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族中聖女，伴生獸是萬獸之首的鳳凰。

 

鳳凰珍貴難求，我當南風天性矜傲，才不喜和我親近。

 

直到滅族天災降臨，他張開雙翼護住族內神力最弱的堂妹。

 

我才明白他並非生性涼薄，隻是想守護的另有其人。

 

再次睜眼，又回到了南風逼迫長老堂，要同我解開伴生契的那日。

 

這次我親手斬斷羈絆，把他送到堂妹的手中。

 

鳳凰涅槃，九S一生，我倒想看看沒了我以身涉險，他又如何渡過涅槃之劫。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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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生族人自出生起，族內長老便會替其選擇伴生獸。

 

伴生獸身負神力，族人與之籤下伴生契後便會終生相隨、不離不棄。

 

像今日這般，伴生獸鬧到長老堂要求同主人解契的事千百年來還是頭一次發生。

 

我是夢生族的聖女，亦是族中神力最強的佼佼者，契約的伴生獸自然也是非比尋常。

 

南風是眾多伴生獸中唯一的一隻神獸，他身形巨大，裳羽華貴，吐息間泄出的都是精純之火，和其他普通的伴生獸人截然不同。

 

強強相配，他毋庸置疑地和我籤訂了伴生契。

 

但同其他獸人和主人的親昵默契不同，南風從見我的第一日起，就矜傲冷漠地不肯靠近半步。

 

我當他是神獸身份約束下的自持，沒想到自吾關山救下族內最弱小的堂妹後，他一心淪陷，不顧堂妹已有伴生獸，甘願化為坐騎追隨其後。

 

今日是他第十三次跑來長老堂要同我解契。

 

前十二次我低聲下氣地找了各種理由規勸挽留他，伴生獸同主人之間相輔相成，若和堂妹籤契，他一身鳳凰神力必會折損。

 

南風驕傲，又向來是獸中魁首，怎會甘心被其他伴生獸壓上一頭。

 

但這次，我不再這麼想了。

 

有話說得好：【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

 

鳳凰涅槃需要經歷九次天火洗禮，這次我倒想看看，沒了我的神力庇護，南風可還能涅槃成功。

 

2

 

堂妹是夢生族人和外域通婚誕下的孩子，天生體弱，神力低微，當初為其選擇伴生獸時，隻有一隻先天殘缺的幼鳥能與之相配，換成其他力量稍強些的伴生獸，她都會承受不住而S亡。

 

但偏偏她不甘心，幾次三番地冒著危險深入吾關山，想換一隻更強的伴生獸契約。

 

族中兄弟姐妹規勸，她置之不理，直到這次鳳凰南風一心看中了她，所以哪怕知道南風是我的伴生獸，哪怕伴生契解契要廢掉雙方一半神力，她也在所不惜。

 

言芷躲在南風羽翼下，雙目含淚地望向我。

 

「姐姐，我知道你是族中聖女，身份尊貴又天賦出眾，但南風畢竟是神獸，有他自己的思量，我無意與姐姐相爭，但……」

 

她為難地看著身側的鳳凰，眼裡劃過一絲暗芒。

 

不等她說完，族長厲聲出言呵斥：

 

「胡鬧，伴生契解契對雙方的傷害太大，言芷，憑你的身體契約鳳凰就是自尋S路。」

 

「我認定了言芷是我新的主人，哪怕神力折損我也要和言靈解契。」

 

南風梗著脖子擋在言芷身前，鳳眸嫌惡地掠過我。

 

我微微一笑，沒等他再開口，利落地出手解了契約。

 

體內交雜的神力剝離，我臉色一白，瞧著南風愣怔的模樣不屑道：

 

「鳳凰而已，憑我之力哪怕是最弱的伴生獸也能一飛衝天。」

 

人群瞬間安靜，轉而又炸開了鍋。

 

他們議論紛紛，說我想不開，放棄了鳳凰神獸修為必定大減，又嘲言芷無恥，覬覦旁人的伴生獸。

 

我沒有回應，手指遙遙一點。

 

人群散開，我走到那隻連人形都化不了、奄奄一息的幼鳥前，雙手把他託起。

 

「人不行，別怪路不平，你主人不願要你，那你今後可願跟著我？」

 

3

 

夢生族百年出一聖女，神力天賜，庇護全族。

 

我叫言靈，便是這百年間新生的聖女，夢生族常受妖族侵擾，S傷無數。

 

我知道自己肩負的重任，打小便勤學苦練，隻求修為漸進、庇佑族人。

 

實力強盛的鳳凰成為我的伴生獸，我自是歡喜非常。

 

隻可惜……

 

前世，南風亦是如此，高傲冷漠，不肯輕易和我交流。

 

我常聽族內愛看話本的族弟說，深藏不露的高手都是這般寡言高冷，隻要足夠熱情包容，早晚他就會變得溫順乖巧。

 

所以我不顧危險，幾次深入吾關山脈和冥海，一心積攢靈藥助南風涅槃破鏡。

 

吾關山脈是大兇之地，內有兇猛噬人的妖獸無數，族人平日隻敢在外圍活動，但我明白，真正珍貴奇異的靈草必生長在其腹地。

 

我單憑著一把彎刀幾進幾出，用一身傷疤換來南風涅槃的機會，可他卻將我拼命換來的靈草送給言芷溫養身體。

 

用南風自己的話說便是：

 

「我是神獸鳳凰，血脈純正，若要涅槃根本不需要外物相助。

 

「這些靈草與其無用地浪費在我身上，不如送給阿芷溫養身體，重整經脈。」

 

可那涅槃的天火熾烈非常，沒有我悉心求來的靈藥，僅靠他的身體根本撐不過去。

 

