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窒息感越來越強，我的淚水要流幹了。

 

感覺到床底下，隱隱約約似乎有些動靜。

 

「放開我老婆！」

 

一條粗壯的黑色尾巴，把男人扇在牆上。

 

地上迅速留下了一灘血漬。

 

男人沒S，隻是昏了過去。

 

沉重的眩暈感襲來，我睜不開眼。

 

感覺有人緊緊抱住了我，像是搶回了心愛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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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老婆不要怕，都怪我，是我來晚了。」

 

「我為什麼不提前蛻皮呢......」

 

「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是蛇，需要蛻皮這個惡心的過程！」

 

「老婆，你不要睡呀，我帶你去醫院。」

 

一路上，他不停說著話。

 

真好，這次我也沒S。

 

我的小蛇，化身英雄，來救我了。

 

19.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裡。

 

「姐姐！」

 

高大的少年直接撲到我懷裡，哭個不停。

 

醫生和護士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人推開。

 

「家屬請冷靜一點！」

 

檢查結束，沒什麼大礙後。

 

醫護人員走了。

 

少年親吻著我脖子上的傷痕，語氣兇狠。

 

「我應該早點來找你的…...」

 

「也應該，第一次見到就咬S他的！」

 

「年糕，S人是不對的，會犯法。」

 

我不想純白的小蛇，被骯髒的血漬玷汙。

 

「我們回家吧，年糕。」

 

20.

 

有人將我的病歷表寄到了公司前臺。

 

我曾患有嚴重抑鬱症，自毀傾向和先天性心髒病的事被揭發。

 

領導當天就把我辭退了。

 

正合我意，不用主動開口辭職了。

 

反正醫生跟我說，我的病情愈發嚴重，頻繁暈倒，就不是好徵兆。

 

心髒已經無法支撐我活到三十了。

 

賠償的 2n 拿到了十幾萬塊。

 

留給年糕租房和吃飯，應該是夠的。

 

黑王蛇的壽命，有 10 年到 18 年那麼長。

 

希望我的蛇蛇，不要難過太久。

 

我住的地方是個老小區。

 

房東是個很不錯的小老太太。

 

我提出籤十年合同的事，她沒拒絕。

 

很多賺錢的二手房東，並不願意這樣做。

 

因為那樣意味著，十年內無法再漲租，也就沒法賺更多的錢。

 

合同籤完後，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就算我哪一天不在了，年糕也不至於沒地方去。

 

接著，我又去了一趟醫院。

 

醫生告訴我，時日無多。

 

從醫院拿完報告，我渾渾噩噩走回家。

 

路過小巷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給我狠狠咬！一塊皮膚都不許放過。」

 

21.

 

黑發少年站立在那，地上十幾條蛇聽從他的命令。

 

正對著地上昏厥的陸峰，大咬特咬。

 

「讓你多活了幾年，真是便宜你了。」

 

少年凌厲的聲音，跟平常的小哭包，兩模兩樣。

 

我狐疑不決向前一步：「年糕...？」

 

少年回頭，整個人呆住，有點傻眼。

 

扔掉了嘴裡還未點燃的香煙。

 

真的是他。

 

「年糕，你怎麼......」

 

其餘十幾條蛇拖拽地上人的衣服，連人帶蛇一起跑了。

 

場面十分詭異。

 

黑發少年大步邁過來，緊緊抱住我，怕我也突然跑掉。

 

「姐姐......你聽我說，我...我不是。」

 

身上一股濃重的煙味，我推開了他。

 

少年慌了，帶著哭意：「你別怕我，求你...別推開我。」

 

我蹙眉，佯裝生氣。

 

「你變壞了，跟誰學的抽煙？」

 

他淚眼婆娑，擺手解釋：「不是的，我沒抽！就是做做樣子，他們說，這樣更有氣勢一些……」

 

「他們？」

 

「我的…小弟們…」

 

我噗嗤笑出聲，捧著他的臉。

 

「我的年糕，居然有小弟耶，好帥呀。」

 

他耳朵泛紅，撒嬌讓我回家給他做布丁吃。

 

......

