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下孩子的第八個月，我發現前夫出軌了。

 

我娘家無人，又遠嫁而來，他認定了我不敢離婚。

 

「男人在外，總得逢場作戲，你別不知好歹。」

 

就在我極度內耗痛苦的時候，一向淡漠的婆婆卻敲開了我的房門：

 

「你想離就離，孩子你不用擔心，他要了也是給我帶。」

 

我終於鼓起勇氣走出婚姻，卻不想未來的路不是坎坷，而是坦途。

 

1

 

生下桃桃的第八個月，我發現前夫李睿出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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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不敢相信。我和他從校服到婚紗，是多年的感情。

 

我原以為，他永遠不會背叛我。

 

卻不想，他卻在我最脆弱的時候，給我來了狠狠一刀。

 

李睿在離家一百公裡的 A 城工作，平時隻有周末才在家，那個姑娘便是他在 A 城找的女朋友。

 

我去問李睿，他卻不耐煩地吐出一口煙：「男人在外，總得逢場作戲，你別不知好歹。

 

「這日子能過過，不能過就離。

 

「你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哪個男人見了有興趣？」

 

我明白，他是認定了我不敢離婚。

 

我的母親在我三歲時就去世了，父親很快再婚生子，幾乎不曾管我，我從小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

 

等我上了大學，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了。

 

後來，我義無反顧地跟隨李睿嫁到了千裡之外，因為幾萬塊的彩禮錢，徹底和娘家斷了關系。

 

現在的我，如果離婚，根本沒有人給我帶孩子，可若是我在家帶孩子，又哪有時間出去賺錢？

 

至於請個保姆……

 

我的工資甚至還沒有保姆多。

 

除了咬著牙湊合著過日子，我還能怎麼辦呢？

 

可心裡終究是不甘的，我流著淚問他：「為什麼婚後你變成了這副樣子？」

 

曾經的李睿是個對我耐心溫柔的男人，是個有十塊錢願意給我花九塊錢的男人，是個說要和我好好過一生一世的男人。

 

他曾千裡迢迢追到我的老家，在我媽媽的墓前重重磕頭：「我知道芊芊從小受過不少委屈，阿姨請放心，今後我一定會對她好的。」

 

也是在那時，我決定不顧一切跟他走。

 

可為什麼，他這麼快就變了呢？

 

原來我毫無保留的付出，最後卻是愛人傷我的利器。

 

李睿嘖了一聲，抬腳便走：「別在這裡哭哭啼啼的，你連個兒子都沒給我生，我又找誰哭去？

 

「要怪就怪你肚子不爭氣，我賺錢都沒有勁頭了。」

 

「砰」的一聲，他重重關上大門出去了。

 

難道真的是我的錯？

 

我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泣不成聲。

 

日子就這樣百般煎熬地往前過。

 

又過了一個月，我那癱瘓多年的公公去世了，葬禮辦得很隆重，前夫哭得撕心裂肺，宛如一個大孝子。

 

婆婆卻是一臉無所謂的冷淡表情，麻木得像是在看一場表演。

 

我有點驚訝，公公一直都是婆婆照顧的，雖然知道久病床前無孝子，但畢竟多年夫妻，婆婆表現得也未免太淡漠了。

 

難怪李睿曾經有好幾次都和我說，婆婆心腸硬，不是個好相與的。

 

也幸好婆婆一直照顧公公，平日裡我和她的接觸很少，不過一年客套幾次而已。

 

「嘁，這S老頭倒真是有福氣啊。」

 

葬禮中間，婆婆到底忍不住冷笑一聲。

 

我心中大駭，趕緊往旁邊挪了挪，假裝沒有聽見婆婆的話。

 

好不容易挨到葬禮結束，我和婆婆各回各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葬禮人雜，回去沒兩天，我就病倒了。

 

我給李睿打電話，他卻開口就是埋怨：「我才剛回公司，你怎麼偏要這時候生病？」

 

我心中刺痛，卻不得不低聲下氣地求他：「你能不能回來兩天？兩天就行。」

 

「最近項目忙，請不了假，你找我媽吧。

 

「一天天地，連個孩子都看不好。」

 

