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的鳳凰

第2章

周圍是一片嘲笑,除了我和我身邊的師弟妹們。

「鳳後是不敢賭麼?怕你們鳳族公主,輸給我這個山雞?」

我偏要挑釁。

蘭蘊怒道:「我怎會怕你?」

鳳後冷笑:「既然你找死,我也不攔著。」

「可要是你輸了呢?」

我抬頭,涼涼一笑:「那就剔骨還父,割肉還母!」

她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臉上閃過片刻的驚慌。

眾人疑惑的目光落在我和她身上,似乎琢磨過來了什麼。

她更惱羞成怒:「好,便依了你!阿蘊,若擂臺上遇到她,不必留情!」

說完,便拂袖回了高臺。

最終我們還是留下了。

隻是昆侖神宮的弟子們離去時,撂下了狠話:

「第一輪淘汰戰,誰也別動蓬萊仙島的人,他們……是我昆侖神宮的獵物!」

5

師弟師妹們都懊悔不迭:

「大師姐,早知道我們就不該多嘴惹事的!」

「這下怎麼辦?我們肯定要被昆侖神宮的人打死的。」

仙門大比。

雖然明文規定,不能傷人性命。

但混戰無眼,打死人的事時有發生。

不會有人同情失敗者,仙途漫漫,如大浪淘沙,隨時可能中途夭折。

這是每個修行者,都該有的覺悟。

「要不我們直接認輸,退賽吧?」

小師妹哭唧唧地打起了退堂鼓。

衝動的二師弟怒吼:

「不許說這麼沒出息的話,可以戰死,但絕不能臨陣脫逃!」

「那真要讓蓬萊仙島成為整個仙界的笑話!」

我摸摸小師妹的頭:

「別怕,到時候你們都躲在師姐身後,除非我死,不然誰也別想傷害你們!」

小師妹嗚咽一聲,撲進我懷裡嚎啕大哭。

「師姐,都怪我,我當時要忍住,不跟他們吵架就好了!」

我知道,他們都是為我抱不平。

我很感激有這樣一群可愛的師弟師妹,是他們用一腔熱血,維護了我的尊嚴和驕傲。

比試開始時,果然其他宗門都避開了我們蓬萊仙島。

昆侖神宮的弟子們,將我們包圍。

其中一人對蘭蘊道:「師妹,你就在一旁觀戰,六師兄替你把這群廢物解決了!」

蘭蘊像吉祥物一樣,被眾人保護著。

她也並未打算在第一輪就動手。

我起手布下結界,將師弟妹護在裡面。

因為我知道,這群人擺明要下死手,師弟妹們的修為還淺,若迎戰,非死即殘。

看到我將師弟妹們護在結界裡,那群人笑得前仰後合。

「一起上都沒有勝算,你一個人上?看來是真的做好了送死的覺悟!」

「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你們都退下,我一個人對付她就夠了!」

我衝他笑了一下:「謝謝。」

他有片刻恍惚,僵了一下,還是揮劍朝我攻來。

電光火石之間,我和他錯身而過。

戰鬥結束。

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看戲的還在發懵。

我看著蘭蘊問:「是不是要打敗他們所有人,才能跟你交手?」

她錯愕地看著我,喊了一聲:「六師兄!」

我那對手緩緩倒在地上,不甘心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昏了過去。

這下眾人才反應過來,可他們並不覺得我強,隻是大怒:

「這妖女定是耍了什麼手段,大家小心,一起上!」

我微微嘆息,看來要費一番力氣了。

我褪下了手腳上綁縛的重甲。

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特別高明的功法武技,

笨拙地修煉了二百餘年,隻銘記了一點——。

天下武技,唯快不破!

面對二十餘人圍攻,我化身一道殘影,穿梭其間。

我知道,對方不會給我太多機會,每次出招,必須一擊即中。

身後是我的師弟師妹們,我若敗了,他們必死無疑。

三息之後,對方隻剩下了十人還站著。

這次,沒有人再敢輕視我了。

場上,無數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有人贊嘆,也有人起哄。

我感受到了對手更加凜冽的殺意,

他們大概沒有吃過這樣的虧,尤其是在他們看不起的人手裡吃虧。

「殺了她!」

年紀最大的那位一聲令下,他們開始結陣。

我豈能坐以待斃,直接以閃電般的速度衝進陣眼,擾亂了他們的陣法。

但對方反應也相當迅速,立刻變換了陣法,將我困住。

我仿佛感受到一陣旋風卷起無數利刃,朝我席卷而來。

我不得已,隻能化為本體,以鳳凰真火化作鎧甲,掀起狂暴的烈焰暴風與之對抗。

一聲鳳鳴之後,昆侖神宮的 弟子悉數倒地。

場上安靜的嚇人。

我聽到有人高喊:

