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山

第1章

我是一隻雞。

一隻想變成鳳凰的山雞。

因師尊說,他此生隻心儀於鳳凰仙鳥。

我經歷了滾滾七十二道天雷,逆天改命。

可我長出七彩鳳羽,變成鳳凰後。

師尊卻為了一隻麻雀精,要抽我的鳳髓。

腦袋上被法器劈出來的鮮血,模糊了我的雙眼。

他娘的,隻心儀鳳凰根本是句鬼話。

一怒之下,我把碧水潭底的暴躁龍拍醒,「要老婆不要?」

我成親那日,一向冷靜自持的師尊雙目通紅道:「你說過的,你隻心悅於我。」

1

第七十一道天雷劈下來時。

我差點神魂俱滅。

勉力睜開眼,問天雷圈外的閨蜜小狐狸。

「怎麼有一股肉香?誰家做肉了?」

「傻子,你都快變成一隻烤雞了,能不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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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今日怪醜的,哭得妝容花了一大片。

「我還沒死呢,你哭什麼?」

「我提前哭不行?反正你跟快死了差不多。」

小狐狸急得圍著天雷圈打轉,「姬小山,出來,命都沒了,還做什麼鳳凰?就你那一半的鳳凰血脈,承受不住最後一道涅槃天雷的。」

小狐狸的聲音像瓮中發出的,我抹了一把耳朵,哦,難怪聽不清,耳朵被劈裂了。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我姬小山要做的事,一定會做到底。」

最後一道天雷劈下。

轟隆一聲巨響,響徹天地......

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已在自己塌上。

我怔怔地回神,掏掏耳朵,「師尊,您說什麼?」

昆侖虛無上尊貴的上風神君,我的師尊,清冷地看著我。

「小山,雲雀傷勢嚴重,你這個做師姐的拿鳳髓救她,合乎情理。」

昨日我九死一生,拿命換來這鳳凰仙體。

他卻要抽我的鳳髓救雲雀?

這豈不是要我的命?

「師尊,我敬重您,也念同門之情,但雲雀的身份不足讓我舍了鳳髓救她。」

上風扶額,「如果我說,她是你未來師母呢?」

轟隆一聲,像另外一道天雷劈在我腦門上。

我攥緊手心,「師尊您說過的,您此生隻心儀鳳凰仙鳥。」

「而雲雀師妹,隻是小麻雀精。」

上風掀開眼皮,清雋的眉眼掠過一抹溫柔。

「雲雀她,不一樣。」

2

我頓時怒火攻心。

「雲雀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我跟了師尊三百多年,到頭上卻不如一隻進門三年的麻雀精。