直到掛斷電話，他還在不耐煩地抱怨。

 

實在沒辦法，我硬著頭皮撥通了婆婆的電話：「我病了，能過來幫忙照顧桃桃幾天嗎？」

 

婆婆語氣不悅：「我訂了飛機票，明天就要去新疆旅遊了。」

 

「好……咳咳咳……」

 

我一陣咳嗽，桃桃哭鬧起來，我又趕緊抱起來哄，手忙腳亂了好一陣，我無力地躺在床上，像一條離岸脫水的魚，明明自己都快要顧不上了，卻還在擔心自己的孩子。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劃過我的腦海。

 

如果我S了，這一切是不是都結束了？

 

我看了一眼好不容易被我哄睡的孩子，鬼使神差地想抱起她去天臺。

 

2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掙扎著打開門，原來是我的婆婆，她拎著包，滿臉的不高興。

 

「怎麼半天才開門？」

 

我虛弱地扶住門框：「對不起，我……我渾身沒勁。」

 

婆婆哼了一聲：「S老頭，S了還要折騰人，真是晦氣。」

 

婆婆將我扶到沙發上坐好，又跑到臥室裡看桃桃：「娃什麼時候喝的奶？」

 

「剛喝的。」

 

「你呢？吃飯沒？」

 

我搖了搖頭：「沒胃口。」

 

婆婆滿臉嫌棄地看著我：「咱們話可說好了，我就給你看幾天孩子，等你好了，我可是要走的。」

 

我點點頭：「嗯。」

 

婆婆扭頭進了廚房，乒乒乓乓一頓收拾，沒一會兒，給我端出來一碗熱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

 

「先吃飯，別嬌氣，什麼病也得吃飯。」

 

我拿起筷子，呆呆地往嘴裡喂了一口，突然又不想S了。

 

日子再難，總還要過下去的。

 

婆婆拎著兩袋垃圾，風風火火地向外走：「我出去買菜，一會兒就回來。你吃完就去睡，碗筷就放在這裡，我待會兒收拾。」

 

我應了一聲，面有點酸，我的鼻子也有點酸。

 

婆婆就這樣住進了我家，雖然她說話沒好氣，但是做事卻很實在，買菜做飯帶孩子，樣樣都是一把好手。

 

沒幾天，連孩子都喜歡上了她，隻要見到我婆婆，孩子就一個勁地咯咯笑。

 

婆婆對孩子的稱呼也從一開始的「娃」，到「桃桃」，再到「我們桃桃」。

 

「哎喲，我們桃桃真是個小乖乖，見人就笑哩。

 

「我們桃桃都知道打滾了，再給奶奶來一個。

 

「剛剛誰放屁啦？啊，是我們桃桃放的屁，我們桃桃放屁可真響啊，真棒。」

 

等到第七天，我好得不能再好了，婆婆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桃桃。

 

「那個……我就回去了。」

 

我抱著桃桃：「給奶奶再見，擺手手。」

 

桃桃不舍地撇嘴，眼看就要哭起來，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的，一整個委屈巴巴的小可憐樣。

 

婆婆心疼地抱回去哄：「哎喲喲，我們桃桃不哭不哭哈……」

 

說著說著，眼圈竟然都紅了。

 

我想留，卻又不好留，隻得衝婆婆說：「媽，沒事常過來看看，桃桃喜歡你呢。」

 

婆婆點了點頭，又連連囑咐我，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關上門，我嘆了口氣。

 

坦白地說，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才發現婆婆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之前刻意和我們保持距離，可能也是因為照顧公公太累了，生怕我們又讓她帶孩子吧。

 

畢竟婆婆累了這麼多年，也該休息休息了。

 

從此以後，婆婆隔三差五地都要上門來看桃桃，我們的關系逐漸親密起來。

 

沒多久，婆婆敏銳地察覺到了我和李睿之間的不對勁。

 

「李睿是不是出去找女人了？」

 

我嗯了一聲，心裡又酸又澀，說到底，李睿終歸是婆婆的兒子。

 

我和婆婆之間，是因為李睿才聯系起來的。

 

