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花

第2章

段訓冷笑:「你他媽連內褲都洗不明白,你獨立什麼?」

我紅了臉:「我以前會洗,以後也可以會。」

曾經一個人要幹全家的活的小女孩兒,被段訓養成了白白嫩嫩什麼都不會的公主。

手上的繭沒有了,枯黃的頭發也又直又順。

一看就是個吃不得苦的人。

段訓喝了點酒,又被打斷了興致,煩躁堆積在了一起。

他氣急敗壞,黑著臉一邊穿衣服一邊下床。

指著我的鼻子罵:「行,分手是吧,那就分啊!我看你能作到什麼時候!」

他氣衝衝地摔門離開。

這是我們在一起以來第一次吵架,還吵得這麼厲害。

我坐在床上。

想起來我十八歲的生日願望。

我說想和段訓永遠在一起。

後來分不清誰吻了誰。

他問我:「要和我談戀愛嗎?」

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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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過去,我們感情穩定。

我二十五歲,段訓也快三十了。

他說過,他會娶我,會和我結婚。

5

我茫然地坐在床上。

忽然想起來,第一次從他們嘴裡聽到對我所謂的金絲雀的稱呼。

某次去酒吧找段訓,站在包廂門口,透過門縫聽到他們在討論我。

說是討論,更像是調笑。

用調侃的語氣說出我是段訓的小寵物,養了這麼多年,一心一意都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這麼乖的。

我沒有馬上進去,等著段訓否認。

不知道是不是酒吧的空調溫度太低,我冷到發抖。

惴惴不安的期待在聽見段訓熟悉的慵懶的笑聲後碎成了渣子。

他什麼也沒說,相當於默認。

我推門而入,那些人看到我,知道我肯定聽到了剛才的談話。

可是他們每個人都神色如常。

段訓沒有絲毫的心虛,反而笑著問我:「吃飯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再喝酒?」

他的體貼突然讓我胸腔裡的火被一盆水澆滅。

段訓的朋友們打著哈哈問我剛才是不是都聽見了。

「剛剛我們隻是開個玩笑,嫂子別介意哈,我們都知道段哥有多愛你,以後你們結婚我們一定包個大紅包!」

隻是開玩笑嗎?

我沉默著強顏歡笑。

似乎隻有強迫自己接受這隻是他們的玩笑話,我才會好過一點,維持自己岌岌可危又一文不值的自尊。

是啊。等著別人來替我說話,這樣沒自尊的軟柿子,是不值得被別人尊重的。

6

段訓一晚上都沒回來,也沒給我發消息打電話。

我在家裡等了他一天也不見他的影子,打電話過去還無人接聽。

今天保姆請假沒來,我想點個外賣的。

付款的時候才發現段訓把我的卡全部凍結了。

我愣了很久,想起來我沒有工作,身上的錢都是段訓的。

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同意分手了。

我哭了。

怎麼會不難過呢?

在一起七年,養條狗都有感情了。

但是從繭中脫離本來就是個痛苦的過程。

我告訴自己,沒關系的,總會適應的。

我搬出了段訓家,在外面租了個房子。

沒多久段訓主動給我打來電話。

「喂。」

他問我:「你人呢?」

「我們分手了,我搬出去住了。」

段訓氣得呼吸都亂了,人差點兒昏過去。

「你真要和我分手是吧?」

他氣昏了頭,說:「分手可以,你把我花在你身上的錢全都還我,不然我就去起訴你!」

我蒙了,問他:「多少錢?」

他說:「看在七年感情的分兒上,我給你抹個零頭,你給我六千萬整就可以了。」

我人都傻了:「我哪兒有六千萬給你啊,命你要不要?」

段訓冷笑:「沒錢你還敢和我分手?」

我沉默了幾秒鍾。

段訓以為我怕了,又心軟。

「我也不是真想讓你還錢,你和我說說好話我不就……」

「好!我還你!」

他啞然失聲。

許久後,他才咬牙切齒:「行啊,我看你怎麼還!」

7

還錢第一步,我得先找個工作。

隻可惜我從來沒接觸過工作職場。

當初的實習證明也是段訓給我弄的。

除了十六歲那年被迫離家打工,我從來沒上過班。

現在二十五歲,我已經忘了我的專業知識,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工作。

加上是普通本科,現在的職場卷得讓人心慌,更沒有優勢。

我二十五了沒有任何工作經驗,沒有地方肯要我。

眼看身上快沒錢了,我隻好從一個月一萬租金的房子搬到一個月五千的房子。

還是沒找到工作。

又從一個月五千的房子,搬到一個月三千,連獨立廁所都沒有的膠囊房。

躺在堅硬的木板床上,狹窄的房間壓抑得像個小盒子。

我的心情卻格外地平靜。

意識到,原來和段訓在一起的七年,我已經成了一個和職場脫節的廢物。

好在我清醒得不算太晚。

第二天我又出門去找工作。

手裡精心整理的簡歷成了一沓的廢紙,最終的歸宿隻有垃圾桶。

幸好今天不算無功而返。

一家小公司正值缺人的時候,我專業對口,面試官讓我明天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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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段訓家裡帶出來的衣服都是名牌,最差的一件襯衣也要大幾千。

