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學校兼職的那些年

第2章

我卻無心理會,在醫院陪給我取名字的姥姥。

姥姥聽說爸媽為了取弟弟妹妹的名字一直爭論不休,冷哼道:

 

「哼,我取得才叫好呢。

 

「安悅你記住了,你的名字呢,是我希望你一生一世都平安喜悅的意思。」

 

她摸了摸我的頭,聲音輕不可聞:

 

「一定要如我的願啊。」

 

後來,姥姥把房子留給了我,把錢給了爸爸媽媽。

 

當著爸媽的面,她說存款攏共也才那麼一點,不如給我房子。

 

爸媽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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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說這個房子地段又偏,房齡又老。

 

人後,姥姥拍著我的手,說:

 

「起碼給你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說十八歲的時候要給我一個驚喜。

 

我搖著她的胳膊說隻要她。

 

姥姥笑著沒說話。

 

我想那時候的姥姥一定猜到了吧。

 

猜到了她會離開我。

 

猜到我爸媽會就這麼離婚。

 

那時爸爸媽媽也終於決定好弟弟妹妹的名字,一個由媽媽取,一個由爸爸取。

 

他們在客廳裡歡歡喜喜地喊著由自己取的名字,弟弟妹妹牙牙學語應著。

 

我抱著小瓷罐躲在房間裡。

 

心想,還好我的是姥姥取的。

 

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忘記彼此了。

 

10

 

往事穿過腦海。

 

我爸媽離婚得匆忙,什麼東西也沒給我留下。

 

手機也打不通。

 

沒辦法,我砸碎了我的存錢豬。

 

幻想裡那滿地硬幣和紅通通紙幣的畫面沒出現。

 

隻有兩張綠的五十。

 

還是我當初買這隻存錢豬時心血來潮存的。

 

有時候真的佩服自己的花錢如流水。

 

還好這錢還夠充次飯卡。

 

等周末一過,回到學校。

 

手機餘額更是隻剩下一個零。

 

全部身家就隻剩下一百五十塊的現金。

 

好想給自己申請一個貧困生名額。

 

但是連戶口本也沒有在我這兒。

 

窮得我想去偷了。

 

說幹就幹。

 

當天晚上,晚自習下課後,我趁著夜色昏暗,悄悄跑到垃圾場。

 

出來前,我特地跟許妙借了超大垃圾袋。

 

她問我要做什麼,我說去幹票大的。

 

她勸我苦海無涯早日回頭,然後從犄角旮旯裡掏出一個麻袋遞給我。

 

我點了點頭。

 

就是不知道在垃圾場撿廢品算不算偷雞摸狗就是了。

 

11

 

春季的三月我感覺依然是冬天。

 

晚上可冷。

 

我畏畏縮縮地套上了很多衣服才出的門。

 

夜裡垃圾場四周隻有微亮的路燈,沒什麼人。

 

估計太冷了。

 

連穿成一團的我也忍不住直打哆嗦。

 

但心裡那股想賺錢的火正在熊熊燃燒。

 

冷不可怕,窮才可怕!

 

我將藏在垃圾堆裡的塑料瓶、易拉罐挑了出來。

 

因為我們學校建在小山坡上。

 

地方又偏。

 

通學生非常之少。

 

出入校門還需要走讀的通行證,很多人沒有。

 

學校裡面又隻賣礦泉水。

 

所以這些瓶瓶罐罐的數量其實不算多。

 

借著地上昏暗的燈光。

 

我躡手躡腳地把塑料瓶易拉罐放進麻袋裡。

 

我都計劃好了。

 

今晚收集好,明天中午趁走讀生放學。

 

拿上我那個山寨的通行證,把東西壓扁帶出學校去賣。

 

哪想到,我剛收拾好一袋。

 

遠處一道明晃晃的燈光照到地上。

 

「哎,誰在那裡大半夜鬼鬼祟祟的?」

 

我躲開燈光,定睛一看,是學校的保安在夜巡。

 

礙於廢品拖起來有聲響。

 

權衡利弊一番後,我丟下那一袋廢品,慌慌張張跑到教學樓後面躲起來。

 

我想找機會把那一大袋拿出來藏起來。

 

可保安卻在這一帶來來回回地巡邏,他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

 

「見鬼了,剛剛哪來的大包子。」

 

身為包子的我沉默了。

 

在被抓到夜不歸寢的處分面前,我隻好忍氣吞聲。

 

沒辦法,我隻好先回宿舍。

 

洗完澡後,我躺在床上,打算第二天早點起。

 

去把那袋東西藏起來。

 

12

 

嗯,凡事不出意外就肯定要出意外。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鬧鍾上已經六點半了。

 

