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姿

第1章

我是穿越者,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陰鸷冷漠的裴離問我。

「怎麼?你也是帶著任務來,要拯救我的嗎?」

我搖搖頭,我自己都活的夠慘了,怎麼拯救他。

但是他不信。

我沒有反駁,而是看向了天空,說:

「今天的太陽真好啊,我喜歡曬太陽。」

「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我死的那天,是一個很冷的冬天。」

他目光悲憫。

那天有人告訴我,這輩子不會再冷了。

我信了。

1

裴離在港融資上市那天,全香港的媒體都在直播。

他意氣風發,用著不太標準的粵語說:

「多謝大家。」

他平等地感謝了每一個人。

他感謝了陪他一起創業的合作伙伴。

他感謝了在他求學路上給他幫助的老師。

他感謝了在困難時期給他投注資金的羅小姐。

他甚至感謝了小區門口那隻流浪貓,說每天看到它都有好心情。

唯獨沒有提到我,一句都沒有。

我的十年,被他遮掩得毫無痕跡。

我知道為什麼,因為感謝我的話,羅小姐會生氣。

羅小姐,是京圈的大小姐,掌握著京圈最好的資源。

她喜歡他,而他需要她。

我已經忘了因為羅小姐,我們之前鬧了多少次矛盾。

真的忘了。

因為太多,又太難過了。

我隻記得,在很多個鬧完矛盾的夜晚,他從後面環抱住我,和我一起從市中心的 30 樓俯瞰京都。

他說,

「阿姿,你看,這是從市中心俯瞰的京都,和我們之前在地下室看到的京都是兩個世界,羅小姐幫我,我好了,我們才能好。你忘了,我說過要讓你這輩子都充滿陽光的。」

我沒忘。

其實很多次我都想告訴他,比起現在,我更覺得那段與他一起住在地下室的時光讓我懷念。

可是我沒有,因為那樣裴離會難過。

我們最窮的那一年,住在京都 500 一個月的地下室。

那個地下室真的很小很小,隻能放得下一張床。

我們的東西無處擺放,廁所也是公廁。

他心疼地抱住我,「阿姿,對不起,我明明說過讓阿姿這輩子都充滿陽光的。」

我回抱住他,說真的沒有關系,「裴離,其實這輩子你就是我的陽光了。」

他說這隻是過渡,他有筆錢馬上就要到賬了。

但是後來,他的專利被人吞了,那筆錢沒有打到他的賬戶上。

為了兌現承諾,他跑去工地上搬磚。

因為那樣來錢快,可以更快交上新房子的押金。

知道這件事後,我哭著去工地把他拉了回來,「我一點都不需要你自我犧牲為我做些什麼,不要把你認為好的東西強加給我。」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眼眶漸漸紅了,最後捂著臉哭了起來。

「可是阿姿,我隻是想給你更好的生活。」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見裴離哭,二十多歲的男人哭得像個小孩。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說過那句話。

他給我的,我都接受。

無論我是不是真的需要。

其實細細想來,這何嘗不是我們之間的悲哀。

2

裴離的公司上市結束後,我到晚上才等來他的電話。

「阿姿,你看到了嗎!我成功了!」

男人的聲音很激動。

我也知道,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我真誠地祝賀了他,「裴離,我看到了,我真的很為你開心,也祝你越來越好。」

突然他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阿姿,你還有什麼別的話要說嗎?」

我想了一會,「裴離,你要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了。」

他的語氣有些委屈,「你好久沒說過愛我了,今天我想聽。」

是嗎?

從什麼時候,我再也沒有說過愛他了。

可如今,非要我說的話,我發現我竟然也說不出來。

我的沉默讓裴離有些不悅,「你是不是因為今天我沒有在臺上沒有感謝你生氣了。」

我想起來,我們剛創辦公司的時候,裴離指著電視機前表白初戀女友的企業家說,「阿姿,等我公司上市那天,我也要全世界面前說愛你。」

其實我記得的,但是我理解他。

可是,「裴離,你記得的是嗎?」

那邊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阿姿,我......」

我笑了一下,「沒關系,我沒有生氣,我愛......」

那邊傳來一個女聲,「裴總,不要在那裡躲酒了呀!」

我聽出來了,那是羅小姐的聲音。

裴離匆匆掛斷了電話。

我愣愣看著被掛斷的電話,那句話「我愛你」哽在喉嚨。

裴離,你不是說你想聽嗎?