 

後來，當地報道了一則新聞。

 

一個裸著身子的醜男，S在了一片枯草裡。

 

屍體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腦袋不翼而飛。

 

自那時起，我和年糕的家。

 

再無外人踏足。

 

22.

 

年糕看到我的病歷表了。

 

他居然能看懂，超乎我的意料。

 

「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對呀，所以年糕能不能滿足病人的一個願望呢？」

 

我虛弱回應。

 

年糕難得沒有哭，也沒有逃。

 

眼尾紅紅：「那你要輕一點哦。」

 

......

 

醫生說，我的情況不再適合化療了。

 

若是不住院隨時觀察情況，恐怕會發生突發昏厥的意外。

 

我拒絕了醫生的建議。

 

我想，最後的時間裡，和我的年糕在一起。

 

這一晚，他蹭了我很久。

 

邊哭邊擤鼻涕：「好愛好愛你，不想離開你。」

 

天光大亮，旁邊的小蛇不見了。

 

跑出門外發現，他拉了一個大水缸和十幾瓶白酒回家。

 

我問他要做什麼。

 

他甜甜地說：「給老婆泡愛喝的青梅酒！」

 

「這我得喝到猴年馬月呀？」

 

他催促我趕緊出門買菜做飯。

 

結果買完菜回家一看，發現他半條身子都進了酒罐子裡。

 

給我嚇一大跳！

 

我立馬把他從酒缸裡拉扯出來。

 

氣急敗壞道：「寶寶！你在幹嘛呀！」

 

「嗚嗚嗚......我不想要圓圓S。」

 

「他們說，我的藥性很強，很值錢的，對人身體好。」

 

「吃了我，圓圓就能身體健康了。」

 

他準備犧牲自己，泡酒給我治病。

 

笨笨蛇。

 

他被泡得醉醺醺的，還變成了半人半蛇的模樣。

 

那裡紅紅的，硬硬的，有點凸出。

 

我沒忍住。

 

23.

 

「說不定，我已經懷了你的寶寶了。」

 

「你不能再把自己拿去泡酒了，知道不？」

 

我騙他的。

 

隻是親親而已，才不會懷孕。

 

可是我的笨笨蛇，永遠相信我的話。

 

他輕揉我的肚子，點頭如搗蒜：「嗯嗯嗯嗯！」

 

我安慰他：「我這病，也沒那麼嚴重，睡一覺就好了。」

 

我這一覺，稍微有點長。

 

睡了一星期。

 

儼然覺得，生命力在一點點抽離我的軀體。

 

還能醒來，簡直是個奇跡。

 

他嚇壞了。

 

「騙子。」

 

「老婆是個大騙子！」

 

「你答應我的，每晚要講故事哄我，為什麼睡了那麼久才醒？」

 

我感覺，這次是預兆。

 

下次，也許就是極限的回光返照了。

 

騙了他那麼多次，不差這一回了。

 

「年糕...過段時間，我要獨自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出差。」

 

「你在家裡，要乖乖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守住我們的家，好不好？」

 

「這次不可以帶年糕一起去嗎？」

 

我堅決地搖搖頭。

 

他不再問。

 

冬天快到了，我的壽命會在第一場雪降臨之時。

 

迎來最後的終點。

 

他也即將進入冬眠期。

 

這是我和他度過的第一個冬天，也是最後一個。

 

24.

