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霽黎沒直播。

隻是他又一次點進了那個號碼都快背熟的直播間。

和前幾天的單機模式不同，今天的她上線就是雙人模式。

「和謝意。」

姜圓小聲地和彈幕講話。

還是這樣，又甜又乖。

好像永遠都是又甜又乖。

而謝意：「小圓快來！小圓這裡！小圓看我！」

霽黎莫名想起了當初管理層給他看的一些資料。

謝意：有節目，會搞效果，喜歡冰山御姐。

最後一條存疑。

他剛剛才知道小主播籤的合同，不隻是和他合作，而是每晚換一個 PUBG 區主播。

相當於翻牌子。

霽黎：「……」

管理層滿頭大汗地電話裡解釋自己的考慮不周，嘀嘀咕咕地說一興奮忘記圓本圓的合同是怎麼寫的了。

而後又添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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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你會答應啊。

是啊，誰知道他會答應呢。

霽黎聽著耳機裡少女奪冠後忍不住明媚的小雀躍，片刻，熟練開機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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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這個名字帶來的壓迫感實在太強了。

謝意這一局十分謹慎，他帶著我四處觀察，盡量避開霽黎可能存在的掃蕩區。

是的，掃蕩。

恐怖如斯。

可惜還是躲不過。

謝ŧű⁺意光榮犧牲，我不知所措，在彈幕齊刷刷地炸開鍋裡悄悄躲進了小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霽黎沒搜我這棟房子，而是在周圍徘徊，掃光了其他地方。

人數不斷驟減，到最後隻剩下我和「L」。

ṭú₌彈幕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

「等等，霽神不會是……故意把小圓留在最後的吧。」

為什麼要把我留在最後。

我欲哭無淚，完了，感覺要被羞辱了。

他會不會把我玩弄（？）一頓然後一槍嘎掉。

謝意雖然覺得霽黎不是這樣的人，但一時也摸不準，他撓了撓頭：「要不……」

自雷？

下一秒。

「恭喜您獲得冠軍！」金光閃閃的界面猛然彈了出來，彈得我直播間的一簍子人一起石化。

我呆住了，語氣小心翼翼：「啊？」

彈幕：

【啊？】

【啊？】

【啊？】

【不是，霽神自雷了？】

【啊？】

【非法組隊？？】

……

不隻我，謝意也和我一同蒙逼。

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隻能又憋出個：「啊？」

彈幕逐漸變味。

我不明白，但臉在彈幕的調侃下慢慢變紅，隻好再次光速下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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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尚且摸不著頭腦。

沒過幾天管理層忽然又聯系到我，告訴我合同上以後的合作對象單單換成了霽黎。

我小心翼翼：「為什麼呀？」

管理層在那頭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

他能說是揣摩完某位的心思了嗎？

於是他幹脆編了個自認為更絕妙的理由：「粉絲們覺得你和霽黎二搭更合適些。」

粉絲覺得合適？

我受寵若驚，又覺得有點詭異。

……粉絲們也喜歡看受虐檔節目嗎？

或許是吧，我沉重地想，粉絲們原來也可以 M 屬性大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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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連上麥，我還沒從那尷尬勁裡緩過去。

霽黎就跟完全記不得一樣，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格，帶著我就是猛猛剛槍，時不時涼涼冒出一嘴：

「不行就跑。

「躲那邊去。

「你要送死？」

我：S 屬性大爆發！

我憋著一口氣硬生生給自己技術幹上來才肯開麥回他嘴：「厲害不！」

耳麥裡霽黎笑了一下：「嗯，厲害。」

……說話就說話，幹嗎笑。

我覺得有點怪怪ƭúₔ。

有一層工作關系在，我和霽黎的聯系也越來越頻繁。

每晚的固定直播內容竟然成了知狐平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家人們誰懂啊，天天蹲霽神和小圓的連續劇。】

【+1，這邊建議直接送進劇組，就拍這個！】

【我能悄悄說嗎？我感覺小圓越來越活潑了……】

活潑形容我嗎？

我對熟人是會人來瘋的。

是的，霽黎光榮登上我的熟人列表。

他領著我大殺四方，我狐假虎威，時間久了，生出了一絲「我也不賴嘛」的心態，追著人猛打，即使得意過頭被反追得狼狽逃竄也不忘呼叫霽黎。

就像彈幕說的，霽黎就跟在我的身後收拾爛攤子。

「哥哥救命！」

意識到自己喊了什麼，我頭皮一麻。

霽黎在耳麥那頭頓了頓，似乎幹咳悶笑一聲，聲音卻從容不迫：「別怕。」

「砰！」

一槍爆頭。

完美收尾。

帥得人暈頭轉向。

耳麥裡安安靜靜。

彈幕裡狂飆飛升。

【哥哥~】

【giegie~】

【霽黎 giegie 也可以帶帶我嗎~】

我羞憤欲死，匆匆和霽黎丟下一句「我困了」，立馬下線。

一天丟一臉，天天丟不同的臉，我梗著脖子想，幸好我臉皮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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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黎坐在電腦前，骨節分明的手仍舊放在鍵盤上，隻是沒了動作。

