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

第3章

 


什麼東西,也敢拿懷孕的事情來試探我。


我要這個江山,陰謀陽謀都會用。


 


我要利用他,便是他的價值。


 


想跟我做交換,他也太天真了。


 


謝寧玉臉皮薄,生得白。


 


這麼一個耳光,就在他臉上留下了印子。


 


謝寧玉捂著臉看我,憤而怒起,要離開。


 


他輕而易舉地就打開了門,冷風吹進來,他仿佛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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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時候,他總是想方設法地逃跑。


 


我不耐煩跟他玩兒貓捉耗子的遊戲,便讓人外面落了鎖。


 


今日,沒鎖門。


 


9


 


謝寧玉當然沒走。


 


他很清楚,隻要他當時踏出那扇門,他跟我此生再見便是敵人。


 


我是踏破皇城的逆賊,他是被我俘虜的皇子。


 


是要好好做我的枕邊人,還是要做刀劍相向的敵人。


 


他也許在那一瞬間想清楚了。


 


謝寧玉老老實實地回來把地擦幹淨,裹著被子睡在腳踏邊上。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立刻就去找他外祖父了。


 


午時,榮國公一臉復雜地來找我。


 


我笑盈盈地說道:「國公,一起用午飯吧。」


 


他瞧了瞧我的桌子,嘆道:「大帥坐擁半壁江山,沒想到午飯竟然如此簡陋。」


 


桌上一葷一素一湯,一碗米飯。


 


這就是我的日常份例。


 


容國公來了,要待客,我又讓人添了兩道菜。


 


我飯量大,一頓要用三碗米飯。


 


榮國公吃得慢,垂著眉毛,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我也不急,慢慢等他。


 


榮國公終於放下了筷子。


 


他對我說起了自己的往事。


 


榮國公的祖上是造船起家的,在福州本地經營著不大不小的造船廠。


 


到了榮國公這一代,他嗅出了海貿的商機,主動帶船出海。


 


海上流寇不斷,他幾次險些喪命。


 


可所謂撐S膽大的餓S膽小的,榮國公就這麼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一路闖過來了。


 


他拿著積累到的財富,回內地經商,幾十年過去也算小有所成。


 


榮國公命好,又生了個國色天香的女兒。


 


送入宮中,為他脫了商籍,搖身一變成了國丈,大小也是個貴族了。


 


說到這裡,我瞧了他一眼。


 


榮國公敏銳得很,立馬說道:「大帥別覺得我是賣女求榮之人!送小女入宮之前,我徵求過女兒的意見,她是同意了的。」


 


說到這裡,他變得苦澀起來。


 


士農工商,商人甭管多富,可地位始終最賤。


 


若是背後沒有士族門閥作靠山,他見了一個低等小吏都得點頭哈腰。


 


賺了那麼多錢,不得著綢緞,不得騎高馬,不得著色鮮豔。


 


唉,一年到頭上下打點。


 


老皇帝不管事,權力被士族門閥把持。


 


每次朝中無錢可用,都是先割他們這些商人,再割老百姓。


 


可明明這天下的大半錢財,都掌握在五姓門閥手裡。


 


卻隻見他們拿錢,不見他們出錢。


 


每逢戰事,又是割肉的時候。


 


門閥們不慌啊,畢竟千百年來,不管誰做皇帝,都動搖不了他們的地位。


 


聊到這裡,我冷笑一聲。


 


榮國公嘆了口氣說道:「大帥造反以來,朝中錢糧短缺。怎麼辦?搜刮百姓,抄家商人嘛!有個閣老說,苦一苦百姓,罵名他來擔。又有朝臣說,歷來造反的都是種田的,沒聽說商人能翻了天。總之,百姓跟商人,那就是砧板上的肉。」


 


他也算是怨氣衝天了,一口氣聊了這麼多。


 


榮國公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性格。


 


他裝作跟朝廷苦大仇深的樣子,跟我推心置腹的。


 


必有所圖。


 


我敲敲桌,門口的魏默跟周景,還有崔如意走了進來。


 


崔如意拿出幾本族譜,遞上。


 


我將那些族譜丟到榮國公懷裡,輕描淡寫地說道:「自我之後,再無五姓七望。」


 


真是謝謝那些門閥士族,這麼喜歡寫族譜。


 


