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愣住了，嘴巴嗫嚅了幾下。

「怎……怎麼了？我們不是和好了嗎？」

 

「我真的沒辦法了，你體諒體諒我。」

 

我哽咽出聲。

 

「我體諒你，誰體諒我呢！」

 

「蘇涵……對不起……」

 

他想伸手碰我，手到空中又頓了頓，收了回來。

 

我嗚咽一聲，抽起桌上的紙巾捂住臉。

 

Advertisement

「離婚協議我準備好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所以我們的財產分割向你傾斜，除了房子給我，其他都給你。」

 

「我不要……我隻想要個家……」

 

「蘇涵，你別這樣，我不是個好男人，你不該為了我這樣，你還年輕，你可以找一個更好的。」

 

「我隻想跟你有個家……」

 

我小聲哭泣起來。

 

陸華睿沉默半晌，不知道怎麼安慰我。

 

「房子也有你的一份，我再補給你一些現金，你忘了我，好好過你的日子。」

 

我隻哭沒說話。

 

「你別哭了。」他嘆息一聲，「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我……我……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可是我的孩子等不得……」

 

說到孩子，我把眼淚一擦，拿起筆就在他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上籤字。

 

他隨即拿起筆也籤了字。

 

「孩子！」我摸了摸肚子，賭氣地說，「就她有孩子嗎！」

 

「什麼意思？」陸華睿震驚地望著我，「難道你也……」

 

「不用你管。」

 

我撇過腦袋，倔強開口。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就別鬧小孩子脾氣了。」

 

我拍了拍離婚協議書。

 

「我鬧小孩子脾氣怎麼了？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都沒有的陌生人，你別管我。」

 

說完我起身就走，任由他在身後如何呼喊都不回頭。

 

11

 

隔天，我就冷著臉約陸華睿到民政局見面。

 

辦理好了冷靜期的手續，我戴著墨鏡，他俯視我，瞄到了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麼……腫了？」

 

我汲了汲鼻子，帶著濃厚的鼻音：「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家那位就行了。」

 

「蘇涵，你別說氣話了，你的肚子……」

 

他猶猶豫豫地指著。

 

「那是我的，現在與你無關了，你不用再管我們了。」

 

「我們……」他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詫異，「你真的？」

 

「不用你管。」

 

再次撂下這句話，我伸手攔了出租車揚長而去，從後視鏡裡，我看到了陸華睿呆愣在路邊，若有所思。

 

12

 

一個月後，我包裹得嚴嚴實實出現在了民政局裡。

 

陸華睿一個人來的。

 

他看到了我，上下打量著我，手裡捧著一罐梅子，伸手遞給我：「吃嗎？」

 

我下意識地搖頭，轉過頭又忍不住轉回來，傲嬌地伸手：「吃一顆。」

 

他輕笑出聲，把整罐遞給我：「給你買的。」

 

我拿了一顆放進嘴裡，酸味從舌尖蔓延，一直酸到後腦勺。

 

我面不改色又吃了一顆。

 

在工作人員的見證下，陸華睿拿出了離婚協議。

 

「上次那份不小心被水泡發了，這是新的，你再籤一下吧。」

 

我不假思索地拿起筆籤了名。

 

他問：「你不看一下內容嗎？你難道不怕我讓你淨身出戶？」

 

我嘟囔。

 

「這個家都沒了，是不是淨身出戶又有什麼關系。」

 

他望著我，長長地嘆息一聲。

 

工作人員檢查協議，看完驚嘆出聲。

 

「你淨身出戶啊，這年頭這樣的男人可不多了。」

 

我聞言猛地抬頭看向他。

 

「你怎麼……」

 

他表情有些赧然。

 

「我是個男人，錢沒了可以再賺，但是你一個女人謀生艱難，我隻是想為你多擋點風雨罷了。」

 

我沉默不語，正要開口的時候，從門外傳來高跟鞋走路的聲音，抬頭望去是一位穿著高開衩旗袍的女人走了進來，人未到聲先到。

 

「阿陸啊，事情辦好了沒有啊，姐姐還等著你帶我去吃大餐呢。」

 

女人走到我跟前才恍然看見我似的，「噢喲」一聲：「蘇涵妹妹你也在啊。」

 

我翻了個白眼。

 

她仿佛沒看到一般，依舊張著大紅唇誇張地笑。

 