我的心涼得跟碧水潭水一般。

他輕嘆一聲,「小山,就當師尊向你借總成了吧?」

我雖是戀愛腦子,但我惜命。

「師尊,我不同意。」

軒轅殿頓時門窗緊閉,陰冷寒涼,師尊更是面若冰霜。

「小山,這由不得你。」

我忍著懼意,挺直脊背。

「師尊您該清楚,若本體不願意,那鳳髓的功效減弱至半。」

師尊面容微冷,這昆侖虛還沒幾個人敢佛他的意。

他話語篤定,「小山,你會同意的。」

說罷抬手一揮,墨竹屏風應聲而倒。

小狐狸被捆妖鎖箍成粽子,上了禁言令,口不能言。

師尊手指輕扣紫檀桌,「小狐狸半年前偷盜,若按無極門規處罰,受無極鞭三十鞭。」

我的心微微緊縮。

那時師尊出門拜訪西境陀佛。

雲雀故意化成我的模樣勾搭黑熊精,偷了他的精元鞏固自己的修為。

惹來黑熊精對我突襲下狠手。

命懸一線之際,是小狐狸偷摘了我們無極門唯一的聖果救我。

小狐狸是一隻沒有內丹的狐狸,修為極低,無極鞭三鞭足以讓她魂飛魄散。

小狐狸啊,是我最好的朋友。

盡管她眼睛一直眨巴,眼淚糊滿全臉,示意我不要答應。

可我隻能視而不見。

我必須救她啊。

「來啊,來取啊,取完,您就再也不是我師尊了。」

師尊一瞬間臉色沉了幾分,「胡說什麼?」

手上緩緩現出金錐法器。

小狐狸突然衝破禁音令,滿口鮮血。

「不要,上風神君!小山昨日逆天改命重傷未愈,若抽了鳳髓,她會死的。」

師尊的手頓了一下,「傷哪兒了?」

從前,師尊最關心我的身體。

他一寸一寸撫摸過我的筋骨。

門外侍童卻在喊,「師尊,雲雀腹痛難忍,哭著喊著要見您。」

師尊的手指微頓。

他定住我的身軀,捂住我的眼睛,「小山,師傅會護你周全的。」

冰冷的金錐剎那間刺入頭頂百會穴。

原來比冰更冷的東西,是師尊的手。

比天雷更痛的痛,是抽鳳髓。

小狐狸臉白如鬼,愣在當場。

「小狐狸,你倒是哭啊。」

這次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3

「小山,為師也是無奈之舉。」

「你會原諒我,對嗎?」

我疼得蜷縮成蟬蛹,無法出聲。

虧他沒有冷血到底。

到底給我注入了修為,護住我的心脈。

我大概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仙童又在門外喊,「師尊,雲雀疼哭了.......」

她隻是想上升一個仙體,歷劫了八道天雷而已,能有多疼?

下一刻,師尊衣袂拂過我的身體,行色匆匆拿著鳳髓朝殿外走去。

到達殿門前時,他回頭落下一句,「小山,先忍耐些。」

師尊走後,捆妖鎖失效,小狐狸飛奔過來抱著我。

「小山,別睡,醒醒了,睡著了你就見閻王去了。」

「你這是何苦呢,還不如做雞快活。」

「做雞,就沒那勞什子鳳髓。」

我緩緩撩開眼皮,「小狐狸,快,帶我離開無極門。」

仙童攔路,「小山師姐,師尊有令,你若私自離開無極門,將不再是無極門的弟子。」

「況且你失了鳳髓,需要師尊的修為護體一月餘。」

小狐狸怔了怔。

隻有她知道,我那麼懶的一隻山雞,為了進無極門,混成昆侖虛最勤奮的山雞有多麼不易。

而小狐狸為了我進無極門,也付出了陰暗的代價。

我強撐最後一口氣。

「小狐狸,送我到碧水潭,泡,泡著,助修養。」

「這無極門,我不要它了。」

4

「你乖乖泡潭水裡,我去靈山給你找仙吱草,助你修復。」

四隻爪的動物果然跑得快。

但仙吱草哪裡有雙修好用?

上古神書記載,鳳凰體和龍體雙修,能彌補鳳髓殘缺帶來的痛楚。

這深潭巖洞裡,正好住著一條龍。

彼時,暴躁龍輝螢在巖洞裡午憩。

俊美的臉在譚水潺潺波光照映下,略顯平和,少了幾分暴戾之氣。

我現在好歹是鳳凰了,多少有點硬骨氣。

我拍拍他的臉。

「輝瑩,別睡,要老婆不要?」

他紋絲未動。

難道拍得不夠重?

我凝了凝氣神,翅膀化形成手,再次用力拍下去。

「啪」的一聲,沒想到從山雞變鳳凰後,我的神力增大了不少。

輝瑩在剎那間,仿若被我拍出原身,是一條龐大的黑鱗巨龍。

好在瞬息間,又變回俊美的人身。

我摸摸胸口,有些膽顫。

他畢竟是昆侖虛出名的暴躁龍。

有他出現的地方,其他精怪都退避三舍。

我跑?還是不跑?

輝瑩緩緩掀開眼皮。

嗓音帶著被吵醒後的嘶啞。

「要你個奶奶腿,別用自殘威脅我,沒用。」

自殘?

原來頭頂在取鳳髓時,被法器劈出的鮮血,糊了一臉。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我是認真的。」

「怎麼個認真法?」輝瑩哂笑。

「我給你當老婆,我們雙修,就今晚。」

體內鳳髓流失的痛楚已經在加劇。

我感覺我快撐不住了。

忍不住上手拽開他的黑色外裳。

輝瑩唬了一跳,按住我作亂的手,面色異常發紅。

「你,你不要臉,光天化日下輕薄我?」

「我是那種隨便的人嗎?」

他罵罵咧咧,離我一丈遠。

不管了,我豁出去了,「今日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否則我就到洞口呼喊,說輝瑩強我不成,重傷我。」

