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明星的自我修養

第2章

我低著頭,兩腿條撐著吊籃,晃來晃去,

「總有人從你無法預料的角度挑出毛病,人又不能讓所有人滿意,閉著眼過唄……」

反正,我打小無依無靠,萬事靠自己。

要指著陸銘澤給我撐腰,早就完蛋了。

氣氛陷入了沉默。

陸銘澤沒說話,而是側頭認真打量著我。

反倒是我先沉不住氣了。

「陸總,我求你個事成嗎?」

我從來沒說過一個求字。

可是今晚,我實在忍不住了,一張嘴,沒忍住,咧嘴哭了,

「我不想當屠夫美人,你明天別剁了行嗎?我還想演溫柔女一號……」

手機上,「秦卿 屠夫」的詞條已經登上了娛樂榜 NO.1。

「他們為什麼這麼快啊……」我一把鼻涕一把淚,「人家明明弱不禁風——」

陸銘澤抿了抿唇,聲音發緊,「別哭了,我讓他們撤熱搜。」

他解開手機,熟練地輸入頭幾位電話號,搜索欄蹦出來「徐晚喬」三個字。

「喂?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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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晚喬略顯傲慢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陸銘澤一愣,看向我。

我臉上掛著淚痕,一抽一抽的,用我手機打,能打通就不錯了。

陸銘澤皺皺眉,「熱搜第一條,麻煩盡快撤掉。」

電話那頭在短暫的沉默後,突然傳來徐晚喬的輕笑聲,

「抱歉,秦卿,雖然你跟陸總結婚了,但是,你好像沒什麼資格要求我做事。」

Ťũ₈說完,毫不猶豫地掛掉了電話。

晚風肆無忌憚地吹來,頭頂的塑料藤蔓哗啦作響。

忙音嘟嘟,充滿了諷刺。

陸銘澤蹙起眉,問:「她一直這麼對你?」

我擦了把臉,支支吾吾的,「也不全是,我有時候也罵她。」

「罵她什麼?」

我犯了錯一樣,低著頭,「老母鴨……」

「……」

「她罵不過我……」

看陸銘澤表情高深莫測,我急忙補充道:「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以後不罵了。」

陸銘澤徐徐開口:「倒不是反對你罵人。我希望下次遇到這種事,你能告訴我。」

告訴他什麼?

你好陸總,我要開始罵人了?

我心不在焉地哦了聲,「我去睡覺了。」

節目組準備了兩間房,男生一間,女生一間。

在酒精的麻痺下,我想也不想推開了那道粉色大門。

沐浴露的香氣迎面撲來。

「哎呀,陸總,您怎麼進來了?」

趙妍夕穿著浴袍跟我撞個滿懷,小臉迅速蹿紅。

我回過神,心瞬間被提溜到嗓子眼兒。

彈幕:「靠,這是什麼劇情?」

「陸總,你還記得攝像機前的全國人民嗎?」

「把民政局搬來吧。」

我腦海中警鈴大作,不妙!

「對不起啊,我走錯了……」

我推了推趙妍夕,不料領帶驟然一緊,趙妍夕的發卡勾住了我的領帶夾。

她手忙腳亂倒進我的懷裡,含羞帶切,欲拒還迎地攀著我說,「陸總,咱們有話好好說……」

事情開始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了。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傻了眼,導播正準備切場景,身後突然有人踹開門。

