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正在忙工作，沒看來電顯示就接通了電話。

那邊停頓了一秒才說，「你有個很喜歡的包還落在衣櫃裡，要過來拿嗎？」

聽出是秦頌的聲音我就掛斷了。

順便送了他一套拉黑刪除套餐。

「那個包一直放在衣櫃裡，沒有人動過。」

見我一直不說話，秦頌看了眼我身邊的沈漆，突然笑了，說不出是什麼意味，

「從前那麼喜歡的包，說不要就不要了，是因為有了更好的包嗎？」

大概是秦頌看沈漆目光裡的敵意太過明顯，沈漆的眼神也冷了幾分。

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暗流湧動。

我並不想把無辜的沈漆牽扯進來，於是冷冷地對秦頌說：

「第一，我沒有換號碼，隻是單純地把你拉黑了。」

「第二，那個包是你當初拿到第一份工資後從代購那裡買來送我的生日禮物，但我鑑定後發現是假的。我為了不讓你傷心，又咬牙買了個真的。離婚的時候，那個真的我帶走了。」

我揚起唇角，略帶嘲諷地看著他，

「秦頌，你在我心裡，就像那個假包，一開始就應該被丟掉。」

秦頌臉一黑。

我不想再跟這種晦氣的人拉扯，也不顧什麼男女之防了，抓著沈漆的手腕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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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忽視，身後那道冰冷復雜的視線一直注視著我。

12

沈漆的車上，我向他道歉：「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手指飛快地在點評上找餐廳，「我換家餐廳請你吃飯吧。」

前面沈漆平靜的聲音傳來：「不用。」

我手指微頓。

連飯都不想跟我吃，這是被人討厭了？

沈漆卻說，「我請。」

剛好在等紅燈，他修長白皙的手掌搭在方向盤上，掃了我一眼，「我們不是在相親嗎？應該由男方來請。」

我被這一眼看得愣了愣，下意識說了聲「啊對。」

想想又覺得有哪裡不對，我和沈漆是在相親嗎？

沈漆似乎是笑了下，片刻後平靜地問，「剛才那個男人，是你的前夫？」

這沒什麼好遮掩的，「嗯，不知道青青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情況，我剛畢業就結婚了，後來因為丈夫精神出軌就離了。」

「精神出軌？」

「嗯。他會把所有的日常分享給那個女生，跟我一起旅遊的時候會順便給那個女生帶紀念品，會把屬於我的來電鈴聲給她，會當著我的面為她撐腰，會給那個女生很多連我都沒有的例外。」

「他離婚前還覺得我矯情，說我總是在乎這些細節。」

沈漆嗤笑一聲，「他打遊戲或者工作時，難道沒有因為細節上的失誤對隊友或同事痛罵或者不爽？怎麼輪到愛情，就怪你太在乎細節呢。」

「細節組成了全部的人生。而幸福的婚姻大多都是靠會注重細節的女生維持。」

我有些驚訝他突然的毒舌，但又對他的話很受用。

突然笑了，「你思想還挺特別的的。你都不知道，那段時間很多同學聽說我們因為這種小事離婚，都來勸過我，讓我原諒他，別小題大做。」

沈漆語氣平靜，「不及格的答卷總想再做一次，覺得有了經驗下一次一定能打滿分。但如果答卷除了問題，做多少次都不會及格。」

我愣愣地看著他，之前怎麼會覺得這個男人寡言呢，他比我大學哲學老師還能講道理！

而且說得我乳腺暢通！

沈漆挑了挑眉，「你前夫旁邊那個女人，應該就是他之前的精神出軌對象吧。」

我點頭。

「他們現在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

「出軌就是出軌，不區分什麼精神和肉體，就算有，那也是先後問題。」

我簡直要給他拍手稱快了！

「就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說完又有些痛恨自己的嘴快，至少面前這個男人還算不錯的。