一邊是親兒子，一邊是兒媳婦，婆婆大約會勸我大度吧，至多，再罵上李睿幾句，然後苦口婆心地勸我，睜一隻眼閉隻眼地過日子。

 

天底下的婆婆，不都這樣嗎？

 

3

 

婆婆果然和我老公大吵了一架。

 

李睿氣急敗壞地問我，是不是我和婆婆說了他什麼壞話？

 

「姚芊芊，沒想到你是這種嚼舌根的人。

 

「那可是我親媽，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你這個外人別想著挑撥我們關系！」

 

我平靜地掛斷了電話。

 

錯的人永遠不會覺得自己的有錯，反而會把自己的問題怪罪到別人頭上。

 

說實話，有時候我挺羨慕李睿的，因為隻有被偏愛的人，才會這樣有恃無恐。

 

不像我，親媽早逝，親爹自私，繼母心狠，就連帶大我的爺爺奶奶，也把我視作累贅。

 

從小到大，無論我和誰發生衝突，被責備、被打罵的永遠是我。

 

以至於我從小就過得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一丁點事。

 

遠嫁李睿，是我這輩子鼓起勇氣做過的最出格、最大膽的事，可就在我以為我逃離了牢籠，可以過舒心快樂的日子時，現實卻又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到了另一個牢籠而已。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我認命了。

 

眼淚不知不覺打湿了被子，婆婆卻在這時候敲響我的房門：「芊芊，你睡了嗎？」

 

我連忙擦掉眼淚：「沒有，有什麼事嗎？」

 

婆婆推開門，猶猶豫豫，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我心裡隱隱明白，這是婆婆要過來勸我了。

 

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何況出軌的還是她的親兒子，胳膊肘總不會向外拐。

 

「媽，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婆婆惡狠狠地說：「李睿他真不是個東西。你想離就離，孩子你不用擔心，他要了也是給我帶。」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

 

婆婆卻冷下臉來繼續道：「信我，這種男人，拿來沒有半分用處。」

 

說罷，她轉身出了房門。

 

我的心咚咚直跳，哪有婆婆勸兒媳婦離婚的？

 

我甚至忍不住胡思亂想，這不是婆婆和李睿演的一出戲，想騙我離婚，然後讓小三登堂入室？

 

不，不能，我現在還不能離婚。

 

就算再痛苦，我也要熬到桃桃上幼兒園。

 

想了好一會兒，趁著桃桃還睡著，我還是忍不住出去找婆婆問個清楚。

 

出人意料的是，婆婆正坐在房間裡，偷偷抹眼淚。

 

深夜時分，婆婆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嗎？

 

我遞過去一張紙：「媽，你怎麼了？」

 

「沒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婆婆萬分悵惘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婆婆並不是多話的人，她很少聊自己的過去，也不願提起自己的過去。

 

可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婆婆卻開了口。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早一點和他爹離婚……」

 

從婆婆絮絮叨叨的傾訴中，我終於拼湊起來她坎坷的過去。

 

公公婆婆是通過介紹認識的，相處半年，兩人就結了婚，婚後一年，婆婆生了李睿，然後又過了半年，她發現公公出軌了。

 

婆婆很痛苦，那個年代，離婚的人很少，所有人都勸他，浪子回頭金不換，家裡離了男人不行的，等再過幾年，興許公公就回頭了呢。

 

或許就是因為大家的縱容，公公越來越肆無忌憚，他在外如同浪子般瀟灑，一擲千金，呼朋引伴，姘頭換了一個又一個，卻舍不得為家花一毛錢。

 

對公公來說，家裡相當於他混吃混喝的旅館，隻有兜裡沒錢的時候，才會回家停留一陣。

 

終於，我婆婆受不住了，她想要離婚。

 

她不願意一輩子就這麼過下去。

 

大家卻紛紛指責她：就算不為別的，也該為孩子想一想，哪有這樣的母親，硬要鬧得孩子沒爹。

 

就連公公也不松口，他嫌離婚丟人。

 

多可笑啊。

 

公公出軌的時候不嫌丟人，整天在外鬼混的時候不嫌丟人，輪到婆婆要離婚的時候他卻嫌丟人了。

 

後來，公公大鬧了一場，幹脆跑到外地去，好幾年都杳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