感覺全校的人都醒了呢。

 

我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在掃公地的時候繞到垃圾場附近。

 

平時那個負責打掃學校各種犄角旮旯的阿姨,此時正站在垃圾場裡。

 

我的班主任平時和她就熟。

 

兩人正聊著天。

 

我眼睛瞪大,豎起耳朵聽著。

 

班主任說:「你六點就來了吧,這麼早,辛苦呀。」

 

阿姨笑了笑:「不苦,有這工作很好了。」

 

「你也是不容易,一個女人帶三孩子,老公又住院。」班主任嘆了一口氣。

 

那阿姨卻又搖搖頭:

 

「熬著熬著就過去了,這個學校還讓我賣廢品,很好了。學生又都很乖,有時候還給我水。你看,昨天晚上不知道誰還幫我把廢品都收好了,今天幹起來省事多了。」

 

我動作一頓。

 

班主任走後,我再次低頭掃地。

 

眼睛時不時瞥一瞥垃圾桶邊那個忙碌的身影。

 

原來她要靠著這一個養活一家。

 

真辛苦。

 

這麼看來。

 

我的撿廢品兼職又要結束了。

 

反正我少賺一點又不會怎樣。

 

我才自己一個要養,人家可得養三個娃呢。

 

13

 

班會課我們班去了禮堂。

 

班主任站在臺上發表感言。

 

她說,青春期叛逆正常,但有一點很重要,就是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氣,做事不能脾氣上來就不管不顧。

 

她講完後,全班都捧場地鼓掌。

 

我鼓得很賣力。

 

沒別的。

 

就感覺我爸媽特適合來上這節課。

 

我曾借過老師的手機打給他倆好幾次電話。

 

聽到的全部都是「對方正在通話中」。

 

我知道那是被掛掉的禮貌用語。

 

手機怕人生氣,所以說得客氣。

 

距離他們離婚已經一個月了。

 

三月轉眼而過,四月來了。

 

最近這兩周我依舊沒賺到什麼錢。

 

花銷還變大了。

 

上次回校後,為了避免生病。

 

我給自己的餐標改成了一天吃肉,一天吃素菜。

 

平均下來一天八塊。

 

這樣對窮得兜裡掏不出兩毛闲錢的我來講也有點貴。

 

可能因為我平時恨不得一塊錢掰成兩塊用的行為太多。

 

許妙到底看出了我的窘迫。

 

那天中午午休,她問我:

 

「如果有活能賺錢,但是容易被學校處分,你幹不幹?」

 

我有些疑惑:「在學校能賺錢的事,還有不被處分的嗎?」

 

她被嗆了一口:「別說得這麼直白啊。」

 

14

 

「安悅,我記得你有通行證對吧?」

 

許妙這麼一問,我倒是想起來了。

 

上次想賣廢品前我特地翻了出來。

 

說起來,那張通行證來歷還挺特別。

 

是我找一個高三學長買的。

 

雖說是山寨。

 

但做得實在精細,不認真對比可看不出來。

 

學長說那是他晚自習上無聊,拿著別人的證仔細觀察了許久,改了好多版,連著求人騙走印刷室的老師,用了學校打印機才做出來的。

 

原本到手後以假亂真的程度太過驚為天人。

 

他打算多做幾張。

 

奈何印刷室的老師不信了。

 

而他放假回去再次制作也接連失敗。

 

氣得他把之前打好的版隨手夾在假期作業裡。

 

放假後還順手給扔了。

 

所以一開始學長是不打算賣給我的,他自己也要用。

 

沒想到我高一下學期時。

 

學長他爸媽看他高三下學期了,心血來潮決定給他辦走讀。

 

他拿到了真的通行證。

 

一高興,把假的以五十塊的價格賣給了我。

 

我呢,則把自己的照片貼在了通行證上。

 

再用小刀一點一點刮掉它上頭的舊字跡。

 

最後,龍飛鳳舞地寫上我的大名:陳安悅。

 

一張如假包換的山寨證就做好啦。

 

我從書包裡翻出這張,遞給許妙:

 

「有是有,但這和體力活有什麼關系。對了,如果你想用的話可能不太方便,我感覺它再用小刀刮一次就透光了。」

 

許妙接過去一看連連稱贊:

 

「確實真啊。要是量產就是造福全校了。」

 

「我有這個想法。」我點點頭應和。

 

我看著許妙,企圖找到一個和我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量產。

 

對上我眼神的那一刻。

 

許妙感受到了我的期待。

 

她撇了撇嘴:「算了,你還是別想了,我怕校長到時候削S你。」

 

一下子淹S了我想遨遊的心。

 

「也對,你到底想我去做什麼啊?」

 

「明天幫我去帶學校坡下的那家煎餅馃子店,帶個煎餅馃子。」

 

15

 

我本來低著頭翻書包。

 

聽到她這話,我猛地抬起頭:

 

「不是,許妙,你認真的啊?

