沒問題，我能快點離開。

於是看向宋揚澈。

沒承想，一轉頭就對上他那灼熱得不同以往的目光。

見我也在看他。

他才慌亂收回視線，臉紅了一大片，像是被戳破秘密一般心虛咳嗽。

「咳咳……八百沒有……報告沒有體測……咳。

「跑得……寫得挺好的。」

我：？

他幹嘛了啊。

是看到我爸了緊張？

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怕老師啊。

切，欺軟怕硬。

就這點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