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就是不要

第3章

「我一直是個很斯文的人,不喜歡動手,但是……偏偏就喜歡吵架。

「別老是評判別人的外貌,你先想想自己行不行?

「你身高體重多少?

「眼睛像梁朝偉,鼻子像吳彥祖嗎?

「有八塊腹肌嗎?

「衣服撩起來我看一眼唄?

「別害羞啊,就看一眼。

「是富二代嗎,有多少家產繼承啊?

「當眾表白還不給人拒絕的權利,懂不懂尊重人?

「天天不幹人事,研究生考了嗎,工作找了嗎?

「月薪多少?

「什麼檔次和我喜歡同一個姑娘?

「你什麼身份,也配喜歡我家悅悅?」

我想遍了此生所有悲傷的事情,直到宋祁離開,我才放聲大笑。

孟齊州扯開袖口,又解開領口的扣子,長長籲了一口氣。

「破衣服,勒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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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還是不正經的樣子看著順眼。

笑過之後,我又有點負罪感。

「我們剛剛說得……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孟齊州揉了揉我被宋祁捏紅的手腕,輕聲道:「你之所以會覺得過分,是因為自己不想被那樣對待。

「所以當我用同樣方式對待他時,你會本能地反感這種行為。

「宋祁這個性子,如果不切身體會,他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態度有多不尊重人,所以我做得並不過分。」

我點了點頭,隻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也對。」

「對什麼對,你怎麼那麼好騙?」他笑著用食指敲了敲我的頭。

「啊?」

他無奈道:「我承認我有惡意報復的心思。」

「他還好意思說喜歡你,他怎麼敢的?」

我:「……」

「你怎麼來了?」我後知後覺問道。

「林嘉跟我說了同學會上宋祁發瘋的事,我不放心,來看看你。」

「林嘉這個大嘴巴。」

時候不早了,我轉身要回家。

孟齊州抱著我不讓我走。

「讓我親一下再走。」

我笑著推他:「你起開,我不。」

他非在我嘴角親了一下才讓我離開。

「過幾天我去提親,你提前準備一下。」

12

我帶孟齊州回家那天,我媽還偷摸跟我說:

「當初我還以為你會和宋祁走到一起呢。」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真的沒想到,除了宋祁本人外,真的還有人認為他喜歡我。

我媽解釋:「宋祁那時總欺負你,其實就是想纏著你,後來你越是生他的氣,他就越想吸引你的注意。」

我:「……」

你們這都是什麼認知啊,喜歡誰就逮著誰欺負?

欺負就算了,他還開一些很不尊重人的玩笑。

再一次見到宋祁,是在我和孟齊州訂婚後。

他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了,可依舊堵在我家附近。

雖然是大白天,可我還是嚇得轉身往回跑。

「清悅,你別走,我想跟你聊聊。」

宋祁說他有問題想要問我。

「所以你以前生氣是真的不喜歡我做的事,並不是在和我鬧著玩?」

我不願打擊他,可也不願讓他再維持固有觀念。

「是。」

「你以前每次說討厭我,想讓我滾開,也是真心的?」

我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以為我們隻是在鬧著玩。」

「可我不覺得好玩,每到夏天,我特別害怕穿淺色衣服。」

他愣了片刻,悶聲說道:「之前我每次把你惹哭,你都很難過對不對?」

「嗯。」

「我知道了,對不起。」

從小到大,我聽了宋祁無數聲「對不起」,可唯有這句是真心的。

換作以前的任何一次,我或許都能選擇原諒。

可現在我實在說不出「沒關系」。

「清悅,其實那天晚上我並沒有走,一直等到孟齊州離開,我才回的家。」

我回憶了一下,他說的應該是同學聚會那天晚上。

「你告訴我女生說不要就是不要,可你對他為什麼不是這樣?」

「啊?」

我愣了愣,隨即才明白他說的是孟齊州要親我的事,而宋祁在跟我表白那天也做出了相同的舉動。

我腳趾摳地,身子快擰成麻花,卻不知如何開口。

「宋祁,戀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你隻要把我當個普通人,聽取字面上的意思就行了。」