 

「這我不也得被校長削嗎?」

 

她尷尬地笑笑:

 

「此一時非彼一時嘛,你呢,隻要拿著這張出校證就能自由出入學校了,幫我帶點東西,賺點路費嘛。」

 

仿佛生怕我不同意。

 

許妙比了個數字一和零。

 

她大方地表示,隻要我明天幫她帶一次煎餅馃子,就給我十塊錢跑路費。

 

「我明天生日,我爸媽忙著做生意不能接我回去。我也沒別的願望,就特想吃點學校底下那家煎餅馃子。好不?」

 

這麼一說我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的生日願望是如此的樸素,還要給我錢。

 

我這個人特不吃硬,但特吃軟。

 

我開口答應下來。

 

許妙高興地在我面前蹦蹦跳跳。

 

等她上床睡覺後。

 

我坐在我的床上,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可憐啊,可憐。

 

被壓抑了太久的住宿生,竟然連想要的東西都這麼樸實無華。

 

我不打算收她的錢了。

 

煎餅馃子的錢也不打算要。

 

人家生日啊。

 

那我是她朋友,那必須得給點關心呀。

 

雖然沒什麼錢,不過好說好歹,十幾塊還是可以出得起的。

 

隻要我擱那貴族食堂裡少吃點就有了。

 

就是這個早上出去,我還沒試過。

 

以往我都是下午放學後溜出去校外。

 

為了改善伙食用才用的通行證。

 

因為晚上和中午宿舍都要查寢,出去了也進不來。

 

我憑借著對規則的印象。

 

和這一年從同學們那裡要來的經驗。

 

得出一個結論。

 

我壓根做不到。

 

我壓根辦不到大早上買來那個煎餅馃子。

 

通學生入校是不允許帶任何食物的。

 

連拿在手上的牛奶也會被沒收。

 

反之,學校允許通學生去食堂刷卡吃早餐。

 

不過我可以塞書包裡啊,隻要校領導不心血來潮檢查就行了。

 

他們這學期都沒查過。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校門口主任和安保人員那麼多。

 

如果我直接和人群反著來。

 

周圍紛紛擾擾,我自獨行其道是吧?

 

除非我是迫不及待想被抓到保安室訓話。

 

不然從大門直接出去免談。

 

而學校為了管理好學生,甚至沒有後門。

 

隻是我剛剛都這麼信誓旦旦答應許妙了……

 

感覺說好了又做不到,特別落人家面子啊。

 

思來想去。

 

我還是走上了老路。

 

決定幹點會被校長削的事。

 

抓到即可贈送處分大禮包。

 

明天早上從宿舍後面的圍牆翻出去買。

 

16

 

當天晚自習前。

 

我就來宿舍後面的圍牆踩點練習。

 

其實這處圍牆不算高。

 

最矮的目測隻有一米八這樣。

 

真是巧了。

 

我一米六五。

 

還好學校最近在施工打算建新的教學樓。

 

我從工地的工人那兒要來了幾個紙箱子。

 

加點石頭加點廢紙進去,踩上去其實還挺穩的。

 

做這種事,最重要的不是心細,而是膽大。

 

這個是我站到牆上後的總結。

 

到了圍牆上,我發現牆外壓根沒有可以搭把腳的地方。

 

心一橫,腿一蹬。

 

我的兩腳已然落地。

 

有時候不得不感慨年輕人就是虎。

 

就是跳得有點猛了。

 

後來我一瘸一拐地繞了一圈走到校門口。

 

回教室的一路上。

 

我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還好出來前帶了山寨通行證。

 

不然我都翻不回去。

 

第二天正式實踐的時候。

 

我五點五四十就起了。

 

天沒亮我們宿舍的廁所燈已經亮了。

 

從宿舍樓出來時我環顧四周了一圈。

 

還好沒人。

 

宿管阿姨懶,經常把門卡著就算關上了。

 

倒是便宜了我這個早起外出的。

 

我拿出昨晚藏起來的那些箱子,一腳踩一個。

 

翻到牆頭,我把裝了小毯子的書包丟到外頭地上。

 

這下跳下來就不痛了。

 

雖然腳剛落地有點麻。

 

我快速爬起來,走小路往坡下衝去。

 

為什麼不走大路是因為怕被抓。

 

一些校領導愛早起來學校跑步。

 

一部分是為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