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與少女心事

第2章

許以臣松開許頌的辮子,淡淡道:「這小丫頭片子的話你也信?」


 


他否認這句話,卻沒否認裴冉。


 


我盯著自己身上的白裙子。


 


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笑話。


 


我多可笑啊。


 


如果我是許以臣,在左棠和裴冉的選擇裡,我也會放棄那個滿臉痘痘,戴著厚厚眼鏡,又自卑又小氣的左棠。


 


去選擇那個漂亮大方的裴冉。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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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許以臣家出來後,媽媽見我情緒不對勁,主動握住了我的手。


 


「怎麼了?寶貝。」


 


「媽媽。」我眼眶有些酸,「我感覺我還是不適合穿裙子。」


 


「不適合那咱就不穿。」她一手握著我的手,一手摟著我的肩膀,「裙子再好看也沒有褲子方便,棠棠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


 


我重重地點頭。


 


媽媽又說:「以後找男朋友也要這樣,喜歡也要適合。」


 


「好。」我哽咽地應了一聲。


 


回到家我才發現,剛剛去許以臣家裡的時候太著急,甚至連禮物都沒拿。


 


我盯著禮物看了兩秒,腦子有一個衝動的想法,那就是不送了。


 


但是我生日比許以臣早,他已經給我送過今年的生日禮物了。


 


而且這禮物還是飛機模型。


 


許以臣最愛搗鼓這些。


 


最後我還是拿起了禮物,敲響了許以臣家的門。


 


開門的是許頌。


 


我低頭盯著小蘿卜頭:「你哥哥呢?」


 


許頌脆生生回答:「哥哥出去扔垃圾了。」


 


「那你幫我把禮物轉交給你哥哥好不好?」


 


「好。」


 


10


 


回到家後,我一進門,腳邊是兩大袋垃圾。


 


媽媽說:「棠棠扔下垃圾。」


 


「好。」


 


我拎著垃圾下樓,出了單元樓門口,徑直走向旁邊的垃圾桶。


 


眼角餘光卻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許以臣。


 


我錯愕地站在原地。


 


他穿著今天吃飯時的那件黑色 T 恤,低著頭,面前則站著裴冉。


 


裴冉今天穿著一件百褶裙,上身是一件粉色短袖。


 


她膚色雪白,穿上粉色短袖更顯得漂亮可愛。


 


手裡還拎著一個禮物袋。


 


裴冉仰著頭,「許以臣,我都來給你送禮物了,你為什麼就不能笑一笑呢?這樣顯得我像個舔狗唉。」


 


許以臣一臉的不高興:「都這麼晚了,你一個姑娘家家的獨自打車來?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聽見他語氣裡的指責,僵了一下。


 


換成我被他這麼說,一定會害怕。


 


裴冉完全不一樣。


 


她眨著眼睛,一邊扯著許以臣的手腕,一邊撒嬌:


 


「哼!我這不是在意你嗎?換成其他男生,我才不會大老遠來送禮物呢。」


 


許以臣唇角揚了揚,「那我就,勉強不生氣了。」


 


我聽不下去了,正準備走。


 


裴冉忽然說:「哎,許以臣,那個女生好像是你小青梅耶。」


 


我僵住腳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走。


 


身後響起許以臣低沉幹淨的聲音:「不用管她。」


 


不用管她。


 


四個字落在耳朵裡,我整個人仿佛溺水了。


 


耳朵聽不見,鼻子無法呼吸,嘴巴說不出話。


 


11


 


這天晚上我輾轉反側到凌晨兩點才睡著。


 


以至於第二天的語文考試都沒有發揮好。


 


期末考試結束後,我生了場病。


 


雖然是小感冒,算上心病,還是打了一個星期的針才好。


 


我們學校高三前的暑假隻放一個月,我打完針就去了奶奶家。


 


奶奶家在農村,農村的夏天比城市要真實得多。


 


路上的蟬鳴聲,河裡的蛙叫聲,路兩邊的麥田總有老人彎著腰撥弄。


 


奶奶隻有我這一個孫女,給我單獨留了一個房間,即使我長時間沒去,屋裡也還是幹幹淨淨的。


 


「棠棠。」


 


小老太太從接到消息就在門口站著,精神矍鑠,彎著眼睛笑著抱我。


 