我苦笑了一下,可是眼淚就這樣出來了。

我躺在沙發上,靜靜地,不知道坐了多久。

不會再有有人從後面抱住我,告訴我他會一直愛我了。

甚至我也知道,裴離以後陪我時間會越來越少。

富麗堂皇的京都大平層,是 26 歲的裴離認為他需要給我的。

但是,我想要的,從始至終,隻是要他。

今天,他終於成為了身價千億的裴總,可有些東西我真的不需要了,也真的想放棄了。

比如,我和裴離之間日漸淡薄的感情。

3

裴離是攙扶著回來的,他喝得爛醉。

羅小姐一雙白皙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我看到後眼神緊了緊,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她笑得坦蕩,「裴總喝醉了,嘴裡念叨著非要回家,這不,我用直升機把他帶回來了。」

「謝謝。」

我禮貌地道謝,然後將裴離接了過來。

關上門後,幫他脫衣服,擦洗身子,換上睡衣,一氣呵成。

他嘴裡還念念有詞,「阿姿,你還沒說你愛我... ...」

我看著他,我知道,我這時候說什麼他也聽不了的。

從前他有應酬的時候,總是很不喜歡。

「等一下那些老總又要灌我酒,我才不想喝的爛醉的回來讓阿姿照顧我。」

他說,等他有話語權了,一定改掉這種不好的習俗。

現在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應酬也越來越多。

他不再討厭應酬,得心應手地接受別人阿諛。

他是裴總,可我的裴離卻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打開門,想下去給裴離買點早餐,卻看見羅小姐靠在門前沒有離開。

見我出來,她笑了一下。

「阿姿,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聊一會?」

在咖啡廳裡,她喝著咖啡,卻久久沒有開口。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是京圈大小姐,她想要的別人都會追著送上門,她有她的驕傲。

如今為了一個男人,卻要逼另一個女人離開她。

這無疑是在踐踏她自己的尊嚴。

「羅小姐,我知道您想說什麼。我覺得這種事情不應該由我們兩個女人在這裡討論,太不值當,他選擇誰是他的自由,他若想走我也不會糾纏。」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不會阻止他們在一起。

她笑了,「阿姿,你灑脫得讓我佩服,起碼裴離在我眼中,是一個我不願意放手的男人。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他願意跟我走,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我看向窗外,馬路上車流不息,讓我有些恍惚。

良久,我輕輕地回答了她,「羅小姐,你太高看感情了。」

如果感情真的堅不可摧,那我們就不會變成這樣。

4

我回到家剛打開門,一個懷抱輕輕接住了我。

「阿姿,我想你了。」

我任由他抱著,「裴離,你辛苦了。」

他像個小孩一樣開始撒嬌,「我離開了這麼久,難道你不想我嗎?」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告訴他,「我剛和羅小姐下去喝了一杯咖啡。」

他的身體突然僵硬了,「她找你說什麼了?」

我輕撫他的背,「沒有說什麼,就說你在香港辛苦了,讓我好好照顧你,順便和我交個朋友。」

他緊張的肌肉慢慢放松下來。

接著,他接過我手邊的早餐,「阿姿,我們吃早餐好不好。」

我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

其實他心虛的樣子,真的很明顯。

但是我什麼都沒有說,因為爭吵實在是太累了。

也太傷感情了。

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們之間還剩下多少感情。

可我想在最後一段日子裡,讓我們都體面些。

裴離在我面前狼吞虎咽地吃著早餐。

我笑著看他吃,他也眉眼帶笑。

這樣的場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你看,隻要我足夠忍耐,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們之間就能歲月靜好。

可是我不願這樣。

愛,之所以能被稱作是愛,是因為它足夠純粹,我可以在他面前做我自己。

「阿姿,我們時候結婚?」

「等你事業再穩定些吧。」

我知道,我們不會結婚了。

但是我需要一些日子準備離開。

5

日子一天天地過著,和我設想的那樣,公司上市後的裴離更忙了。

他從前一個星期會加兩三次班,如今一個月隻有兩三天在家。

他有談不完的生意,應付不完的酒局。

很多次,我已經睡了,他滿身酒氣地回到房間。

嘴裡還說著,「羅小姐,我還能喝。」

我聽到了,但是我不會像以前那樣拉他起來大吵一架,而是裹緊被子。

真冷啊。

可明明是夏天。

第二天,他起床了,看著滿地狼藉,又和我道歉。

說自己會整理好被子。

我應了聲好。

他愣了一下,因為以前我會體貼地說我來整理就好,為他打理好一切。

可是裴離,我不可能一輩子為你打理好一切。

可最後不出所料的,裴離還沒收拾就被秘書匆匆叫走了。

我拿起掃帚開始清掃。

「這是最後一次。」

我在心裡默默地想。

其實我很討厭清掃醉漢的嘔吐物,我的父親是個酒鬼,我的上輩子幾乎每天都在做這件事。

對的,上輩子。

其實我是一個穿越者,來自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