「妹妹真可愛，上次來姐姐單位鬧事的事情姐姐就不跟你計較了，希望你今後一個人不要隻顧著哭，還是要好好生活呀。」

 

許是因為上次鬧事時我以正宮姐姐自居把她刺激到了，現在面對我一口一個姐姐的。

 

周梅瓊上去挽住陸華睿的胳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很甜蜜的模樣。

 

「姐姐這人越長大膽兒越小，需要一個男人陪伴，妹妹年紀小膽子大還懂事，知道讓著姐姐，真乖，我真是越看你越覺得你乖巧懂事明事理。」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的誇贊我可承受不起。

 

我癟了癟嘴，順著她的話委屈巴巴地說。

 

「隻要姐姐以後能好好照顧我的……嗯……陸華睿，我就很高興了，其他的我也不圖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

 

周梅瓊愣了下，估計是在疑惑我的態度怎麼變化這麼大。

 

「那是當然，我的老公我會照顧好的，隻要某些人不要不識趣……」

 

「我明白的。」我低下頭，「我會走得遠遠的，不礙你們的眼的。」

 

說著我轉頭往外跑去，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隻手放在臉頰上，隻留給他們一個無限遐想的背影。

 

我人還沒走遠就聽見身後傳來陸華睿的聲音。

 

「你別跑，你慢點走，當心……」

 

緊接著是周梅瓊的聲音。

 

「慢什麼慢，趕緊走了才好，這個女人是災星，把我們的工作都搞丟了，還慢點走……」

 

「嘖，你真是，你工作丟了是作風問題怪得了蘇涵嗎？」

 

「作風問題？」

 

再後面就是男女雙重奏的聲音了，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麼。

 

我也不在乎，我隻知道我再不離開就要笑出聲了。

 

憋笑真是太辛苦了。

 

13

 

我把事情的進度發上網告訴我的網絡姐妹們，徹底讓她們懸著的心放下了。

 

我跟陸華睿順利離了婚，也讓他心甘情願淨身出戶，連他不願割舍的房子都留給我了。

 

不費一兵一卒，還得靠精明聰慧又熱心的網絡姐妹們。

 

當我在網上發布了《現在小三又給渣男打電話了，估計要逼宮了，姐妹們該怎麼辦？》的帖子後有網友在下面蓋了一層樓為我出謀劃策，一個粗糙的計劃在各位熱心網友的補充下變成了一個精密的方案，細節滿滿，有理有據，甚至運用了三十六計的理論知識。

 

我原本打算跟渣男小三大鬧一場出出氣後離婚就算了，但是在看了網友們的計劃後覺得她們這波站在大氣層。

 

網友們一個個都有預知能力似的，她們頭頭是道地分析，周梅瓊現在沒了工作，還有三個孩子要養，唯一的路隻能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用孩子來逼迫陸華睿跟我離婚跟她結婚，好暫時讓自己的生活能繼續下去。

 

在她的重壓之下，如果我能表現得溫柔貼心，一定會引起渣男內心深處罕見的愧疚之心。

 

如果能再多個相同的籌碼，這波操作肯定能穩。

 

所以後面的語言行為中我參考了「霸總的白月光嬌妻受委屈後帶球跑」的劇本，半真半假地打造了一個懷孕窩囊嬌妻的角色。

 

陸華睿果然自動代入霸總人設，把原本最不可能相讓的房子都留給我了，自我感動式地覺得自己盡了「人父」的責任。

 

真是可笑，好在我憋住了笑，把計劃做到了完美的閉環。

 

現在的我，沒了渣男老公，也沒有家長裡短的一堆破事。

 

隻有錢跟快樂。

 

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14

 

我換了手機號，換了地址，把房子委託給中介代為出售，獨自一人去國外玩了小半年。

 

周梅瓊在知道陸華睿什麼都沒有了的時候肯定不會輕易罷休，會逼著陸華睿找我要錢。

 

所以我連這個機會都不要給他，讓他在找尋我的路上處處碰壁。

 

畢竟老娘現在是他高攀不起的人了。

 

半年後，我容光煥發地悄悄回國，約了好姐妹盧娜吃飯。

 

到達約定的餐廳門口，我都站在她面前好一會兒了，她還沒認出我來，直到我朝她招手，她才詫異地上下打量我一番，驚喜地說：「蘇涵，你怎麼變得這麼漂亮有氣質了！」

 

我朝她擠眉弄眼：「取笑我是嗎？」

 

