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

第3章

「行,走吧!」

路川把車鑰匙扔給我,上了副駕。

一路上除了路川給我指路,我們沒有說其他的話,舒緩的音樂緩解著尷尬。

開出去沒多久,他指了指路邊亮著霓虹燈的招牌。

「我那蒼蠅館子,一會兒給你留個訂餐電話,以後沒飯吃了就自己訂。」

看來他是看到我廚房垃圾裡面的泡面桶了。

「你做嗎?」

他哼笑一聲看著我。

「得加錢!」

我輕笑出聲。

「謝了!」

12

把路川送到他家小區外,停好車鑰匙給他。

他指了指對面。

「那裡就有酒店,在我們這小城市算不錯的了。」

然後他拿出手機二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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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我!」

這生硬的,讓我都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卻聽他繼續說:「如果住那個酒店,入住了給我發個消息。如果不住,叫車去其他地方,車牌號發給我,入住了還是要給我發消息。」

這突如其來的關心讓我有些不太適應,心裡怪怪的。

以前隻聽小助理說,每次她坐出租車叫網約車都會給他爸爸發車牌號。

我沒給人發過。

也沒人要我給他發過。

「這是社交禮儀嗎?」

路川嘴角抽了抽。

「這是成熟男性對單身女性的社會主義關懷!」

我撲哧笑出聲,加了他的社交軟件。

「謝謝!」

這一晚,我迎著冷風入住了路川推薦的酒店。

我給他拍了照,告訴他我平安抵達。

他說:「優秀。」

「早點休息。」

「晚安!」

這是我離開霍燃的第三十七天。

我在這座小城市認識了很多人,感受到了很多溫暖。

我美美地睡了一覺,一夜無夢。

等到天亮,新的一天開始。

我刪除了霍燃的社交賬號,包括他那一群朋友的。

真松快呀!

我要去買魚。

13

「吃的?」

「看的!」

「錦鯉?」

「不限品種,漂亮的!」

「哇哦,簡單粗暴!」

凌晨的時候路川把他那個所謂蒼蠅館子的訂餐電話發給了我,還附帶著菜單。

我到早上才看到。

給他回了個謝謝。

【醒了?】

【嗯。】

【下樓右拐鄒記牛骨面,請你喝蘿卜湯!】

就,挺神奇的!

這個地方,似乎每一家店最招牌的都跟它的店名無關。

路川請的蘿卜湯,很鮮、微甜,配上油條,一口下去,空了一夜的五髒腑瞬間滿足。

我忍不住喟嘆出聲,舒服!