我撩起胸前掛著的傳音螺,「我就用它傳,不出片刻,整個昆侖虛都會知曉你清白沒了。」

5

傳言輝瑩是一條很在乎男德的龍。

千年前心悅九天上的金鳳凰懿鳳,可惜懿鳳傾慕的是一位遠古上神。

懿鳳一時犯錯,被遠古上神按神界刑法,抽了神髓。

被所愛之人親手處決,懿鳳心灰意冷,爆體而亡,是輝瑩抽下自己半條龍筋封固住其七魄,散落到四海八荒。

這幾百年來,輝瑩幹的事,就是收集懿鳳的七魄,已收集三魄。

另外三魄,在我師尊那。

說來怪巧的。

我師尊就是那位遠古上神。

他們呀,竟是千年前的情敵。

收集懿鳳的七魄又如何?她魂都沒了,早消散了。

男人啊,在她活著時不珍惜,死後又做這些痴情之舉,純屬自我安慰。

輝瑩從不與女子多接觸,就怕懿鳳歸來時,他不幹淨了。

看我拿起傳音螺,輝瑩卻一點沒在怕。

倒露出一臉痞笑,「你就篤定大家會信你的鬼話?」

我學小狐狸般撩了一下頭發。

看我不魅死你。

輝瑩蹙眉,「別撩了,跟女鬼似的瘆得慌。」

嘖嘖,活該他獨身,沒老婆。

若不是有傷在身,我早削他了。

「巖洞裡就你我二人,怎麼編還不就靠我一張嘴。」

「我一個鳳女,誰信我會對你這個那個的?」

輝瑩靠近我,高大的身形,滿滿的壓迫感。

「你確定隻有我們二人?」

「不然呢?」

輝瑩拍拍手,巖洞壁上瞬息間掉落幾百隻壁虎,化成男男女女擠滿整個巖洞。

壁虎怪們同時發聲,像極了荷塘裡的青蛙。

「姬小山,你今晚雙修的虎狼之詞,我們都聽見了。」

「你扒拉輝瑩衣裳,我們也看見了。」

其實我臉皮不薄,但是此刻有些暈眩是咋回事。

一不做二不休, 我放任自己暈過去。

6

再次醒來,是在一間翠綠的竹屋。

我翻滾爬起,四處扒拉牆壁。

輝瑩端著一碗湯藥進來,勾唇笑,「別看了,這裡就你我二人。」

我瞬間眼睛一亮。

輝瑩輕咳,「那個,你先別想了。」

我撇嘴,「我想也不行,想也有罪嗎?」

說完一口喝幹他奉上來的湯藥,舒爽。

「我昨日渡了修為給你,你暫時身體無恙。」

「輝瑩,你為何救我?」

他睫毛輕顫,「你和懿鳳是同類。」

原來如此,因為我現在本體是鳳凰了。

真痴情,愛屋及烏啊。

雙修,本是為了修復我缺失鳳髓的痛楚。

等我恢復身體,再替小狐狸拿回內丹,撞破師尊給我設定的結界。

從此離開師尊,離開昆侖虛。

這事急不得,得慢慢哄著輝瑩。

輝瑩撓撓頭,「雙修的事兒,等我們成親後再說。」

我愣住,「你同意了?我這才昏迷一會兒,你就改變主意了?」

我搓搓手,跳下床,「我們這群神仙妖怪的,哪裡講究那麼多禮節,來,先修了再說。」

輝瑩俊臉微紅,拉緊衣裳,「你這麼急做什麼,你先休息,我還有事要忙。」

說著,人早已消失在夜幕裡。

真是一條純潔的龍啊。

皎潔月光下,傳音螺微震動。

清冷嗓音自螺口傳來,「小山,為師來接你回去。」

我推開窗子,樹梢上站著的衣袂飄飄的謫仙,不是師尊是誰?

7

月光如練,師尊白衣勝雪,好一副人間翩翩佳公子模樣。

當年我就是栽在他這副好看的皮囊上。

他俊眉微蹙,「你就這麼走了,身上的傷怎麼辦?」

他瑩白細長的手指撫摸上我的頭頂。

源源不斷地暖流從百會穴注入體內。

「我先補你五百年修為。」

我這種除了小狐狸就沒其他親人的孤家寡雞,最害怕師尊的溫柔刀。

他清冷矜貴,卻願意每年親自下廚給我煮長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