她身上總是帶著一種雪花膏的味道,我小的時候一到冬天,媽媽就會給我抹在臉上。


 


「奶奶。」


 


我鼻尖酸得厲害,抱住了她瘦弱的肩膀。


 


奶奶拍了拍我的後背,「好久沒見,棠棠胖了一點。」


 


我抱著胳膊:「奶奶你再這麼說,我可就生氣了。」


 


「你這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左奶奶撒嬌?」


 


男生調侃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我側頭一看。


 


是隔壁鄰居家的兒子謝聞,他和我同歲。


 


我們倆上次見面還是之前放寒假,幾個月沒見,他似乎瘦了點。


 


但還是改不了他是個小胖子的事實。


 


我瞪著他:「關你什麼事?」


 


他靠在門邊,學著我的樣子,也抱著胳膊,扯著嗓子:「關你什麼事?」


 


幾個月沒見,還是和以前一樣賤。


 


我扭頭就要進門。


 


12


 


「哎。」


 


謝聞跟了進來,奶奶把他當半個孫子,他進這個家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樣。


 


進了客廳,他主動倒了杯水,放在我面前,「左棠同學,你最近脾氣越來越大了,開幾句玩笑就生氣了?」


 


「我不覺得那是玩笑。」


 


本來心情就不好,這人又犯賤,更煩了。


 


「好。」謝聞嬉皮笑臉的樣子收了起來,「對不起,我錯了。」


 


我:「……」


 


我不自在道:「你這,這道歉,有點太快了。」


 


謝聞:「錯了當然要道歉了,你就別生氣了唄。」


 


謝聞從小就性格外向,平時話多,熱情又仗義。


 


我的小學就在村裡上的,跟謝聞當了六年的同學。


 


他當了六年的班長,我那時候年少無知,以為班長堪比皇帝,跟在謝聞屁股後面當了六年的小跟班。


 


六年,整整六年,全是黑歷史。


 


「今天晚上我想吃魚。」我扭頭看著他。


 


謝聞表情僵了一下,「這有點過分了吧。」


 


「那算了。」我重新盯著牆壁看。


 


謝聞語氣帶著點無奈:「好好好。」


 


中午奶奶做了鹹米,吃完飯後我睡了個午覺,睡醒後抓起手機玩了一會兒。


 


期末考試成績還沒有公布,班裡多數人都在瘋玩。


 


朋友圈裡,有人旅遊,有人在 KTV 唱到天明,還有人在校外光明正大的談戀愛。


 


我翹著二郎腿,嘆了口氣,這日子真挺無趣的。


 


往下一翻,是許以臣的朋友圈。


 


他這種人八百年才發一次朋友圈。


 


一張照片,一句簡短的話。


 


照片上是一個飛機模型,不是我送的那個。


 


這個一看就很貴。


 


——很喜歡。


 


我盯著這張照片看了很久。


 


這是裴冉送的禮物。


 


我打針的第三天,許頌來我家看過我。


 


闲聊時,她跟我說,哥哥這次過生日可開心了呢,睡覺的時候,都要把飛機模型放在床頭櫃看著。


 


一開始我還有所期待,以為是我送的。


 


以為這麼多年的時光,他總會對我有所在意。


 


直到許頌第二天來的時候,捂著嘴,一邊笑一邊跟我說。


 


——棠棠姐姐,我告訴你哦,今天我碰了一下那個飛機模型,哥哥生了好大的氣,看來他對那個裴冉姐姐肯定有好感。


 


我愣了一下,問:「裴冉姐姐?」


 


「對呀。」許頌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說,「漂亮姐姐給哥哥送了一個飛機模型,還有一個水晶球。」


 


13


 


我關上手機,嘆了口氣。


 


我後悔了,早知道就隨便買個東西送給許以臣了。


 


這麼多錢,我去買皮膚都比給他強。


 


「左棠。」


 


窗戶被人從外面敲了敲。


 


是謝聞的聲音。


 


「幹嘛?」我語氣不是很好。


 


他說:「你不是要吃魚嗎?走啊。」


 


我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


 


下午 5 點陽光,沒有中午那麼毒辣。


 


謝聞穿著一件黑色短袖和一條褲衩、手裡拎著網和桶。


 


他雖然胖,但個子也高。


 


膚色很白,看上去很無害的樣子。


 


嘴上絮絮叨叨的:「真的是欠著你了。」


 