「她真的是鳳凰,還是九尾金鳳!」

「鳳帝竟有兩位公主嗎?怎麼沒聽說過?」

我恢復了人形,站到了蘭蘊面前。

蘭蘊不知何故,突然哭著叫嚷起來:

「我才是鳳族唯一的公主,她是假的!」

然後亮出了七把鳳翎劍,那是鳳族第一神器。

七劍齊發,裹挾著磅礴之勢,和摧枯拉朽一般的毀滅力量,朝我撲來。

她還真是看得起我。

「大師姐!」

我聽到身後師弟師妹們的叫喊聲。

我沒有回頭,眼睛不自覺地看向了端坐高臺的女人。

如果我死了,她一定會松一口氣吧?

6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我必死無疑的時候。

七把鳳翎劍停在了我身前,隻差毫釐,便可穿透我的肉身。

有人叫囂著:「阿蘊,別放過她!」

「她傷了我們這麼多人,不殺她,如何挽回昆侖顏面?」

哦……他們以為,蘭蘊是不想殺我麼?

我笑了。

雙手結印,默念咒語。

七把劍忽然調轉方向,朝蘭蘊飛去,將她圍在中間。

霎時,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周圍安靜的,像沒了活人。

隻有我那膽小的小師妹扯著嗓子高喊:

「大師姐威武,天哪,我感覺配不上大師姐了!」

蘭蘊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她也嘗試結印,奪回鳳翎劍的控制權。

可惜似乎不太管用呢。

我朝她步步走近:「想殺我?」

蘭蘊嘴唇顫抖了一下,目露驚懼。

我故意將劍鋒朝她逼近了些許,讓她動也不敢動。

「認輸吧,好不好?」

我其實並不想傷她。

她忽然勾了勾嘴角,道:

「姐姐,你信不信,我喊一聲疼,娘親就會殺了你!」

原來,她知道我是她姐姐啊。

我當然是信的。

可我還沒開口,她突然朝後倒去。

劍鋒剛剛劃破她的衣裳,鳳翎劍就墜落在地。

原本還穩坐高臺的鳳後衝下來,一隻手接住蘭蘊。

另一隻手朝我打出一掌。

我本可以躲開的, 隻是忽然覺得,這樣也好,從此兩清便是了。

我吐血倒地。

周圍響起憤怒地浪潮:

「鳳後竟然親自下場,太過分了吧?」

「這不公平,違規了!」

「沒人管管麼,要是上神都下場幫忙,我們還怎麼比?」

這次不隻是我的師弟師妹在為我鳴不平。

鳳後怒吼:

「關你們什麼事,這個壞丫頭竟然想殺她親妹妹,我身為她娘,教訓她,天經地義!」

哦……這時候,她又承認是我娘了。

雖然承認了,但並不妨礙她厭惡我。

「早知道當初就殺了你,沒心肝的東西,你從何處偷學了鳳族的御劍神術?」

「你也配召喚鳳翎劍?簡直是對祖宗的褻瀆!」

她喚人過來,讓他們將鳳翎劍用天池水清洗過後再還給她。

「劍都叫她弄髒了,到時候阿蘊再用,怕是要染上病!」

言畢,抱著她的寶貝女兒,飛走了。

滿場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有同情憐憫的,也有不屑嘲諷的。

「嗚嗚……這個鳳後好壞啊,她為什麼這樣對我家大師姐?」

「明明師姐也是她的女兒啊!」

小師妹哭得好傷心,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我隻是緩緩爬起來,咽下嘴裡的血,問站在場邊的裁決者:

「我贏了嗎?」

他懵了一下,才重重點頭。

我笑著謝過他,解除了結界。

師妹衝過來,抱著我嚎啕大哭,哎……小丫頭鼻涕都抹在我身上了。

我試圖推開她,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師姐,那個鳳後不要你,我要,我回家就跟我娘說,讓她收你做女兒,以後你就是我親姐姐!」

二師弟拎著她的脖子,把她扯開:

「你想得倒美,要認姐姐,那也是我先認!」

說完,便像一隻搖著尾巴的大狗,衝我笑:

「師姐,我家很有錢的,你選我吧!」

「啊,二師兄你好奸詐……」

小師妹不樂意了,氣得直跺腳。

其他人笑作一團。

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笑得眼角酸澀。

這世上從不缺少愛我之人,我又有什麼好難過?