沈漆卻認真道：「陳璐，你可以相信我。」

我心髒漏了半拍，和他對視。

「我是家裡遺傳的專一。」

迎上我的目光，他卻微微撇開視線，耳尖慢慢紅了，

「我父母告訴我，愛一個人就要愛她一輩子。」

臉紅的同時，我有些好笑，哪有人說情話搬出爸媽來的啊。

……

那天的談話讓我和沈漆的關系變得親近了許多。

閨蜜問起的時候，我腦海閃過沈漆耳尖慢慢變紅的畫面：

「他人不錯。我會和他繼續接觸的。」

閨蜜似乎松了口氣，「那就好，看來師兄的一片真心沒有被辜負！」

「？」

面對我的質問，閨蜜還是招了。

「你還記得你剛離婚那段時間那個新聞嗎？一對老人去旅遊的時候不小心出了車禍，得知妻子當場死亡，丈夫自願走進火海殉情。」

我點了點頭，再次想起那對恩愛了一輩子的夫妻，心裡不免有些感慨，

「後來我還畫了一幅畫，紀念他們的感情。」

「那幅畫還獲了獎，後來被你拿去義賣。」

我感嘆道：「聽說這幅畫兜兜轉轉最後到了，這對老人唯一的兒子手裡。」

突然想到什麼，「難道是沈漆？」

隨著閨蜜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的心也重重地跳了一下。

「師兄就是那對夫妻的兒子。」

13

閨蜜告訴我，沈漆知道我和她的關系後，很早就讓她介紹我和他認識了。

但考慮到我才剛離婚，怕我一時無法接受新人，就一直憋著。

隻能每次都以僱主的身份，用微信小號給我的畫室下單，照顧我的生意。

當閨蜜告訴我沈漆的昵稱後，我嚇了一跳，他可是我們畫室的 VVVVIP！

差不多一百萬的金額吧。

我立馬就給那個神秘僱主的微信發消息：「沈漆？」

那邊一直顯示在輸入，許久緩緩打出一個：「是。」

我：「……」

沈漆發了個道歉的表情包，是一個小鱷魚抱著腦袋說我錯了。

我莫名覺得很可愛，默默點了收藏，

「所以就因為那幅畫，你就這麼水靈靈地暗戀上我了？」

沈漆：「那幅畫被義賣的時候，我也在現場。我看著你輕聲講述這幅畫的故事，那滴淚從你眼角緩緩落下，然後就這樣落在了我心裡。」

我的心髒砰砰直跳。

他說，「那件事發生後，我曾經埋怨過我父親，為什麼要拋下我一個人。而從你的畫裡，我第一次看到了父親那天做決定的神態。

愧疚，但無悔。

對我的愧疚，對我母親的無悔。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就釋然了。

是你的畫陪著我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日子。

也讓我學會尊重我父親的選擇。」

周末，沈漆說好來參觀我的畫室。

人還沒到，卻沒想到來了另一個不速之客。

秦頌西裝革履地出現在我的畫室，似乎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短發剃得更加凌厲，整個人看上去清俊又沉穩。

畫室的小姑娘紅著臉議論，「他就是老板說要來參觀的的相親對象嗎？好帥啊。」

我皺了皺眉：「他不是。我不認識他。」

許是看出我對秦頌的厭惡，又不好多問什麼，幾個小姑娘找了個借口紛紛離開了。

「如果不買畫，請先生您離開。」

說完，我拿起素描筆，面無表情地在畫板上勾勒。

秦頌慢慢走過來，說：「我在網上預約了定制。」

他笑：「必須店長親自執筆，我記得我們說好了來店裡具體商議。」

似乎剛才是收到那麼一筆匿名訂單，而且僱主下單爽快，定金又給的多，所以違約費相對來說也不少。

我握了握拳頭，深吸口氣冷冰冰地看他，「那請問先生您要我畫什麼？」

秦頌拿出一張照片。

赫然是我們的婚紗照，「畫這個。」

說完，他緊盯著我的眉眼，似乎要從中看出一分動容。

我隻覺得厭惡，「我知道了，那麼先生您最遲想什麼時候拿到這副畫呢？」

秦頌嘆氣，「陳璐，你非得這樣公事公辦和我說話嗎？」

我糾正他：「我們現在並不是什麼能談私事的關系，甚至連朋友也不是。」

「而且，如果你再說些奇怪的話，我會認為你是來搗亂的同行，可以合理採取相應的報警措施。」

秦頌卻突然打斷我：「我沒有和周若在一起。」

我有些無語。

關我什麼事！

秦頌接著說：「今天本來是我和周若領證的日子，但在籤字的那一刻，我腦海裡突然劃過你的臉，我後悔了。」

他的眼睛閃爍著晶亮的光，熱烈的火苗簇簇燃燒。

我蒙了一下。

不是，他有病吧？

「你不會覺得自己這樣做很深情吧？」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我們早在半年以前就離婚了。」

秦頌沉默了會，說，「璐璐，半年了，你也該消氣了吧。」

「這半年，我很想你。」

這人好像聽不懂人話一樣。

「你想我像半年前那樣再扇你一巴掌嗎？」

秦頌臉色白了白，「璐璐，當年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和周若曖昧，不該借著朋友的名義做著情侶才能做的事，更不該抱著僥幸心理一次又一次地試探你的底線。你走後，這半年的每個晚上我都在後悔。」

我唇角嘲諷地揚了揚。

原來這一切他都知道啊。

秦頌面色灰敗，眼底醞釀著深深的懊悔和愧疚，

「那時我一次次拒絕你，讓你丟盡了臉，傷透了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竟然覺得你是在逼我，所以我恨不得逃離你身邊，隻有跟周若在一起，才有片刻的輕松。」