他還在那聲「哥哥」裡久久回味。

姜圓這種性格，能喊出哥哥來真是千萬年一次不容易。

紀念一下。

彈幕裡仿佛在開 party，歡呼一陣高過一陣。

【給我扛起圓黎大旗！】

【衝鋒！圓黎就是墜甜的！】

【昨天霽神，今天哥哥，那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嗚嗚嗚好甜！】

霽黎瞥了眼彈幕，忽而想到少女剛剛氣急敗壞的軟綿語氣，別真給人逗哭了，他淡聲警告：「少刷彈幕。」

彈幕根本不買賬。

【嘿，少~刷~彈~幕~】

【美死你了吧狗男人！ťũ̂₁】

【我也喜歡我老公，但我更喜歡我老婆。】

【新時代一夫一妻制，我的老婆老公要好好在一起啊！】

還有一群人穩搖著「圓黎」大旗在彈幕狂甩，可怕的 CP 粉就是聚集得如此之快，戰鬥力堪比加特林。

管理私信問他要不要控制一下。

畢竟霽黎本人是不會炒 CP 的，雖然……

管理一言難盡，他總覺得霽黎挺樂在其中。

果然，霽黎懶懶地敲了兩個字。

「不用。」

管理立馬下班，他真的很想說：你們搞曖昧的都有點神神顛顛的。

二十分鍾的延遲下播，幾乎是彈幕裡 CP 粉的天堂，於是，一個組織在悄無聲息中秘密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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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的條件升級後，我正式成為了一名兢兢業業的職業打工人。

主管高興地說，這是一顆新星在冉冉升起。

我心虛得要死，因為我沒什麼本事，是觀眾選擇了我。

感恩上天和父母，給了我這樣一副好嗓子，辨識度猛猛提升，我才有了如今的機遇，連「小夾子」這樣的稱呼如今都是對我的愛稱。

手機裡霽黎的消息如期而至。

【線下的活動，有收到邀請嗎？】

線下活動？

我想起了那天續約時主管提到的一嘴。

壞了，還真有。

「要不要來？」

這次是霽黎也提到了。

這次線下活動在我所在的城市。

我有些猶豫，其實作為一個主播，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生活習慣和理念，我的觀眾人數水漲船高很大一部分的功勞都在霽黎身上。

我可以隻做一個靠聲音有辨識度的遊戲主播。

但未來如果想做得更好，我還是會出來和大家見面。

與其到時候社死，不如現在先快人一步。

啊，真是太有邏輯性了。

所以我腦袋一熱格外自信地跑去答應了主辦方的邀請。

霽黎得到消息後也很自然道：

「嗯，好，到時候去接你。」

我清晰的腦回路一下子被繞得亂七八糟。

啥？啥就來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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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線下，我再一次視死如歸。

「我倒要看看你的衣櫃裡有些什麼東西。」

我託著下巴「噢」了一聲，看著閨蜜於玉忙前忙後。

於玉被我緊急拉來開會，一聽是要線下見面，當即表示要給我拾整得漂漂亮亮。

選衣服的大工程，在我打了無數個瞌睡後於玉爆發了，她把我揪起來恨鐵不成鋼。

「姜圓，注意舉止！現在你是要去當小明星的，給我精神點！」

才不是小明星，我偷偷腹誹，是天選打工人。

她皺著眉指揮我：

「對，就是那套。」

我眼睛一亮：「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

「扔了。

「還有那件一起扔了。」

我：「？」

於玉拎著最後一件，嫌棄道：「還有這個，扔遠點。」

於玉是個美妝博主，很顯然無法接受自己的閨蜜裡有一個衣品如此可怕的我。

她硬是帶著我逛遍商場，拎回來無數袋子，冷酷無情：

「這才像樣。

「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糟蹋自己這張漂亮臉蛋。」

我眼睛亮閃閃：「你誇我漂亮。」

於玉扶額：「你是會抓重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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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臉沒什麼特別的觀感。

因為我不靠它吃飯。

於玉把我推到鏡子跟前，認真地和我說：「寶貝，你的事業該更上一層樓了。」

22

事業該不該更上一層我不知道，我人快緊張麻了。

霽黎和我約定好接我的那天，路過的每一輛車都會讓我精神緊繃。

直到最後一輛黑色邁巴赫慢慢停在我的跟前。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扯回我的愣神。

霽黎下了車，伸手幫我拉車門：「怎麼了？冷不冷？」

我呆呆地抬頭看著他，輕輕搖搖頭。

見到霽黎本人的第一眼，我才如此意識到本人比照片好看一萬倍是什麼概念。

隻有開車時我才敢偷偷瞅他。

神色寧和淡漠，側臉輪廓極鋒利，挺鼻薄唇，右眼睑處，有一顆淺淡淚痣。

我拍拍臉，不自然地咳嗽一聲，耳朵有點燒，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了這相處的幾個月。