第二天我收拾妥當,擠著地鐵到了公司。

到了公司辦理了入職,看到同事們清一色穿得要多隨便有多隨便後,我這一身倒顯得過於隆重。

負責帶我的老員工看我一眼,說:「一身巴黎世家的行頭還來我們小公司上班啊?富二代體驗生活?」

我尷尬地笑了笑,突然覺得這一身在一眾舒適中顯得局促又滑稽。

上班第一天,老員工們把雜活兒都扔給我做。

打印文件、買咖啡、接水、蓋章,我的工作還沒做完,跑腿倒是做得不少。

雖然累,但我覺得是個好的開始。

下班後我去了一趟地下街,買了兩件三十九塊九的短袖和五十一條的牛仔褲,想著明天就穿這身上班。

結果剛付了款,老板就給我打來電話。

「齊樂,明天你不用來了。」

我緊緊提著手裡花裡胡哨的購物袋,慌張地亂了陣腳:「怎麼了老板?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老板是個年輕人,無奈地嘆了口氣:「齊小姐,您和男朋友吵架麻煩別禍害我這小公司,我受不住。」

我啞口無言。

能猜到是段訓幹的。

隻要他開口一句話的事兒,沒有任何一家公司願意要我。

我們認識九年,在一起七年,他就非要這麼趕盡殺絕嗎?

我站在地下街的入口,落寞又疲憊。

早知道就不買這兩身衣服了。

8

回到家,我看到了站在樓下的段訓。

他看到我,把煙頭摁滅,凜冽的眼神冰冷中帶著嘲諷。

「玩兒夠了嗎?外面的世界很殘酷的,不適合你這種嬌貴的小姑娘。」

他的態度輕蔑,高高在上,期待看我的笑話。

看我怎麼哭著向他認錯,哭著後悔自己當初提出的分手。

我紅了眼眶,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隻是讓你看清現實罷了。六千萬,靠你自己,下輩子都還不上。」

他又軟了態度,認定對我的這點懲罰已經足夠。

「好了別鬧了,你不喜歡他們那樣說你,回頭我好好說說他們,我們回家吧。」

他想要抱我的手被我後退的動作定在半空。

一開始決定和段訓分手,其實是有賭氣的成分在裡面。

我想證明我不比徐瑤差,就算離開他,我也能活得很好。

但是我沒想到。

這麼多年的感情,他會對我趕盡殺絕。

他喜歡徐瑤身上的自信優秀,看不上我的一無是處。

卻在我決定獨立後,又想我老老實實地待在他身邊。

甚至不惜打壓我,毀掉我來之不易的工作。

夜風吹過爬滿眼淚的臉,冷得讓人發抖,一時分不清是心更冷還是臉更冷。

「你一直都是這樣,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我想要的,無非是得到你們的尊重。」

段訓怒了:「我搞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分手!我到底哪裡沒有尊重你?我對你這麼好,這麼愛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他這種人根本就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他從小就生活在豪門,對誰都是這副態度。

是他在養著我,所以覺得那些朋友說的不過是事實罷了。

有什麼好生氣的?不過是實話而已。

9

那天我們不歡而散。

不同階級出身的我們,注定在某些方面不能和對方達成一致。

誰都覺得委屈,誰都沒有錯。

在家裡昏睡了一天,肚子餓得咕咕叫。

吃了這麼久的外賣,餘額告訴我我得自己做飯了。

穿著昨天在地下街買的衣服,我去了菜市場。

我已經很久沒來過這種地方了。

很熱鬧,充斥著各種氣味和聲音。

看到前面人滿為患,擠進去才看到老板在忙著削甘蔗。

一把兩用水果刀削得行雲流水,地上的甘蔗皮堆成了小山。

我兩眼一亮。

我也可以賣甘蔗啊。

說幹就幹,我去找了水果批發商,又去租了一輛小三輪車。

剛開始學著削甘蔗,長長的一根我甚至都拿不穩,手也劃破了好幾次。

十個指頭貼著八個創可貼,愣是讓我學會了。

學會以後我就拖著進貨來的甘蔗去買。

我還買了個錄音喇叭,走到哪裡喊到哪裡。

大學城附近和夜市攤最好賣。

一根甘蔗二十幾塊,一天能賣四百多。

以前四百多連給我做一隻手的指甲都不夠,現在拿著四百塊,我能笑呵呵的。

隻是我這車小,一次隻能賣那麼多。

賣完兩車甘蔗,我留下進貨的錢後,把剩餘的錢都打給段訓了。

一千零九十二塊,有零有整。

【?】段訓發來一個問號。

【這是還你的錢,我還欠你 59998908。

【你的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你給我點時間。】

段訓沒回我,我沒在意,在小本子上記好賬,睡好覺後第二天又開始投身工作。

太久沒幹過重活的手,手心在磨損了一天後起了水泡。

我用針挑破,消了毒貼上創可貼,忍著痛繼續幹。

以前我劃傷個小口子都要在段訓面前哭哭啼啼的。

現在一手都是傷,卻挺有成就感。

大概是回歸了窮人本來的生活面貌,我覺得也沒那麼難。

10

賣完甘蔗回家,朋友打來電話,約我出去逛街,說香奈兒最近上了新款。

「我男朋友最近有個項目特別有前景,你看你家段少要是有空,一起叫出來吃頓飯唄,大家聊聊生意。」

我語氣冷淡:「不用了,我和段訓分手了。」

朋友反應激烈:「什麼?!」

「你怎麼能和段訓分手呢?!」

「我為什麼不能和段訓分手?」

「你和他分手了你怎麼辦?他又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像段少一樣有錢又專心的男人不多了,你是有病才和他分手吧?」

我沉了臉:「我和他怎樣和你有什麼關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裡是什麼花花腸子,沒有我給你們搭線,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我和段訓分手,就你狗叫得最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