 

人一旦開始了倒計時，時間如指尖流沙，飛逝溜走。

 

入冬了。

 

意外的是，年糕沒有進入深度睡眠。

 

我也沒有S去。

 

這一個月，我身體的不適感，似乎在漸漸被抽絲剝繭帶走。

 

上次沉睡了那麼久，我沒有進食，卻並未感覺到飢餓。

 

體內似乎有股本源能量，一直在支撐著我。

 

我沒有多想，隻當是老天爺最後彌補我的恩賜吧。

 

六歲那年，我失去了健康的身體和烏黑的長發。

 

十六歲那年，我失去了疼愛我的父母。

 

又漸漸地，被曾經能剃成光頭哄我開心的弟弟。

 

拋棄，厭惡，甚至欺辱。

 

苦難幾乎侵襲了我們每一個人，

 

幸福從沒在我的身上逗留過。

 

也許，這次是我的心態不錯。

 

我已經沒有年少時，第一次知道自己天生殘缺的那股不甘和恨意了。

 

國外有個被醫生宣告的九十歲患癌老太，

 

每天積極生活，微笑面對，不也活到了一百歲？

 

說不定，我就是下一個呢？

 

......

 

今年的雪來得很快。

 

年糕異常興奮，抱著我下樓踩雪。

 

「年糕，這雪不能吃的，乖。」

 

我給他織了件毛衣和圍巾，他哭得稀裡哗啦的。

 

「明年，我還要和老婆一起看雪！」

 

我笑了笑，沒點頭應答他。

 

我以為短暫的幸福，起碼會維持得再久一點。

 

直到晚上。

 

被窩裡開始出現一片片凋落的黑色鱗片。

 

25.

 

「年糕！年糕你開門！」

 

「我知道你在裡面，你開開門，讓我進去看看你好不好？」

 

「年糕！！」

 

我終於意識到了些什麼。

 

拯救我的，給我恩賜的，從來不是老天。

 

是最愛我的那條小蛇。

 

心好痛，快要喘不上氣了。

 

「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把放年年和糕糕放出來了！」

 

年年糕糕是我買給他的毛絨小蛇。

 

化成人形的第一晚，他不高興地把它們從我懷裡抽中，扔到地板上。

 

再把自己的腦袋塞進來。

 

從那以後，毛絨玩具進了儲物室箱底，再無天日可見。

 

我大聲拍打著門：「你再不出來，今晚我摟著它們睡！給他們講故事，唱小曲兒！瘋狂親親！」

 

浴室的門反鎖了，燈光沒開。

 

但我知道，少年就藏在裡面，不肯出來。

 

聽到我的話，他終於有了反應。

 

「不可以...他們不配！」

 

「可我現在，太醜了，會嚇到你的。」

 

我哭得越來越大聲：「胡說，我們年糕最好看了。」

 

「快出來讓老婆親親好不好？」

 

他不再抗拒，打開了門。

 

原本一米那麼長的粗壯小蛇，如今隻剩下手臂大小。

 

鱗片掉得七七八八，生刮著我的脖子。

 

「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

 

他很虛弱。

 

「姐姐不願意吃掉我......我隻好拜託聖女姑姑，替我取出了晶源體。」

 

「țű̂ₓ這樣，來年的雪，你也可以陪我一起看了。」

 

「對不起老婆......我好沒用呀。我的晶源能量太低了，無法分割更多的壽元，最多也隻有兩年。」

 

他一直在哭，在怪罪自己，在道歉。

 

我心如刀割，第一次那麼地，不想被拯救。

 

我緊緊抱住他：「夠了。」

 

真的，足夠了。

 

26.

 

我花了足足一天一夜的時間。

 

才把嬌嬌蛇給哄好。

 

我問他，他到底來自哪裡，是哪方的精靈？

 

為什麼會來到我的身邊，解救我呢？

 

他說，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

 

他在那裡，遇見了此生摯愛。

 

第二天，我們收拾好東西啟程。

 

年糕帶我來到了他的故鄉——雲夢澤。

 

那是一處神似桃花源的地方。

 

漫天的花海中央，矗立著一顆大樹。

 

這棵樹，我小時候見過，依稀有印象。

 

年糕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位美麗可愛的少女誤入了這片仙境。

 

發現了身痕累累的小黑蛇，躺在泥土裡，奄奄一息。

 