23

霽黎其實很早就看過姜圓的資料。

照片上女孩拘謹地對著鏡頭笑，仿佛在閃閃發光。

即使他的朋友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個怎麼閃閃發光法。

霽黎睨了他一眼並堅信不疑：

「她就是在發光。

「沒品的東西。」

朋友：「……」

等他真正見到姜圓的那一面，他覺得照片真是毫無意義的平面結構。

他媽的。

正確的，合理的，非常有意義的。

他就該是個軟妹控。

不，嚴格意義上是姜圓控。

24

線下活動來了很多人。

我有意遠離霽黎，要避嫌。

卻好像被他看出了企圖，霽黎輕飄飄地扯住我的背包鏈子：「跟我走。」

PUBG 主播區的包間訂在最裡面。

還沒走近就聽到一些模糊但可辨別的聲音。

「霽哥還沒來嗎？」溫柔悅耳的女聲。

立即有人接話：「快了快了，霽哥路上堵車呢。」

兩個聲音我都有印象，第一個是 PUBG 女神級別的人物，程雪，技術好溫柔御姐音。

第二個就是謝意了。

「話說小圓長什麼樣我還不——」

謝意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最後化為猛然瞪大的眼珠子盯著門口。

我尷尬地從霽黎身後探出腦袋。

「抱歉，晚了一會兒。」

我聽到包間裡輕微的「嘶」聲。

25

一頓飯吃得相當豐盛。

人氣主播們齊聚一堂，大家本來就有互動，線下沒一會兒就熟絡極了，隻有我社恐得找不著北，霽黎自然而然在我身邊落座。

有男主播高興道：

「咱們 PUBG 馬上就農奴翻身顏值榜主人！

「霽哥雪姐謝意三座大山還不夠，這下小圓一來！四座大山！來，小圓，敬你！」

旁邊伸過來一隻手幫我擋下了這一杯，霽黎神色如常：「我幫她喝，她飲料代酒。」

包間裡靜默了一下子。

有人打哈哈說：「難怪都說霽神是軟妹控。」

程雪溫柔笑笑：「霽哥就是這麼貼心。」

她渾身透著優雅知性，舉杯道：「我也和霽哥碰一杯。」

霽黎毫無舉動，直接無視。

這個時候，我好像看到了傳聞裡的霽黎。

平等地漠視每一個人。

氣氛怪怪的。

我眨眨眼埋頭吃飯，霽黎總能恰到好處地在我盤子裡放下我想吃卻夾不到的菜。

我感激地扯扯他的衣角。

又忍不住替他想好話，好像也沒有傳聞裡那麼那個嘛。

霽黎看了我一眼又若無其事地轉頭。

如果沒看錯的話，他好像勾了勾唇。

26

但我沒想到，聚會竟然還有後續。

聚會過後普通的一天，我一個人和彈幕嘮嗑，霽黎的粉絲也習慣性地一窩蜂擁進我的直播間。

「霽黎？他要出差幾天呀。」

彈幕立馬歡呼，直呼這是報備，還說我已經可以直呼霽黎大名了。

我眨眨眼有點不好意思，霽黎比我有安排得多，但好像……還真是事事都會告訴我。

一局精神高度集中的遊戲結束，原本和諧歡樂的彈幕卻湧進了大批水軍。

【666，後輩耍大牌。】

【這種死夾子到底是誰在喜歡？】

【線下吃個飯還給你吃嘚瑟上了是吧？】

【給程雪道歉！】

什麼？

我還沒經歷過一窩蜂的惡語刷屏。

粉絲們不甘示弱立即反擊，很快掌握了主動權，兩方罵戰一觸即發。

有人提醒我看熱搜。

我點進去，是程雪的直播錄屏。

視頻裡，她溫溫柔柔地看彈幕，一邊笑一邊回答。

「最近直播的熱度都蠻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上什麼風口了。

「嗯？那個 CP 視頻？我看啦，倒是挺有頭腦的。」

「聚會？」

程雪刻意停頓了一下：

「大家都很好啦。

「小圓？和霽哥一起來的呢，很可愛，很能吃呢。

「人怎麼樣……嗯，哈哈。

「不過她是挺聰明的。」

程雪眉眼落寞了一下，繼而又彎彎眼睛：

「可能是我和聰明人的磁場不合吧？

「以後有機會會再和霽哥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