我尷尬不已,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情侶間的口是心非。

「這麼說吧,如果在跟孟齊州確認關系之前,他敢這樣對我,我一定會像扇你一樣扇死他。」

宋祁點了點頭,似懂非懂。

「其實這是喜歡與不喜歡之間的區別對嗎?」

「不是,其實最重要的是你從來不懂得尊重我,而孟齊州讓我感受到了尊重。

「那天他雖然抱著我,但其實力道很輕,如果我想,完全可以推開他。

「但是宋祁……你捏著我肩膀時很用力,很疼,你根本不給我掙脫的機會。」

宋祁離開之前遞給了我一個小小的禮物盒。

我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截編好的頭發,上面還套著我小時候最喜歡的蝴蝶結發圈。

番外:林嘉篇

我叫林嘉,是個猛女。

我媽說我天生神力。

小時候,我爸媽工作忙,把我丟給奶奶照顧。

我奶腦子有病,想孫子想瘋了,把我當男孩養了兩年。

她並不是單純把我養得性子野,而是真的把我當孫子,洗腦式那種。

這給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誤導。

我媽把我接回來那天,足足哭了半宿。

第二天,她逼著我爸去結扎,堅決不再要二胎,想氣死我奶奶。

這話不是誇張,我媽曾真實地抓狂。

「我就是要活活氣死那老太婆,想要孫子,下輩子吧!」

雖然沒真的把她氣死,但也斷了我奶的念想。

把小孩子丟給老人,後果就是我媽教了我好久,告訴我不可以站著尿尿。

我不願意:「不站著尿尿會挨打的。」

我媽堅定地告訴我:「不會的,以後沒人會打你。」

當我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子的時候,我崩潰了,我的世界坍塌了。

「我以後是不是不可以爬樹逗鳥,不能下河摸魚,不能喜歡奧特曼了?」

我媽溫柔地說:「可以的,你喜歡什麼就做什麼,女孩子也可以做這些事的。」

「那我可以站著尿尿嗎?」

我媽又哭了:「不可以。」

直到我媽給我留長了頭發,扎了兩個小辮。

看著鏡子裡白嫩可愛的小臉,頭上還有一個粉色的蝴蝶結,我第一次覺得做女孩子也是蠻好的。

我媽答應我,隻要我不站著尿尿,其他的事都可以依著我。

後來我也理解了我媽的苦心,畢竟褲子難洗。

我練過 6 年跆拳道,後來因為其他小朋友打不過我,不跟我玩了,我就不學了。

幼兒園時,有男生老喜歡拽我辮子,一邊拽一邊笑。

我:「你松開!」

他:「哈哈哈。」

我:「你松不松?」

他:「就不就不。」

我奶奶那一輩的人跟我解釋說:

「那男娃子是喜歡跟你玩,才拽你的。」

我不理解,也不接受,更不尊重。

我當男娃子的時候,都沒想過拽人家小辮。

他拽我辮子,我就薅他頭發。

他拽我,我頂多疼一下。

但我薅他,能把他給薅禿。

他:「別薅了別薅了。」

我:「就不就不。」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扯著我的辮子笑。

隻有一個光頭號啕大哭。

「嗚嗚嗚,我再也不喜歡林嘉了。」

完美。

後來我遇到許清悅和宋祁。

他們倆這互動方式好熟悉啊。

可能是因為年齡不同,宋祁比幼兒園的光頭還氣人。

別說清悅,我看了都生氣,也就沒往「喜歡」那方面想。

青春期時,我聽過很多離譜的言論。

一群自以為是的人討論班裡女生的身材,還拿不同的女生作比較。

他們討論出誰胸大我並不清楚。

但我知道他們說我平胸、腰粗。

很多事情在外人看來是「小事」,「強奸」和「校園霸凌」會上新聞,備受重視,但這些議論不會。

沒有任何一個男學生會因為扯女生裙子或評判女生的外貌而被判刑。

我揍了他們。

那些人哀怨聲不斷,其實我想告訴他們,我已經夠仁慈了。

畢竟肉體折磨比精神羞辱要好受得多。

哪天真把我惹急了,我把他們褲子全扒了。

不是喜歡比來比去嗎?