聽說族譜越厚,越有風骨。


 


那我不介意用我的刀,試試他們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榮國公的手都在抖。


 


我笑道:「如今人人都說,朝廷衰敗得不像樣子了。打進京城,比考進京城容易得多。此話,榮國公覺得如何?」


 


榮國公慢慢起身,站在桌前,弓著腰。


 


榮國公抬眼看我:「聽寧兒說,大帥想拿下福州,從福州組織一支船隊Ṭų₋,遠渡重洋去尋找一些農作物。大帥可知,茫茫海洋到底有多大,一旦進入便如同迷途羔羊。」


 


周景ţü⁶上前去,給榮國公遞上兩樣東西。


 


其一,海上羅盤。


 


其二,航海圖。


 


榮國公看見這兩樣東西,激動得差點尖叫出來。


 


「榮國公,有詩言,老驥伏枥志在千裡。」我起身問道,「不知榮國公,有沒有興趣走這一趟?」


 


榮國公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問道:「我隻問大帥一句,你入主皇城之時,寧兒站在何處!」


 


他的目光,掃向周景跟魏默。


 


這個時候,謝寧玉也來了。


 


他站在門口,看著我,神色緊張。


 


我拂了拂衣袖,淡然地說道:「這話你該問他,他想站在何處。榮國公,以前送女兒,現在又想送外孫?你若是再年輕個幾十歲,是不是還想送自己啊?」


 


榮國公聽了,滿臉汗顏。


 


他捧著羅盤跟航海圖,跪在地上說道:「大帥!是小人狹隘了!」


 


10


 


榮國公回京城之後,對朝廷說:「秦昭此女隻是個莽婦,不足為患。如今她寵溺寧兒,不理政務。到時候不用咱們出兵,她手下的人第一個反了她。」


 


朝廷的人信了這番言論。


 


其實不是他們信,而是他們不得不信。


 


打仗,要錢。


 


商人是榨不出幾文錢了,畢竟連年徵戰,做生意也不容易。


 


百姓還能有幾個子兒?好些地方連春耕的種子都拿不出來。


 


所以,他們得信。


 


信了,就能心安理得地坐在繁花似錦的皇城中,享受著民脂民膏。


 


總之,我跟朝廷之間的關系,就這樣緩和下來了。


 


老皇帝樂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要我不稱帝,這天下就還是他的。


 


朝中傳出一位大太監的言論,令我發笑。


 


他說:「咱們皇上是九五之尊,眼界在天下九州,區區幾座州城,讓那秦昭逆賊經營著又何妨?她還得出人出錢養著那些老百姓,到頭來還不是得歸還咱們?」


 


隻能說,這個朝廷,已經從上到下地腐朽了。


 


榮國公謊稱祖上傳下藏寶圖,在海外仙山,提出為了充盈國庫,願意帶人前去尋寶。


 


這種事情,老皇帝自然是應允的。


 


老皇帝下旨,封榮國公做福州刺史,掌管福州軍政大權,調度福州一應物資。


 


榮國公本就是福州人,一去,如魚入水。


 


他傳秘信到青州。


 


我讓魏默跟崔如意帶兵,喬裝而去。


 


走之前,我對他們說道:「這一走,生S難料。今夜,我為你們餞行。」


 


這一夜,大家把酒言歡。


 


崔如意紅著眼睛說道:「大帥!如果沒有你,這個時候,我早不知道嫁給了哪個不知名姓的男人。一生困在後宅,生兒育女。這一杯酒,我敬您!如意謝謝您,將這個重擔交給我!」


 


我跟她碰杯,一飲而盡。


 


魏默沒有敬我酒。


 


眾人散去之後。


 


他將一個褐色的荷包塞給我。


 


裡面裝著他的生辰八字,還有他的一縷頭發。


 


魏默輕聲說:「S生契闊,與子成說。」


 


我聽了,靜默一陣,握住了他的手。


 


我五歲時,魏默就跟在了我身邊。


 


我爹說:「這孩子是個罪奴,我花錢將他買了下來。是個好根骨,將來就跟著你,做你的親衛。」


 


那個時候的魏默,瘦成了皮包骨頭。


 


他的脖子後面刺了一個罪字。


 


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


 


我去哪裡,他就去哪裡。


 


