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的所作所為讓我無法原諒她，但我還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她在我小時候為我縫荷包的場景。

那時她總說，我的名字好，是在曠野中四處盛開的花。

 

說許雀鳴的名字不好，是被人養在籠中的雀。

 

我端著長壽面抬頭看了看呼嘯掠過的鳥雀，低頭又看看被種在院中的海棠。

 

心中五味雜陳。

 

「把這個，給二小姐送過去吧。」

 

7

 

陸姨娘S後，許雀鳴像是瘋了一般，日日在屋裡背誦經書，我動了幾絲惻隱之心，便不再理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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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遠在我的精心指導下，劍術突飛猛進，慶國公看見這情形，說什麼都要在醉仙樓請我一頓。

 

宴席散去，我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棠花，我求你，求你幫幫我。八皇子，八皇子他要S我。」

 

我看著滿身是傷、憔悴不堪的李尋英，不作理會，繞過他便準備離開。

 

「你，你是五皇子的人吧！我，我手上有能扳倒八皇子的證據，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棠花。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就看在過往的情分上，給我一條生路吧。」

 

聽見他終於說出了有用的話，我轉過身盯著他看了幾秒。

 

這人被我看得頭皮發麻，隻得避開眼神，戰戰兢兢地等我一個答復。

 

「看來你還不算太蠢。」

 

我說話間，伸手投擲出幾枚飛鏢，命中了藏在暗處準備滅口的暗衛。

 

見到S人的李尋英嚇得一哆嗦，隨後連滾帶爬地跑到了我跟前。

 

別看這個人沒什麼本事，但他知道的還真是不少。

 

貪墨、結黨、草菅人命、私通敵國種種罪名算下來，也就是老八不能被誅九族，要不然估計直接全家陪葬。

 

五皇子得到消息，心中大喜，拍著我的肩說做得好，隨後便興高採烈地跑去收集證據了。

 

提供情報的李尋英見自己又有了用處，懸著的心也算是落了地，隨後湊到我身邊扭扭捏捏地說道。

 

「棠花，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我對著他笑了笑，問他可有住處，他說沒有。

 

我笑得更開心了，問他要不要去將軍府住，他點頭如搗蒜。

 

隨後，我便將他丟進了關著許雀鳴的房間。

 

兔S狗烹，鳥盡弓藏。

 

且不說我是五皇子身邊的親信，他不會拒絕我S一個叛徒的請求。

 

就算沒有我，一個為了活命背棄主子，還知道那麼多內情的叛徒，也沒有人會願意留著他。

 

察覺到我的意圖後，李尋英瞬間沒了之前的討好，開始每天咒罵我，說自己是功臣，我這麼做不會有好果子吃。

 

隨後，他見無人來救他，又慌了神，開始乞求我放他出去。

 

再然後，五皇子和八皇子為了立儲之事殘害皇嗣遭到調查，後宮多年之前的一樁秘事也被連根拔起。

 

原來，皇帝逝去的寵妃顧氏曾誕下一位皇子，但被奸人所害，偷換成了血淋淋的狸貓屍體。

 

當時皇帝大怒，將此事視作不祥。

 

顧氏被打入冷宮，沒過多久便鬱鬱而終。

 

那位皇子卻福大命大，得自己的哥哥所救，被偷偷撫養至今。

 

如今已變成文武雙全的才子。

 

皇帝聽聞此秘事，勃然大怒，滴血驗親之後又對顧氏萬般愧疚，於是將當年參與此事的人一一懲處，並將這位皇子封為太子。

 

8

 

直到這個消息傳進李尋英的耳朵，他才明白過來。

 

手發抖指著我「你你你」地說個不停。

 

我見狀也不著急，叫人將這許雀鳴也帶了上來。

 

「你，你是太子的人，你從一開始什麼都知道。你假意投靠五皇子，又暗中舉報八皇子，利用我這個無名小卒做棋子，來把水攪渾，好叫別人渾水摸魚！」

 

「嗯，S到臨頭終於聰明了一次。」

 

我品了品手中的茶水，隨後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跪在地上發抖的李尋英。

 

與他相比，一旁雙目無神的許雀鳴倒是顯得從容多了。

 

「妹妹，情哥哥在這等你，說句話唄？」

 

「怎麼，我說了你就會放過我嗎？」

 

「不會。」

 

我沒有兜圈子，直接回答了她的問題。

 

「許雀鳴，若你與你娘不密謀害我性命，我隻打算將你們送去城外的莊子自生自滅。但事到如今，我不可能會放過你。」

 

聽見我的話，許雀鳴抬起了頭，她先是看了看我，隨後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李尋英，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麼。

 

「姐姐，你知道嗎，我特別嫉妒你。從小父親便隻教你習武，對我不聞不問。身邊的人也隻能看到你，我永遠是被人忽視的那一個。

 

「所以，當李郎對我訴衷腸時，我開心得不得了。我以為我終於可以搶走你的東西了。但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搶不走他？到最後還是你什麼都有，我什麼都沒有。

 

「如今，我連娘親都被你搶走了。你說，這是憑什麼，就因為你是嫡女我是庶女？」

 

許雀鳴癲狂的神情與陸姨娘臨S前並不相似，但我卻總能順著她的眼神看到那日的陸姨娘。

 

往事在腦海中翻湧，我回憶起了我們之間的很多舊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兩個人變成這樣了呢？

 

我不知道，也不願再想。

 

「你我之間的區別從不是嫡庶。我雖與你們母女二人不算親近，這些年的吃穿用度也從未少過。我為你選的夫婿雖出身寒門，但他刻苦努力，如今已經高中榜眼。你若放下心中偏見，不去招惹身邊這個人，恐怕如今已經風光大嫁。」