「本來就是你嘴欠得罪了我。」


 


我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路來到了小池塘。


 


我蹲在岸上。


 


謝聞則是脫了人字拖,赤著腳下去摸魚了。


 


他摸了好半天都沒有抓到。


 


我蹲不住了,直接坐在地上。


 


農村的天比城市好看許多,特別是落日的時候,落日餘暉,赤色霞雲。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


 


仿佛靈魂都被淨化了。


 


就在我內心上演苦情劇女主戲的時候,謝聞忽然大喊一聲:「抓到了抓到了,就是有點小,夠你吃嗎?」


 


我無語地看向他。


 


「夠了。」


 


謝聞松了口氣,抓著魚放進了水桶裡。


 


他爬了上來,渾身都湿漉漉的滴著水。


 


「你剛剛在發什麼呆呢?」


 


我白了他一眼,「怪不得你語文不好,這不叫發呆,這叫冥想。」


 


謝聞:「……」


 


他沉默兩秒後,平靜地說了一聲,「天哪。」


 


像是在陰陽怪氣。


 


我沒搭理他,繼續看著天空。


 


「唉。」


 


謝聞忽然開口,「左棠,你是不是受情傷了?」


 


我愣了一下,「怎麼這麼問?」


 


謝聞語氣淡淡道:「那就是有咯。」


 


我默不作聲,其實是在肯定這句話。


 


「誰啊?」謝聞想了想,問,「你們學校的?」


 


「我竹馬。」


 


我初中就搬到了城市裡住著,和許以臣是鄰居。


 


謝聞愕然:「我啊?」


 


我差點氣吐血:「少給你臉上貼金。」


 


謝聞:「本來就是,咱倆穿開襠褲的時候可就認識了。」


 


「得了吧。」我嘆了口氣,「不過我現在也算是認清了,他不可能會喜歡我的。」


 


謝聞:「為什麼?」


 


「因為他那麼優秀,當然要找個同樣優秀的女生了,我還不是很好。」


 


謝聞:「你雖然脾氣大,但是心眼挺好的啊,學字也好看,你之前那篇作文不還登上了優秀作文報刊裡嗎?」


 


「謝謝你誇我。」


 


我低落地說。


 


我喜歡許以臣用了很久的時間,而決定放棄喜歡他,用了五分鍾的時間。


 


可是徹底放下他,我需要很久。


 


謝聞忽然問:「你喜歡他什麼?」


 


「那可太多了。」我雙手撐著草地,「他長得帥,學習好,還挺溫和的。」


 


「切,膚淺。」


 


我瞪著謝聞。


 


謝聞不甘示弱地瞪著我。


 


他眼睛瞪大了,雙眼皮才比較明顯。


 


我無奈道:「你還是小孩子心態。」


 


謝聞:「……得嘞。」


 


這個暑假比記憶裡所有暑假都要美好。


 


謝聞是個高能量的人,奶奶又是個愛誇我的。


 


即使我這次期末下滑太明顯,我也沒有很難過。


 


因為一次的退步,代表不了什麼。


 


14


 


開學後,我整理好了情緒,買了很多套習題。


 


上課的時候也不再總盯著許以臣的背影,而是跟著老師講課的思路走。


 


進入了高三,班裡氣氛比以前更低沉了。


 


這就像是一條不歸路,隻能咬著牙,吃很多苦,向前走。


 


走過了一段無人問津,無人知道你的血與淚的路時,前方正是鋪滿鮮花的出口。


 


我上學和放學還是和許以臣一起走。


 


但是這次沒有再刻意地找話題,每一次都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後。


 


許以臣一開始還沒什麼反應,時間久了,月考結束當天晚上,快到小區門口時。


 


他忽然停住。


 


單肩背著書包,穿著校服,擰著眉看著我:「左棠,你是不是還在介意?」


 


我愣了一下:「介意什麼?」


 


「介意裴冉的事情。」許以臣語氣淡淡道。


 


「我不介意啊。」我莫名道。


 


裴冉是藝術班的,經常下課來我們班門口找許以臣。


 


全校都知道,校花和年級第一關系不一般。


 


在這個故事裡,沒有一點關於我的痕跡。


 


我難過我無疾而終的初戀,而不是難過許以臣這個人。


 


我還小,對他的喜歡也隻是少女思春時的寄託。


 


他既然不需要,那我就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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