比啊!

就怕那時候別人把我當變態。

很多女生對身體的變化都很羞澀,不懂又不敢問。

沒事,雖然我是個神經大條的女生,但我有個細心的媽。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媽全跟我說了。

我拿著小本本記下,又發到群裡告訴其他女孩子。

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我人生中第一次穿裙子,其實是因為看許清悅穿白裙子很仙, 我的少女心蠢蠢欲動。

總有煞風景的人冒泡影響我心情。

他們說我糙,說我沒身材, 說我像爺們。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我死去的奶奶。

「嘉嘉是男孩子,不許蹲著尿尿。

「嘉嘉是男子漢, 力氣大、跑得快。

「嘉嘉是男孩,不能穿裙子,不能玩布娃娃。」

沒關系,我會出手。

他們懷疑我不是女人, 我會讓他們質疑自己不是個男人。

下手有點重, 差點讓他們都見到了我奶奶。

關於宋祁, 後來也證實了,他確實喜歡許清悅。

我很震驚,竟然有人追女生能追成這個樣子?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但孟齊州說:「我懂。」

我:「嗯?」

他輕輕一笑, 笑得很欠揍。

「懂一點點,雖然他的做法, 我不理解,但是他的心思……都是男人, 我能猜到幾分。」

我露出了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

「你既然知道, 為什麼從沒告訴過清悅?」

他又笑, 笑得更欠揍了。

「我為什麼要告訴她?」

草,我多此一問。

許清悅和孟齊州結婚, 我是伴娘。

那天,我看到宋祁來隨禮。

他喝了一杯孤獨的酒, 流了兩行寂寞的淚,然後提前退場。

我跑到門外攔住他。

「宋祁你別走,我還沒笑夠。」

宋祁問:「孟齊州對她好嗎?」

我:「比你強,不對……你倆不能比。

「他才不會剪清悅的辮子, 還天天變著花樣給清悅梳頭發。

「他不會掀清悅的裙子,還會在風大的時候給人家系上外套。

「他更不會拿清悅的衛生巾到處吆喝,還會貼心地給清悅煮紅糖水。」

宋祁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扎心了吧?

好好一副青梅竹馬的牌打得稀碎。

我說了,肉體折磨比精神羞辱好受多了。

我記得當年班裡那幾個不幹人事的男生裡,就屬你最猖狂。

我可是很記仇的。

宋祁嘆了口氣。

「我原以為我很了解清悅。」

我:「你那是自以為是, 你說說你怎麼了解她了?」

「宋祁,你以前就愛捉弄人,該不會又是惡作劇吧?」

「(「」我:「被你氣得。」

宋祁:「她脾氣不好。」

我:「隻針對你。」

宋祁:「……」

我:「好吧,也針對一些和你差不多的人。」

「清悅性格很好, 臉皮薄, 有點膽小,還有點呆, 她很愛笑,對每個人都很友善,除了你,還有哪個王八蛋能把她氣哭?」

宋祁孤獨地走了, 留下了一個寂寞的背影。

我快樂地回到了婚宴上。

我攤牌了, 其實我跟孟齊州也有一個交易。

我幫他氣死情敵,他給我單開一桌席。

我正專心致志地啃著大肘子,旁邊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能吃口你這桌菜嗎?」

我:「不能。」

他帶著腼腆的笑,撓了撓後腦勺。

「逗你的, 林嘉,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愣愣看著他,思索許久。

「小光頭?」

「你又長頭發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