他就像是我的影子,沉默又忠誠地跟在我身後。


 


就連去京城做質女那些年,也是他始終如一地陪伴著我。


 


從前我們兩個人,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院子裡看月亮。


 


可自從我起兵造反,再難有那樣的好時光。


 


今夜,倒是難得的清靜。


 


我們看了半宿的月亮。


 


深夜,全城宵禁。


 


魏默跟崔如意帶兵悄然離開青州。


 


他們一個有勇,一個有謀,又曾在定州聯手肅清貪官。


 


這一次派他們前去,最合適不過。


 


我站在門口,目送魏默遠去。


 


我娘站在我身邊,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遠處晨光熹微,萬籟俱寂。


 


我想起一些往事。


 


「造反第一年,要攻佔宿州。宿州刺史寧S不降,是五叔主動請纓。他S在了戰場上,也為我打開了宿州大門。自那以後,我們從宿州開始,不斷往外攻城佔地。有些地方的百姓過得太苦,聽說我們會給地發糧,反而主動為我們打開城門。


 


「可也有難做之時,打下平洲之後,我推行田地改革,遭到了當地豪紳的強烈反抗。他們為了給我點教訓,S了我派去推行改革的女官常青月。他們將她的屍體吊在樹上,引人觀看。跟我一起長大的青月,就那樣慘S。後來有人跟我說,其實青月有機會活,可她知道自己得S。隻有她S了,才能讓我師出有名,S了那群豪紳,順利推行田地改革。」


 


我一路走來,三年整。


 


我的背後,是無數屍骨鮮血。


 


而往往走得最慘烈的人,是我最親近的人。


 


我娘攬著我的肩膀,輕聲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阿昭,那些願意為你,為天下百姓犧牲的人,都在期盼著一個美好的明天。他們希望自己的後代,可以吃飽飯穿暖衣。他們相信,你能帶領大家走向光明。」


 


「娘,我從未動搖自己的志向。」我望向京城的方向,堅定地說道,「正因為,流了那麼多血,S了那麼多人。我才更要堅強地往前走。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我一定可以做到,天下大同,國泰民安!我不僅要四海升平,我還要徹底攻陷琉球,免除後世之患!」


 


要改變,會有犧牲,會有流血。


 


但,縱千萬人吾往矣!


 


既然天意讓我來這裡,讓我娘來這裡。


 


我們就有責任,將所學用於民,這才不辜負前人之志。


 


丟掉對封建王朝的幻想。


 


保持警惕,始終鬥爭。


 


我牢牢地記著這些話,永不動搖。


 


11


 


魏默跟崔如意出海的第三年秋天,天下大旱,民不聊生。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起義,越來越多的人來投奔我。


 


朝廷沒空管這些,他們在忙著算計,忙著牟利。


 


我每日忙得焦頭爛額,一天到晚隻能睡兩三個時辰。


 


我書房的燭火永遠亮著,來來往往的官員,處理不完的大事小事。


 


好事壞事,說到底隻有兩件事。


 


一是錢,二是糧。


 


百姓們為何S心塌地地跟著我,士兵們又為何甘願拋頭顱灑熱血?


 


原因在於,我推行錢糧改革。


 


耕者有其田,豪紳灰飛煙滅。


 


商人不再是賤籍,可自由買賣。


 


打倒一個貪官,可以吃飽一縣百姓。


 


治貪腐,打豪紳。


 


這些樁樁件件,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情。


 


但,不管有多難,必須邁出第一步。


 


我娘是農業博士,休戰這三年,她廣招天下農人,興建農業部。


 


倒是大有成效,培育出的改良小麥,出產量很高。


 


技術改變生活,他們改良農業農具,大大地提高了農耕效率。


 


所有人吃飽很難,但是起碼能做到餓不S人。


 


「大帥!大帥!」


 


外面傳來親衛的呼喚聲。


 


我立刻開門出去看。


 


遠遠地,一名女將奔襲而來。


 


我認出了她。


 


她是福州女將林四妹。


 


一年前,我讓她領兵出徵前往琉球。


 


林四妹瘦了很多。


 


她幾步走上前,熱淚盈眶地說道:「大帥!不負眾望,我率兵攻下了琉球!發現了很多金礦!」


 


我深吸一口氣,將她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