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寶君的臉色更憔悴了幾分，他已經被自己親媽折騰得不成樣子。

 

我媽也蒼老了許多，而隻有李景玉像隻驕傲的孔雀。

 

她十分自豪地宣稱，不久後白寶君就將進入國家遊泳隊了。

 

我感到蹊蹺，他那副樣子怎麼可能進國家隊？

 

在李景玉的大喇叭公告下，在場的所有親戚都知曉了始末。

 

「前不久啊，國家隊的暗訪探員看中了我們家寶君。

 

「他們說寶君骨骼清奇，是個天生的遊泳苗子。隻要五十萬，就能重點培養，成為國家主力隊員了。」

 

其中有一個清醒的親戚打破了李景玉的美夢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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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隊培養主力怎麼還暗訪呢？怎麼還要那麼多錢？你是不是被人騙了？」

 

李景玉「噌」的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差點沒掀翻桌子：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家寶君沒有冠軍相嗎？我可告訴你，當年那個遊方神僧可說過，寶君是天生的遊泳冠軍命！」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進國家隊怎麼還要那麼多錢……」

 

「哼，你進過國家隊嗎？你家孩子被選中過嗎？不懂就別摻和了，這叫前期投資！」

 

看著李景玉的反應，即便眾人都看出來不對勁，也沒人想上去勸了。

 

氣氛降至冰點，有人轉移話題：「啊，那個，寶君呢？他怎麼沒出來一起吃飯呢？」

 

李景玉又復坐回位置上：「他有些著涼，發燒了，讓他在屋子裡休息會兒吧。」

 

「喲，這還得了，嚴不嚴重啊？需不需要去醫院？」

 

「哼，我家孩子可是未來的世界冠軍！那醫院裡的藥，能亂吃亂打嗎？還是讓他自己的靈魂克服一切吧。」

 

場面變得可笑又尷尬。

 

有幾個親近的親戚轉移話題，問起那五十萬是哪裡來的。

 

李景玉卻支支吾吾地說是存款積蓄。

 

隻有我知道，這家裡哪有什麼存款，哪來的什麼積蓄啊？

 

估計是把房子賣了，或是抵押出去貸款了。

 

這時，我突然想到閨蜜她老公提起的那個詐騙案子。

 

不正是李景玉這次遇到的這件事嗎？

 

那個團伙借口說國家隊選拔人才，但需要走後門重點培養。

 

各地連番作案，上一次還發生在省城，閨蜜她老公一直潛伏，抓捕未果。

 

原來是逃到我們這個小縣城了。

 

一想到李景玉被詐騙，即將人財兩空，我這頓飯就越吃越香了。

 

看我美滋滋吃著肉。

 

李景玉不忘轉移針對目標，借機狠狠挖苦我一番：

 

「有些人啊，活到三十幾歲連個有錢老公也沒找到，也沒法給家裡做貢獻，到老了還得依靠自家小輩的名望，這樣活著到底有什麼價值啊？呵呵。」

 

我嘿嘿一笑，用看智障的同情眼神看著她。

 

那種騙術都能上鉤，自己也不瞅瞅自己兒子那副德性。

 

還冠軍呢，平庸對白寶君這一生來說都是奢侈。

 

沒關系，讓她去蹉跎吧，讓她去沉湎。

 

想到我的存款餘額，想到她即將帶著兒子以及全家跳進火坑。

 

眼前的一切皆可忍耐，一切皆值得期待。

 

9

 

沒過兩個月，某天深夜，我接到了我媽打來的電話：

 

「醫生說寶君快不行了，你快來醫院看看吧！」

 

這種重要的時刻，我怎麼能缺席呢？

 

我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醫院。

 

靠近 ICU 時，就聽到了哥嫂爭吵的聲音。

 

「寶君燒到 42 度，你為什麼一直沒帶他來醫院？你是想SS我兒子嗎？」

 

「運動員藥檢那麼嚴格，他得靠自己挺過來，不能亂吃藥亂打針的！」

 

「我把孩子交給你，你就是這麼照顧他的？醫生說他還有中毒的跡象，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麼？」

 

說到中毒，李景玉的兇狠目光瞬間轉移到了我媽身上：

 

「寶君的一日三餐都是你做的，你給他吃了什麼？說！」

 

我媽哆嗦著身子，顫顫巍巍地開口：「沒……沒什麼別的啊？就是平日裡買來的海鮮之類的。

 

「今早我還特地去買了新鮮的活章魚，身上有藍色點點的珍貴章魚。」

 

聽罷，我立馬風塵僕僕地衝過去：「媽，你給寶君吃了藍環章魚？那是帶有劇毒的，你怎麼能給孩子吃那個呢？」

 

我媽直接怔愣住了。

 

半晌才緩緩開口：「劇毒？市場上賣的，怎麼還能有毒啊？

 

「我是看它長得稀奇，想著一定是珍貴物種，特地挑了那幾隻買回來的。」

 

我哀哭著，雙手直拍大腿。

 

而李景玉像是洪水放閘般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上前扯住我媽的衣領，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我緩緩退出了戰場，走到拐角處，給閨蜜打了電話。

 

侄子命懸一線，我當然要用力推一把。

 

我把李景玉被詐騙的事情告訴了她，並讓她向老公反映這件事。

 

我真好奇，等到李景玉知道自己的錢扔進了深淵，再也找不回來。

 

她的冠軍夢瞬間崩塌時，會是什麼神情呢？

 

等到我哥知道他辛苦打工賺錢買來的房子被妻子揮霍空了，又會是什麼反應？

 

等到醫生宣告，是我媽親手買來的藍環章魚SS了白寶君時，哥嫂又會有怎樣的舉動？

 