小黑蛇是被人們驅逐到這裡的。

 

他很難過，作為保家仙，他力量太弱小了。

 

雖然替人們帶去好運，但好運同樣有代價。

 

小黑蛇無法抵擋相應的災禍。

 

整座村莊鬧了水災，村民們砸掉了蛇神的寺廟。

 

黑蛇的晶源體為了拯救被洪水衝散的災民,

 

消耗了大量能量。

 

這裡已經, 沒有人留他了。

 

所以，黑蛇在廟宇和雕像被破壞後, 落荒而逃。

 

失去了信仰之力的保家仙，隻能悄無聲息地消失於天地間。

 

直到那天。

 

滿身泥濘和傷痕的他, 被女孩從陷阱裡拯救而出。

 

女孩用溪水和柔軟的毛巾，清洗了他的傷口。

 

她說：「你在這裡好好休息, 不要亂跑哦！」

 

「我弟弟怕蛇, 明天我再來這裡看你！」

 

第二天女孩果然又來了。

 

可惜, 這次她是來告別的：

 

「小黑，明天我也要回去白房子治病了，不能來看你了。」

 

「他們都嫌棄我沒頭發，不和我玩。」

 

「他們還說, 醜醜的女孩, 不配有白馬王子......」

 

「你要好好長大，之後來娶我哦！」

 

「我的黑馬王子！」

 

離別前, 她留下了一根粉色皮繩。

 

和最後一絲的信仰之力。

 

黑蛇憑借著殘存的念力, 安穩度過了十年浩劫, 重新找到了心愛的女孩。

 

我從少年的懷裡抬頭，看向他：「小黑就是你，對不對？」

 

他輕輕吻去我眼角的淚：「是我呀，老婆。」

 

命運不偏愛我，那又怎麼樣呢？

 

我有我的黑蛇王子, 那就夠了。

 

我想, 餘下的兩年裡。

 

與他一起長眠於此。

 

似乎也不錯呢。

 

（番外）

 

兩年後。

 

人們在遙遠的山區，發現了一處絕妙的旅遊勝地。

 

不少人紛紛前往，一睹名勝。

 

這兒最佳的打卡聖地, 是一棵常年開枝散葉的神樹。

 

無論四季如何變換，這棵樹屹立不倒，葉永不凋零。

 

人們開始好奇。

 

神樹到底被施了什麼特殊養料，能存活這麼多年？

 

「大白，你不要亂跑了啦！」

 

江小小追趕著一隻灰白相間的雪納瑞。

 

小狗蹦蹦跳跳到那棵神樹下, 費力用爪子挖著泥土。

 

「汪汪汪汪！」

 

江小小問他：「你想說，這土裡有東西是嗎？」

 

狗狗瘋狂點頭，女孩聽聞，也開始用力挖起來。

 

挖沒多久, 江小小突然眼前白光一閃。

 

腦海裡出現了一道聲音：

 

「一群討厭鬼！滾吧！」

 

「不要再來打擾我和姐姐了！」

 

她嚇得僵直了身體。

 

在她面前的，儼然是一條黑色的巨蟒，而它黑色長尾的身下。

 

正壓著另一個女子的軀體。

 

看起來, 像是這條猛獸維護的珍寶。

 

江小小不再動作, 抱起小狗，落荒而逃。

 

離開前，她聽到那條蛇說：

 

「看在你之前照顧過我的份上，這次饒了你。」

 

「不要再來了, 愚蠢的人類。」

 

江小小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她認出了那個女子, 是她兩年前突然搬走的陸圓姐姐。

 

那條黑色大蟒，也許就是年糕吧。

 

脾氣那麼臭，跟兩年前一模一樣。

 

......

 

江小小向上成功提交了申報書,

 

這片區域後來被封為了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禁止隨意開發，旅客到此止步。

 

從此以後。

 

再沒有人，能來打擾他們的生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