陸銘澤頂著我的臉,冷氣逼人地走進來,「你敢劈腿試試?」

5

現場鴉雀無聲。

導播切屏的手勢還僵在半空。

彈幕已經瘋了。

「救命,這是什麼劇情?」

「拿錯劇本了?」

「我很擔心秦卿的精神狀態。」

「他是你的誰啊?有病吧?」

很久之後,導演弱弱地從鏡頭後面,探出頭:「請問……這是個什麼情況?」

陸銘澤周身冷氣直冒,「不好意思,我和陸總是合法夫妻。」

這句話無異於平地驚雷。

彈幕瞬間以每秒 99+的速度刷新。

導演和現場所有的工作人員還沒意識到,因為這個八卦,他們的節目即將起飛。

趙妍夕犧牲了自己的一縷頭發,終於從領帶夾上掙脫,捂著臉嗚嗚跑開。

觀眾驚呆了。

「我去,火鉗劉明。」

「截圖了,我在現場。」

「什麼情況,我的 cp be 了?」

隻有我的真愛粉,小心翼翼地在眾多彈幕裡,卑微地搖旗吶喊:「耶耶耶,秦卿牛掰!」

緊接著,直播承載不了過大的流量,徹底中斷。

陸銘澤低估了我的影響力。

哪怕是黑紅,流量也是巨大的。

短短幾分鍾,「秦卿已婚」的詞條將「屠夫美人」擠了下去。

幾個社交網站相繼崩盤。

拍攝被緊急叫停,我和陸銘澤回到了車裡。

深冬凌晨,車窗外燈火通明,工作人員正加班加點地收拾現場,聯絡媒體。

車內漆黑一片,我和陸銘澤並排坐著。

我將額頭抵在車玻璃上,情緒低落。

經紀人半夜從被窩裡爬起來,喊我過去商量對策。

幾分鍾前,他的合伙人徐晚喬打來電話。

「銘澤,離婚協議書已經擬好了,我們的律師正在聯系秦小姐,你放心,這次事件是她倒貼,不會波及你和公司的。」

我捧著手機,模稜兩可的回復:「啊……那你看著辦——」

不料陸銘澤直接將手機拿過去,說:「我們不會離婚的。」

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生無可戀地繼續對著陸銘澤念叨:

「他們肯定會讓你接受採訪。你要記得說,自己是喝醉了說胡話。反正他們都默認我是無腦人設,承認了頂多就是被黑一陣子,我受得了——」

「秦卿——」

「……不要提我們結婚的事,這樣會對你們公司造成影響——」

「秦卿,我們公開吧。」

「啊?什麼?」我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愕然扭頭,盯著陸銘澤看。

他認真而鄭重地對我說:「我們公開。」

隔了很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

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嗎?

一個聲名狼藉的女明星,興許會成為陸氏更上一層樓的跳板?

他似乎懂我的心思,笑了,「就不能是最簡單的原因嗎?」

我五指冰涼,因為緊張,心髒開始劇烈跳動。

那個答案,我也許能猜對。

可是我不敢想。

就在一周前,公司老板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秦卿,一周時間,拿到我想要的情報,否則我會把你的那些照片都泄露出去。」