一想到這些，我真是又激動又緊張。

 

10

 

當天凌晨，白寶君就被宣告S亡了。

 

由於長期隻吃肉，他的新陳代謝速度大大降低。

 

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排便，肚子大得像個孕婦。

 

由於肺炎，他高燒不退，而李景玉卻秉持著自己的理念，堅持不讓他吃藥和上醫院。

 

當然，最終的致命一擊是我媽買回來的藍環章魚。

 

李景玉還沒見到自己兒子的遺體，就被警方帶走做筆錄了。

 

在我的檢舉下，警方連夜抓獲了詐騙團伙。

 

與此同時，我哥也知道了自己不僅剛失去了兒子。

 

家裡的房子也被抵押出去, 欠下了一屁股債務。

 

當初李景玉本想賣掉房子湊那五十萬。

 

但她知道我哥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於是她懷揣白寶君不久後就會成為國家主力隊員的夢想。

 

將家裡唯一的房子拿來貸款, 借了好幾處網貸。

 

她貸的那五十萬, 全部都扔進了無底深淵，成了虛空。

 

知道一切的我哥直接癱坐到牆角，一下一下地用頭撞著牆。

 

第三天, 被警方帶去做筆錄的李景玉悠悠出現在侄子的葬禮上。

 

是我特地去接她出警局的。

 

至少有些事情得讓她知道才行。

 

去白寶君葬禮的路上，我抹著莫須有的眼淚。

 

用哭腔對李景玉說：「醫生說寶君的S因是中毒, 他走的時候該多麼痛苦啊！

 

「我媽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雖然她常給我打電話抱怨你讓她早起去買魚, 但怎麼也不可能故意買劇毒的藍環章魚給親孫子吃啊！

 

「嫂子，我知道你連S了我媽的心情都有，但你也別太難過了, 孩子可以再生嘛，日子還要繼續過。

 

「真是可惜了, 寶君本來該是世界冠軍的，真是世事無常啊……誰知道我媽她……唉。」

 

我滔滔不絕地給她灌輸著我媽才是罪魁禍首的思想。

 

當人心底的黑色欲望抬起頭，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李景玉在生白寶君時已經摘除了子宮，她再也不能為人母了。

 

況且她的冠軍夢做了那麼久, 甚至已經昭告天下, 說夢想不日即將實現。

 

人怎麼可能就那麼輕易地接受錯誤是自己而造成的呢？

 

隻要有個靶子, 人性就會唆使著自己不斷瞄準它開炮。

 

我帶著李景玉去參加了白寶君的葬禮。

 

印著白寶君稚嫩臉龐的遺照擺在正中間。

 

至少照片上的他還沒那麼令人生厭。

 

可是, 上一世推我下地獄的人一個都別想逃，哪怕小孩也一樣。

 

我媽跟白青山沉浸在喪親之痛中, 無法自拔。

 

他們哭得昏天暗地，絲毫沒有感受到即將到來的災難。

 

隻有我注意到了李景玉眸中積蓄的風暴。

 

她慢慢走近我媽。

 

突然拿出袖口中藏著的刀。

 

一下就刺進了我媽的頸動脈。

 

她立即拔出刀子, 我媽鮮血四濺。

 

全場亂作一團。

 

李景玉開始撕心裂肺地哭號：「是你毒S了我兒子，是你害S了未來的世界冠軍！你這種人該S！」

 

她一下又一下地將我媽捅成了馬蜂窩。

 

李景玉手握血淋淋的尖刀揮舞著, 像個失心瘋患者。

 

我哥剛失去了一個兒子, 這下又失去了母親。

 

他的眼睛殷紅如血。

 

白青山噴灑著酒氣, 向那個瘋婆娘徑直撲了過去。

 

他奪過李景玉手裡的刀, 一把刺進了她的太陽穴。

 

尖刀刺穿了她的眼球, 而她的嘴角還掛著詭異的笑容。

 

11

 

不知是誰報的警，反正不是我。

 

沒過多久, 警察和救護車就都來了。

 

等警察趕到時, 現場早已血跡斑斑。

 

我哥也隻杵在那裡，精神徹底被擊潰。

 

而我, 早就假裝受刺激暈倒了。

 

通過現場的監控和目擊證人的敘述, 警方確認了此次事件與我無關。

 

但那天在場的所有受害者都是我最親的家屬。

 

S人犯是我哥哥和嫂子。

 

S者是我媽，而那是我侄子的葬禮。

 

警方拘捕了白青山，並以故意S人罪將他送上了法庭。

 

我倏地回過神來。

 

「人我」長到漫漫一生都將在不見天日的獄中度過。

 

李景玉和我媽因失血過多而當場S亡。

 

我裝模作樣地住了幾天院, 還演了幾天神情呆滯的戲碼。

 

時常有人來安慰我，勸我要堅強一些，想開一點。

 

不知道我上一世被他們弄S之後，他們又過得如何逍遙自在。

 

出院那天, 陽光溫和地塗抹在我身上。

 

我獨自回到了那個空無一人的家。

 

李景玉的催收電話打到了我這邊, 這提醒我該換個聯系方式了。

 

這裡的一切都將與我無關。

 

這個彌漫他們曾經臭氣的地方，我一秒鍾都不願意多待。

 

我將這棟房子裡所有沾染他們塵屑的物件全部扔掉。

 

然後更換了聯系方式，拉黑了所有親戚。

 

我卡裡的餘額足夠我環遊世界一輩子。

 

幾個月後, 在某個陽光和煦的夏威夷海灘。

 

我邂逅了金發碧眼的 00 後美男子。

 

我知道這段愛情會很短暫，但那又如何呢？

 

人生也短暫，享受當下就好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