路川似乎精神不濟,吃得有一搭沒一搭。

「買魚的話有一個花鳥市場,你可以去看看,就是比較遠比較偏。」

「車開不進去,得繞!」

「我送你過去?感謝你昨晚給我當代駕。」

我吹了吹碗裡飄著的薄油,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

「那就麻煩你了!」

和路川的相處,莫名地讓人覺得很舒適。

一開始我沒明白是因為什麼。

後來想想,大概是因為他的真實吧。

不浮誇不造作,想說什麼就說了,想做什麼就做了。

那天他陪著我去了花鳥市場,幫我挑了很多觀賞類的魚,又送我回到村子裡。

小陳昊暗戳戳地問我:「姐,我大哥是不是喜歡你?」

我看著書笑而不語。

一開始他很篤定。

可自從那次離開後,路川就再也沒有出現。

他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青春期的小男孩兒,操的心倒不少。

但他畢竟要上學。

他不知道,就這幾天他的大哥已經來了三次了。

每次都帶著甜點,我煮上兩杯咖啡,坐在小亭子裡,他剪視頻我看書。

也不多說什麼。

他到點就走。

最近我迷上了他們餐館的家常菜,每天都點。

一開始讓別人送這麼遠,我還挺不好意思的。

但看送餐小哥幹的興致勃勃,我也就順杆子往上爬了。

路川問我最喜歡吃哪道菜。

我說辣椒牛肉絲和幹鍋花菜。

「回鍋肉不好吃?」

「我不吃肥肉。」

路川瞪眼。

「那是幹香的,沒品位,我們大廚的拿手好菜,不懂得欣賞!」

我啼笑皆非。

「行行行,大廚棒棒!」

房子外牆的壁畫進行到了一半,我有些懈怠了。

路川總催。

可我被這冬日裡的暖陽曬的犯了懶。

「等開春吧!」

「你是蛇嗎?還得冬眠?」

我哼哼兩聲愜意地眯上眼。

路川也就不再說了。

14

這天有些降溫,我早早地洗漱完就鑽進了被子。

路川給我發了段視頻。

畫質不太好,昏暗得很,我好像還看見了牛。

「你在幹嘛?」

「牛場一頭牛跑了出來,頂傷了人,我幫著派出所逮牛。」

真魔幻。

我隻知道路川似乎什麼都涉獵一些,卻不想到他還是輔警?

路川的沉默震耳欲聾。

「腦子呢?什麼輔警,我用店裡的熱成像幫他們找牛!」

此刻,我的沉默也是震耳欲聾。

癱了半天,我還是給他回了個消息:【注意安全!】

路川沒再回復。

十點的時候電話突然響起,是路川,聲音有些啞。

「開門,給你烤牛肋排吃。」

我趕緊裹上羽絨服,並同時不放心地問:「瘋牛的肉,能吃嗎?」

路川輕嘖一聲。

「我能給你吃瘋牛的肉?牛場現宰的!」

「怎麼烤?」

「你廚房不是有燒烤架嘛!我後備箱有炭火,你等著吃就行了。」

路川力氣大,手裡拿滿了東西,還能用腳關上後備箱。

看得我都恨不得給他鼓掌。

可還沒等我有所動作,一個黑咕隆咚的東西就迎面撲在了我臉上。

「什麼?」

「勞保棉服,你上次不是恨不得從我身上扒嗎?120 一件,記得轉賬。」

「你還能再誇張一點!」

但不得不說我確實還挺喜歡的,又大又厚,從脖子罩到大腿,看著就暖和。

可是,隻到路川大腿的衣服卻罩到了我的腳脖子。

「大了!」

路川轉頭看我,隻一眼就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

「已經是最小碼了!」

我撇撇嘴,合理懷疑路川買的是男款。

但他不承認。

我託著腮坐在他身後。

很快香味就飄了出來。

「你怎麼廚藝這麼好?天生的?」

「我媽教的。」

「教這個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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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買輛車。」

「什麼車?」

「小饅頭。」

「小饅頭?」

「就是路上那些馬卡龍色的小電車。」

「哇,你可真可愛!」

「路川,真的,你誇人一點都不油!」

「許小昭,有沒有可能我沒誇?」

路川烤的牛肋排又嫩又入味,加上一旁煮著的解膩的果茶,不知不覺就吃多了。

可即使這樣還剩了不少。

酒足飯飽,我開始昏昏欲睡。

路川牽著我的袖子把我送回了房間。

「剩下的我放冰箱,明天熱一熱還能吃!」

我「嗯」了聲,埋進被子裡。

路川的聲音有些遠有些輕。

「許小昭,晚安!」

15

陳昊最近的心情不太好。

我問他怎麼了。

他沮喪地說成績不理想。

我有些意外。

陳昊成績出奇的好,常年霸榜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的分數差是斷崖式的。

「下降了,這次考了多少?」

他臉上是明顯的茫然。

「在我們學校還是年級第一,但這次是全市聯考,我在兩百名外。

「我一直覺得就算是農村的初中,隻要我努力,就不會比城裡的孩子差。

「可是……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我送你一幅畫吧!」

拿來素描本和筆,我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對著陳昊的三庭五眼開始比對。

十分鍾不到,我撕下那一頁遞給他。

陳昊好奇地看著,目光從茫然到明亮。

「這是我?」

「對,十八歲的陳昊。」

「我會長成這個樣子?」

「你隻會長得比這幅畫更好!」

我知道陳昊是自卑的,他皮膚黑又有些胖,即使成績優異,他和同學走在一起也總是低著頭。

「小陳昊,如果你覺得你還可以往上爬,你就努力。如果你覺得你已經拼盡了全力,那你就接受。

「未來的事就交給未來的你,現在的你就活在當下。

「所以少年,你是飛還是跑或者一步步往前走,都可以!」

天氣越來越冷,北風呼呼地吹著,樹葉刷刷地往下掉。

張書記說可以讓村裡的環衛工人進去給我掃。

被我拒絕了。

「讓我踩一段時間吧!」

我喜歡聽那清脆的沙沙聲。

年關逼近,大家越來越忙。

陳昊起得更早,睡得更晚,來我這裡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路川偶爾直播,或者車一開,到荒郊野嶺去測他的機器。