7

仙門大比,我以驕人的成績拔得頭籌。

昆侖神宮的大長老太乙仙尊親自來給我發獎勵。

朝我投來橄欖枝:

「小仙友,要不要考慮拜入昆侖神宮門下?」

「以你的天資,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我微微笑著,接過他遞來的獎勵,在一眾豔羨目光下,婉拒了他。

「謝謝您的好意,可我已經拜過師了!」

我師父當時就在旁邊,都懵了,扼腕大喊道:

「你這孩子,你傻呀!」

「這可是太乙仙尊,你你你……怎麼浪費大好機會!」

太乙仙尊倒是沒有生氣,反而捋著胡須道:

「好好好,小仙友忠肝義膽,不忘本。若是他日小友遇到麻煩,可來尋本尊!」

他笑著大步離去。

師父念叨了我幾天幾夜,

但我還是看到他背過身去時,笑得臉上都多了幾道褶子。

師弟師妹們很歡喜,他們舍不得我離開。

其實我也舍不得離開蓬萊仙島。

我早就把這裡當成我和婆婆的家了。

一想到婆婆,我歸心似箭。

這次冠軍的獎勵中有一枚長生丹。

我要把它送給婆婆,助她熬過天人五衰的大劫。

這樣婆婆就能一直陪著我了。

可是我回家的時候,婆婆卻不見了。

桌上隻有幾行字,讓我回鳳鳴山找她。

我心下有不祥的預感,立刻趕往鳳鳴山。

8

幾百年沒有回來,這裡比從前更顯奢華。

又多了幾座宮殿,其中最漂亮的那座,就是蘭蘊住的金宮。

的確和傳言一樣,金碧輝煌,燦爛奪目。

遠遠看著,便令人忍不住想,

能住在這座宮殿的人,該有多幸福?

我等候多時,終於見到了鳳帝鳳後。

「婆婆呢?你們把她藏在哪裡?」

鳳後滿臉不悅:「真是沒教養,見到爹娘,不知行禮問安,隻顧著關心一個老僕!」

鳳帝忙安撫她:「算了,這些年她跟錦雞婆婆相依為命,總是有感情的。」

鳳後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看我。

鳳帝清了清嗓子,才開口道:

「西西,你妹妹出事了,輸給你之後,被心魔所困,經脈逆轉,靈根受損。」

「爹希望你能夠顧念手足之情,將你的靈根分一半給她。」

我一時愣住,問:「分靈根給她?」

「是啊,我們鳳族跟其他神族不一樣,我們的靈根是可以再生的。」

「尤其是你這種天靈根,你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你才出生時,那靈根可是殘破不堪。」

「反正你還能長出新的,你妹妹有了你一半天靈根,也會生出完美的靈根。」

他說的那樣理所當然。

就好像讓我把一半糖果分出去那麼輕松。

那可是靈根。

我的婆婆用了幾百年時間,受了無數傷,流了無數血,才幫我修復的靈根。

我頓覺可笑至極:「辦不到。」

話音剛落,鳳後就暴怒著朝我揮出一掌。

我堪堪避開,滑倒在地。

她叱罵:「沒心肝的東西,那可是你親妹妹!」

「要不是你在仙門大比擊敗她,讓她道心受損,她會走火入魔,損傷靈根嗎?」

「這是你欠她的!」

「你要是不分給她,我就挖出你的靈根,全給你妹妹!」

「別忘了,你是我生的,那靈根也是我給的!」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

這世上任何感情,都講究緣分。

我和她,注定是沒有母女緣分的,所以她不愛我,我也不必愛她。

「婆婆呢?」

我爬起來,依然執拗地問。

「死了!」

她用極惡毒的語氣回答。

鳳帝忙找補:

「你娘說氣話呢,你婆婆在金宮照顧你妹妹。」

「她也希望你能把靈根分一半給你妹妹。」

鳳後剛要開口,鳳帝朝她使了個眼色,她又堪堪閉了嘴。

「我要先見到婆婆,見不到她,一切免談。」

鳳後又忍不住罵:

「你真是長能耐了,哪有子女對父母這樣說話的?」

「白眼狼,當初我就該一劍殺了你!」

我笑著問她:「為什麼不殺呢?」

明明她是想殺我的,不過是怕遭天譴罷了。

鳳後又想出手打我,被鳳帝攔住了。

「阿蘊還等著她去救!」

他們說讓我等一會兒,婆婆就會來見我。

可那個假貨一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不是婆婆。

我的婆婆,不會用那麼陌生的眼神看我,

更不會一開口就勸我把靈根分給公主殿下。

我強忍著眼淚,問:「我的婆婆呢?」

「你這丫頭,我不就是嗎?」她不耐煩地翻白眼,「你快把靈根挖出來,公主殿下還等著呢!」

我嘶吼著問:「婆婆呢?你們把她怎麼了?」

她依然堅稱自己是我的婆婆。

我徹底失去了耐心,揮手彈出鳳凰真火,逼著她恢復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