我冷笑：「裝什麼無辜，你不過是睡膩了我，覺得周若有新鮮感。」

「但秦頌，真正的愛是不會膩的。」

「承認吧，你當時已經不愛我了，你喜歡上了周若。」

他神色有些凝滯，怔怔地望著我，似乎想要辯駁，卻又無從辯駁。

眼裡隱隱透出淚光，「可是璐璐，我們從小學就認識，青梅竹馬，高中告白在一起，大學畢業就結婚，人人都說我們是模範夫妻。我怎麼就把你給弄丟了呢。」

「那天我看到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心好像被刀割了一樣。」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隻是冷靜地，厭惡地看著他，「秦頌，我隻問你一句話。」

「如果當時我求著你不要離婚，死纏爛打地挽回這段婚姻，你還會後悔嗎？」

秦頌被我問得一怔。

我絲毫不意外他的反應，冷靜地分析，「你現在不過是看見我離開你之後還過的那麼好，還能愛上別的男人。你覺得你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所以才來找我。一旦追回了我，你又會覺得興致缺缺，想起被你拋棄的周若的好，變回從前對我不冷不熱的模樣。」

「不是嗎？」

秦頌臉色慘白，嘴唇反復嗫嚅著這一句話，「不是的……」

半晌，他沙啞地說，「你現在能那麼冷靜地分析著這一切，是不是代表，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是的，我不愛你了。」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

在你對著穿著那條粉色裙子一臉期待的我，發出滑稽笑聲的時候。

在你嫌棄我穿得難看卻在微信裡誇贊周若適合的時候。

在你一次次拒絕我的吻，不耐煩地轉過身背對著我，拿著手機和周若聊得唇角微揚的時候。

在你把我們一起去寺廟求的，保佑婚姻幸福的掛墜隨手送給周若的時候。

……

女生會被一處處美好的細節感動，但她的愛，往往也死在某些腌臜壓抑的細節裡。

不再理會面如死灰，身體搖搖欲墜的秦頌。

我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 看向不遠處那道高大的身影。

下意識露出一個笑，「你遲到了。」

沈漆看秦頌一眼, 也笑了：

「抱歉, 但現在似乎也不算晚。」

14（尾聲）

我和沈漆在一起了。

戀愛半年後, 我們領了證, 又半年後, 我懷孕了。

而我再也沒見過秦頌。

聽閨蜜說, 他還是和周若結婚了。

兩人舉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 秦頌為這場婚禮下了血本，光是租場地就花了大幾十萬，連地板都鋪的是金箔, 奢華無比, 像是特意做給誰看的一樣。

但周若卻在婚禮當天逃婚了。

她當時瀟灑地抓掉頭紗, 扔在秦頌臉上，「你讓我丟臉一次, 我也讓你丟臉一次, 咱們扯平了。」

她肆意笑著，不顧秦頌難看的臉色大聲說：

「現在不光是陳璐不要你，老娘不要你了，滾一邊去吧大傻 B！」

而沈漆竟然動手打了她——

當著所有賓客的面。

後來的後來, 周若拿著傷情鑑定報告把沈漆直接告了。

……

再後來的一天, 沈漆陪著我去孕檢的時候, 碰到了周若。

她是來看不孕的, 而且她似乎嫁人了，新任丈夫囑咐了她幾句, 就去繳費了。

看見我微鼓的肚子, 她臉色復雜：「你怎麼會懷孕……」

「陳璐，你怎麼穿的這麼……」

「（才」周若難以置信，「那你當時為什麼不解釋, 明明隻要你---」

她突然頓住, 似乎想明白了什麼, 苦笑，看著我說，「秦頌和他的媽媽都不是什麼好人。」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惡毒的老太太, 就因為我給她多吃了芒果，醫生說她的血糖偏高，糖尿病加重, 她竟然把一盆滾燙的熱水潑到我身上。」

「你很聰明。看清楚了就離開了。」

見我要走，她忍不住叫住我：「當時那條微信是你拿秦頌的手機發的嗎？」

我知道她在說什麼。

就是那次她問秦頌掛墜掛哪裡，我替秦頌回復說會跟我離婚, 娶她。

我沒有否認, 輕聲說, 「是我。」

周若慘笑：「原來真的是你發的，我一直以為他是衝動發了之後又後悔了才否認的。」

「原來他真的隻是玩玩我，他從來沒想過和我在一起……」

我看著她不甘痛苦的模樣, 下意識想勸她一句珍惜眼前人, 但想想還是算了。

成年人最大的清醒，就是不介入他人因果。

無論好事壞事，都是她自己選擇的結果。

更何況, 到底是她當初破壞了我的家庭。

我沒有那麼善良，可以一笑泯恩仇。

轉身離開，我似乎聽到了身後很輕地傳來一句「對不起。」

又立刻消逝在風中。

我沒有回頭。

才不會原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