我的小饅頭買了,選的湖藍。

路川匪夷所思。

「你是怎麼在萬千顏色中挑中這個最難看的?」

「銷量低,出去不容易撞衫。」

「那它為什麼銷量低呢?」

……

「醜怎麼了?自己家的孩子,醜點兒,就醜點兒唄!」

我們相顧無語,哈哈大笑。

路川經常到處跑。

前幾天給我帶了一筐橙子,這天又是山貨。

他熬了一鍋菌菇燙,蹲在地上,一邊護著梯子一邊看我畫畫。

最後完成的時候他蹲在原地看了很久。

我也在他旁邊蹲著。

我問他:「你覺得大海是慈悲的還是無情的?」

他瞥了我一眼。

「這麼高深的問題?

「我覺得吧,大海就是大海,所謂慈悲、無情隻是別人給它的定義。

「就像你之於螞蟻。你在路上走,一腳下去踩死了一隻,又一腳下去,另一隻螞蟻幸免於難。

「有的螞蟻說你慈悲,有的螞蟻說你無情。

「可你隻是在走路。」

路川的話說得我一愣。

沉默著想了很久。

「路川,我最近要離開一趟。」

他倉促轉頭看我。

「去哪兒?」

「回京市。」

「還回來嗎?」

我啞然。

「當然回來,我這麼大個莊子還在這兒呢!

「我隻是回去處理一些事情,處理完就回來。」

路川「哦」了一聲。

「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16

我回去是為了處理送給霍燃的那個禮物。

之前讓人幫我轉賣。

現在買家已經找好,價格也談妥了,就等我回去籤字。

路川把我送到機場的時候扔給我一個橄欖核手串。

「路上盤著玩兒。

「回來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我笑著衝他揮手。

「好,再見!」

回到京市的當天我在酒店住了一晚。

和中間人約的第二天早上。

籤字的時候林澈突然出現。

「昭昭?好久不見,你最近都去哪兒了?」

「出去旅遊了。」

「現在是旅遊結束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那找個時間大家一起聚聚,都想你了。」

「再說吧!」

「對了,霍燃就在樓上,要不要去見見他?」

我搖搖頭。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給林澈繼續說話的機會,我轉身就走。

……

看著許昭的背影,林澈嘆了口氣。

許昭變了好多。

以前她總是精致的,從頭發絲到手指甲,無一不精雕細琢。

以前她喜歡穿旗袍,身段曼妙,把知性和嫵媚完美融合。

可是現在,她的頭發隨意編著粗麻尾,穿著寬松的羽絨服,手上還掛著一串橄欖核。

和以前判若兩人。

恣意灑脫的像一團雲。

抓不住,風一吹就不見了。

林澈到達頂層的時候,霍燃正拿著酒杯向下俯瞰。

醒好的酒已經被他喝了一半。

林澈又忍不住嘆氣。

「你到底是想見她還是不想見她?」

「她人呢?」

「走了!」

霍燃沒有說話,林澈卻感覺周圍的空氣瞬間低沉了下來。

他將杯中的酒仰頭喝完。

「林澈。」

「嗯?」

「她不見我。」

……

林澈想:那你就不能去見她?真是被許昭寵壞了!

林澈實在是不明白霍燃是怎麼想的。

可能霍燃自己都不明白。

他以為這世上的女人隻有兩種,蘇暖和其他人。

蘇暖是特別的。

能讓霍燃做到那一步的隻有蘇暖。

至於其他人,他可以包養,也可以談場戀愛,跟誰都可以,隻是剛好是許昭。

可是現在,在對蘇暖越來越沒有耐心的同時,霍燃開始頻繁地想起許昭。

許昭會怎麼處理!

許昭會怎麼做!

許昭……

許昭……

許昭……

霍燃拼命地按壓著太陽穴。

許昭走了。

走了就走了,難不成還讓他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