 

「是嗎……姐姐，看來最後，又是你對了。」

 

許雀鳴說完，眼神突然一狠，SS地撲上前咬住了李尋英的脖子。

 

霎時間，屋內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S活不肯松口，被咬住的人吱哇亂叫，不斷掙扎，才終於將她推開。

 

隨後，李尋英顧不得疼痛，一把將她推倒。許雀鳴的頭砸到桌角，隨後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不，都是，賤人勾引我。棠花，你，你救救，救救我……」

 

我看著說話斷斷續續的李尋英，隻覺得往事雲煙，此刻都隨風而散。

 

拔出佩劍，結果他的性命之後，我嘆了口氣，離開了屋子。

 

9

 

我還是將許雀鳴與陸婉君葬在了一起。

 

太子冊封之後，我遣散了將軍府的家僕，隻留了紅玉一個，隨後辭了官，拜別了慶國公，準備去看看這世間的山水。

 

臨行前，我去看了看陸姨娘母女。

 

如今萬事塵埃落定，回首想來，她們二人又何嘗不是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

 

我為她們燒了紙錢，祝她們來生不再被這方寸之地所困，祝她們不再一生為了男子門第而活。

 

祭奠完畢，我起身準備離開，卻看見不遠處站著一位身穿華服的貴人。

 

搖了搖頭示意紅玉別跟過來之後，我向著那人的方向走過去。

 

他見到我，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好久不見，師父。」

 

「好久不見，沈修遠，哦不對，太子殿下。」

 

「師父你就別取笑我了。」

 

沈修遠攙扶起作勢要跪拜的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你現在該自稱孤，做了太子就得有太子的樣子，以後可不能學個劍就冒冒失失的。」

 

「師父，我有事問你。」

 

「你說。」

 

見我同意，他剛忙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身份的？」

 

「慶國公是我之前的直屬上司，他都教不會的學生我能教得會？你舅舅給我的劍譜與給你的不同，裡面有個夾層上面寫了我父親遇害的真相和你的故事。

 

「當年我爹冒S將你從宮中救出，卻被皇後盯上，在戰場上遭奸人陷害。我自然要為他報仇，也要為他盡忠。」

 

聽了我的話，沈修遠的臉上有一些落寞。

 

我見他不再說話，便準備轉身離開。

 

誰知這人突然再次叫住我。

 

「隻是盡忠嗎？兒時的事你全都……」

 

「草民的記性不好，前塵舊事早做雲煙散。天色不早了，草民還有路要趕，告辭。」

 

「許棠花！」

 

沈修遠在我騎馬經過時突然高聲叫了我的名字。

 

我在馬上俯視著他灑滿細碎日光的側臉，等著他的下文。

 

「你真的不留……唉算了，許棠花, 一路平安。」

 

「太子殿下，後會有期。」

 

從此山高水遠, 你我有緣再見。

 

番外：沈修遠

 

我初見許棠花，是在舅父手下學習棋藝的第二天。

 

那是我因為連輸三局, 被在院中罰跪。

 

聽見其他孩童的玩鬧聲，我心中不忿偷跑了出去，誰知正好遇見許棠花在荷花池裡給別人表演輕功。

 

我覺得她很厲害, 一時之間看入了迷，竟險些叫人拐走。

 

關鍵時候, 許棠花飛身上前一腳一個人販子, 隨後又接住了神志不清的我。

 

在那之後, 我被舅父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他說他不是我的父親，他是我的舅父。

 

我娘親是皇帝的妃子, 因為被皇後陷害而S。

 

他說我們有血海深仇要報，不可有一日松懈。

 

因此, 這些年來我勤學苦讀, 不敢有一日松懈。

 

我十四歲那年，許棠花家中遭難，舅父囑託我暗中幫助她們。

 

「多謝姨娘好意，隻是我離家多年，想先給我爹娘上一炷香。」

 

「—許」後來，她成了舅父的手下，立下了赫赫戰功。

 

太平之時，她偶爾會受邀來我們家用飯, 但她每次都不空著手。

 

那時, 將軍府的吃穿用度全靠她一個人，她拿不出體面的禮物，就總是做了蓮藕糕拿來。

 

我很喜歡那個味道，但她似乎已經忘了。

 

因為後來她從玉門關歸來, 我多次提醒，她總是一副不記得的模樣。

 

許棠花也成了我們復仇的棋子, 她與舅父要推舉我做太子。

 

他們二人布了個局，利用我皇帝老爹的多疑, 一個在前朝天天提皇子奪嫡之爭的弊端，一個在暗中挑唆著皇帝與皇子的關系，裡應外合。

 

很快, 事情便如預想般發展了起來。

 

她利用皇帝的戒心害得八皇子失信於前朝，並嫁禍給旁人；隨後又投靠五皇子，裝作是他忠心的手下，引得李尋英等被八皇子追S的棄子投靠自己。

 

最後, 借著五皇子除掉了八皇子。

 

舅父又在此時發力, 將五皇子做的壞事都漏了出來。

 

趁皇帝煩憂之際，借當年穩婆女兒的口說出了真相。

 

將我名正言順地推上了太子之位。

 

舅父和棠花教得很有用，父皇喜歡我的劍術，也喜歡我的棋術。

 

我成了最受寵愛的皇子, 心裡卻空落落的。

 

聽說許棠花要離開，我急忙去找她。

 

我想勸她留下，卻在看到她頭上荷花簪子的時候改了口。

 

許棠花想要的是自由，她不願意記得我。

 

罷了, 那就讓她自由吧。

 

許棠花，願你往後餘生，平安順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