「不是，我是說真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以前的你總是不自覺地皺眉，整個人像是籠罩著一股淡淡的哀傷，我都不敢輕易跟你說話，生怕一開口你就跟我傾吐負能量的家庭瑣事。」

 

說到這裡，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匆忙擺了擺手：「我不是要吐槽你的意思，隻是那時候你的狀態就給我這種感覺。」

 

我朝她點點頭，讓她放寬心。

 

「我知道的。」

 

「但是你現在。」盧娜圍著我轉了一圈，「狀態變得好好，眼裡都有光了，整個人都散發著溫柔氣質，讓人眼前一亮，所以剛剛你站在我面前我沒認出你，但是餘光偷偷看了你好幾眼，是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的美麗！」

 

她的話一下子擊中我的內心，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破繭而出，逐漸溫熱。

 

「真好。」盧娜笑著看我，眼裡盈滿了高興的淚，「看你現在過得這麼好，我真替你感到高興。」

 

我上前緊緊擁抱了她，互相汲取著能量。

 

盧娜是我婚前的好友，在婚後我把人生重心都放在了家庭上，漸漸減少了與朋友之間的聯系，每回出來也都是匆忙吃個飯就各奔東西了。

 

再後來，我被不良的家庭關系拖累，變得消極又煩躁，跟朋友出去的必備環節就是大吐苦水，在最高興的時候講著最喪氣的話。

 

我知道她們都很不喜歡我這樣,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腦子裡總是會想著, 這樣高興的時刻結束後就要回歸那個讓我心懷怨懟的地方，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找人抱怨，仿佛這樣就能減少我的煩惱似的。

 

負能量滿滿, 喪氣又頹廢卻又不願改變。

 

那時的我，是照鏡子都會嫌棄自己的程度。

 

「你剛回國應該不知道吧。」

 

盧娜咬著吸管跟我小聲八卦道：「你的前夫娶了那個老三了，老三有三個孩子，每個孩子都是吞金獸, 你的前夫人都快被榨沒了。」

 

「什麼？」

 

我確實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陸華睿啊, 現在打著三份工, 白天公司上班拿著 3500 的工資，中午午休以及下了班後還去送外賣，深夜去開網約車，這個城市就這麼點大, 我經常都能打到他的車，在車上他各種發牢騷, 我都聽怕了，為了不打到他的車我還把他拉黑了。」

 

「真慘。」

 

我淡淡點評。

 

「何止他慘啊, 就是你那個工於心計的婆婆也遭報應了, 現在被陸華睿強行從鄉下接來給老三帶孩子, 一個老太婆本來能過上退休的悠闲日子，現在一個人奶三個娃, 你說慘不慘。」

 

「那周梅瓊呢？她在做什麼？」

 

「她啊，還能做什麼。」

 

盧娜不屑：

 

「她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的, 去找了個單休的班上，把家裡的破事都丟給那倆傻子了，自己美美隱身。

 

「上回又不小心打到陸華睿的車，我還問他為什麼不跟周梅瓊爭辯, 讓她也去打三份工，他的回答是爭辯過但是沒用，因為她會拿他離婚時什麼都沒要的事情說事，說自己嫁給他本來是想享福的，這下隻能共患難了，都是因為他害的, 這是他做的決定所以苦也得他吃。」

 

聽完我真是想鼓掌。

 

真是 PU 得一手好 A 啊，跟陸華睿以及婆婆也算是絕配的組合了。

 

15

 

年輕了幾十歲的婆婆走到我面前，她擰著眉，依舊是那副討人厭的嘴臉。

 

「（—」打開筆記本, 登錄賬號。

 

我的賬號因為連載著「家醜」意外漲粉千萬, 成為「養成系」博主。

 

在賬號上我分享著日常的生活，這也足夠變現養活我自己了。

 

我敲擊著鍵盤, 分享著今日的感慨，在自己的故事裡加上了「終曲」二字。

 

在文章的最後，我寫道。

 

【我的故事已經完結，祝前夫哥跟老三姐牢牢鎖S, 一胎八個兒子。

 

【接下來該輪到我為姐妹們做點什麼了, 希望大家把正在煩惱或者拿不定主意的事情私信給我，我整合後發送出來，利用我的影響力為姐妹們徵集建議，提供幫助, 把關注傳遞下去，拯救無數迷惘女性的晦澀人生。

 

【這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是這個賬號存在的意義。】

 

——為正在淋雨的女孩子們撐起一把無形的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