我知道照片泄露所帶來的後果。

也知道,一旦他代替我去找經紀人,這個秘密瞞不了多久了。

似乎,就是今晚了。

他背靠皮座椅,遠處的霓虹燈光影倒映在瞳孔中。

「秦卿,我——」

我心頭一跳,「對不起,沒換回來之前,麻煩你替我去趟經紀公司。」

陸銘澤的話沒說完,深深看著我,最終也隻是點了點頭,「好。」

我打開車門,下了車。

陸銘澤降下半個車窗,風雪倒灌。

他說:「先回家等我,別擔心。」

司機發動了汽車,車窗緩緩升起。

最後一刻,我突然出聲:「陸銘澤。」

他停下升玻璃的動作,靜靜等我下文。

我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心如擂鼓,「萬一,萬一我是騙子呢?」

陸銘澤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騙子門檻這麼低了嗎?」

我愣住了,「你內涵我!」

陸銘澤看起來心情不錯,「秦卿,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家人,我相信你。」

6

回程的路上,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光線被車窗切割成一段段,明暗交替。

我點進社交平臺。

發現幾分鍾前,趙妍夕發了一條動態。

「我很好,謝謝大家關心。」

因為這條動態,我的主頁評論區湧入了大量趙妍夕的粉絲,罵我又當又立。

「惡心死了,你結婚了參加什麼戀綜?蹭熱度沒下限。」

「就說她品德有問題。」

「沒準當初嫁豪門也用了一些手段呢。」

我默默關掉了手機屏幕,嘆了口氣,這次曝出的新聞堪稱地震。

當然,我本來人設就不好,算不上塌房。

大多數人是心疼趙妍夕。

「陸總,徐小姐在醫院。」

司機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驟然回神,「什麼?」

「剛才公司的人說的,徐小姐因為您的事,忙了一天一夜暈倒了。您要不要過去?」

徐晚喬。

第一次知道這個人,還是在我和陸銘澤領證那天。

她給我發來一份保密協議,要求我籤掉。

說這是陸氏所有股東的意思,因為他們都認為我一個出身不明的小明星,會是陸銘澤的汙點。

後來我見到她,並且對她的一條項鏈記憶猶新。

那條項鏈,我在陸銘澤的書房見過。

分毫不差。

剩下的劇情,我可以自動腦補。

比如徐晚喬和陸銘澤兩情相悅,可是由於我的缺德老板,我陰差陽錯玷汙了陸銘澤,成了陸太太,給他倆拆散了。

如果今晚我選擇不去,陸銘澤知道後,會怪我的吧?

夜晚的醫院依舊人來人往。

我到時,徐晚喬正躺在床上打葡萄糖。

「銘澤。」

她臉色有些白,躺在病床上,眼睛裡泛起了光。

我極不自然地走過去,「你感覺怎麼樣了?」

「頭有點暈,醫生說缺乏休息。」

她面色憔悴,聲音細弱,手從被子下面伸出來,勾住了我的食指,

「銘澤,你能來,我很開心。」

徐晚喬在發燒,體溫很高,說話也有些迷糊,灼熱的觸感從指尖傳遞過來。

我這才發現陸銘澤的無名指上,戴著我和他的婚戒。

徐晚喬摸到戒指,一臉委屈,往日在我面前兇神惡煞的一個人,卻像被人奪舍了,鼻音濃重對人撒嬌。

「陸銘澤,秦卿要在你身邊待到什麼時候?我等了你太久,不想等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

陸銘澤……讓她等他?

難道今晚的一切風波,都是陸銘澤刻意為之?

等我身敗名裂後,好跟我離婚,跟徐晚喬重歸於好嗎?

我腦子亂成一團,並沒有注意有人拖著電線從我身邊經過。

「哎,讓開!危險!」

伴隨著一陣刺耳的電流聲。

我好像變成了根羽毛,輕飄飄地飛起來,嗡嗡的耳鳴充斥了大腦,眼前一片空白。

一片虛無中,我奮力掙扎,直到眼前的光影重新聚焦。

兩張熟悉的大臉出現在視野上空,正低頭觀察我。

「秦卿,剛才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次。現在立刻馬上回去,把資料偷出來。」

我的老板……和經紀人?

身體的支配權漸漸回來了。

我猛地從地上坐起來,問:「這些話,你們……已經對我說過了?」

老板面無表情,十分暴躁,「不然呢?我跟你說多少遍了?你有沒有往腦子裡進?」

我捂住疼痛的額頭,慢慢蜷縮著一團。

看來陸銘澤什麼都知道了。

「老板,晚了,已經失敗了。」

像是佐證我的話,下一刻,手機有短信提醒。

一份離婚協議書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備注是:「秦小姐,根據陸先生的意願,請您盡快籤署。」

7

我獨自一個人回到了空蕩蕩的別墅。

拉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搬家公司幾個小時後就會到達。

我的東西不多,時間充裕。

東西收拾了個大概,最後一個地方,是陸銘澤的書房。

其實不應該進去的。

但是我記得結婚證就扔在保險箱裡。

總得拿走吧?

但是密碼是什麼來著?

我跪在保險箱前,先試了試陸銘澤的生日,不對。

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也不對。

想什麼呢,對於陸銘澤來說,那天他的心情估計和上墳差不多。

難道是徐晚喬的生日?

前不久她剛過,我是從做飯阿姨那裡知道的,所以滿懷希望地把徐晚喬的生日輸進去。

還是不對。

最後,腦子裡突然冒出個瘋狂大膽的想法。

不會是我生日吧?

我手心出了冷汗,踟躇片刻,懷著忐忑復雜的心情,輸入了自己的生日。

咔嗒一聲。

門開了。

與此同時,陸銘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秦卿,你在幹什麼?」

他聲音裡帶著一絲絲冷意。

我渾身一僵,維持著開門的姿勢,回頭,對上陸銘澤幽深的視線。

換回身體的他,再度變回我難以企及的樣子,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