我散盡千金，出生入S幫他涅槃八次，他卻在第九次涅槃來臨前，親自施壓長老堂，要和我解契。

 

彼時我渾身浴血地從吾關山取來丹靈漿，替南風即將到來的第九次涅槃準備。

 

他卻偷偷化成原形，載著言芷遊歷人間，兩人惺惺相惜，一同來到長老堂要求解契。

 

相熟的族人見到我們一同出現很是驚訝。

 

「我當南風才是言芷養的那隻幼鳥，沒想到他竟是聖女的鳳凰，怎麼不顧自己的主人整日和言芷廝混在一起。」

 

我是聖女，亦是族中實力最強的一輩，怎會容許他人輕易挑釁威嚴。

 

我出手傷了言芷，將她和南風這隻吃裡扒外的鳳凰一起關入禁地。

 

不過三日，南風言辭懇切地向我認錯，乖巧地在我面前垂下冠羽。

 

禁地危險重重，更是封印著千年前的一隻妖王。

 

我以為南風是真心知錯，沒想到他卻借機將封印震碎，帶言芷出逃。

 

封印碎裂，天災突降，妖王出世，號令妖獸肆虐。

 

夢生族頓時化作人間煉獄，來不及逃跑的族人和伴生獸被暴虐的妖獸撕碎。

 

我拼命撐起結界擋住天外來的隕火，再分不出精力斬S襲來的妖獸。

 

南風把言芷護在羽翼之下，藏在天際冷眼看著地面的哀嚎。

 

我同族人一道S於天災之下，南風卻在我S前，拿走丹靈漿，載著言芷逃離夢生島。

 

再次睜眼，我又回到了南風威逼長老堂解契的那日。

 

涅槃天火兇猛熾烈，我倒想看看沒了我以身涉險，南風如何渡他的涅槃之劫。

 

4

 

恍然回神，我從前世的記憶中掙扎而出。

 

眼前孱弱的幼鳥震動兩下翅膀，羞澀地用羽尖鉤住我的手指。

 

言芷不可置信我就這樣讓出了鳳凰，狠狠瞪了幼鳥一眼。

 

「姐姐你真的就這樣放棄南風了嗎，這隻幼鳥殘缺孱弱，天賦又差，恐怕配不上姐姐。

 

「姐姐是聖女，身負重任，可千萬不要因為一時之爭毀了自己。」

 

許是聽懂了言芷的意思，他在我掌心微微掙動，勾著我手指的羽翅更加用力。

 

我安撫地順了順他背後的羽毛，靈光一閃，點在他的眉心。

 

結契的陣法在我腳下顯現，我的神力遠超言芷，哪怕在負傷的情況下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強行解除她和幼鳥的契約，更何況在她的不管不顧下，幼鳥同她之間的契約早已變得單薄如紙，一戳即破。

 

言芷被伴生契反噬嘔出一口鮮血，我卻在和幼鳥的契約中隱隱感到失去的神力正在恢復。

 

陣法中的光芒消失，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誰說這隻幼鳥又殘又廢，他分明是顆蒙塵的寶珠，可笑言芷三天兩頭地去尋更強大的伴生獸，卻從沒發現身邊的小獸這樣神奇。

 

幼鳥在我神力反哺下身形漸長，連帶著身上的羽毛都泛出金燦燦的光芒。

 

他朝著天空啼鳴幾聲，親昵地蹭了蹭我的臉頰。

 

南風被我毫不留情的手段激得神色扭曲，冷哼一聲自顧自壓下修為和言芷結契。

 

同樣的陣法變換，言芷在他的修為滋養下，面色紅潤，他卻被契約強行壓回幼態。

 

周圍不知是哪個好人沒忍住，嗤笑一聲。

 

「還當言芷非要同鳳凰結契是有什麼底氣，原來也不過如此，還倒逼著鳳凰修為退後，真是笑話。」

 

「聖女為庇護我等族人費心勞力，言芷還好意思觍著臉搶聖女的伴生獸，無恥至極。」

 

言芷沒得意兩秒，便被族人的鄙夷嗆得滿臉通紅，委屈地咬唇啜泣。

 

「難道實力天生比不上聖女姐姐是我的錯嗎，鳳凰和我有緣，甘願拋下聖女和我結契又怎是我能阻止的。」

 

族中的弟弟妹妹根本不吃她這套，翻個白眼繼續輸出。

 

「我呸，得了便宜還賣乖，活該那隻瞎眼的鳳凰跟你受罪。」

 

南風不甘，想替言芷出氣。

 

可惜現在的他被言芷連累，連團像模像樣的火焰都噴不出來，隻能撲閃著翅膀無能狂怒。

 

我輕蔑地看著他掙扎飛翔，手指一彈，無形的神力將他從空中打落。

 

南風倒栽蔥似的墜在地上，嚇得言芷驚叫連連。

 

我撫著懷裡幼鳥柔軟的羽毛轉身離開，身後南風不甘地鳴叫。

 

愚蠢的畜生，享了誰的福都不明白，既然一心憐惜柔弱，那便做好吃苦的準備。

 

5

 

聖女是夢生族的支柱，我修煉的地方亦是整個夢生島靈氣最濃的地界。

 

幼鳥渾身金光四溢，我揣著它走了一路，像抱了個太陽在懷裡。

 

進了夢生境，我難得好奇，提起它的翅膀觀察。

 

契約過後，神力共生，它的體形長大了兩倍不止，背覆金羽，內裡隱隱泛著紅色的流光，更奇異的是，它竟然有三隻爪子。

 

除了鳳凰，我對其他伴生獸知之甚少，估摸著它大概是某種鸞鳥變異來的。

 

夢生境內靈氣匯聚，它被我扯著翅膀久了，尋到機會猛地飛上境內最高的大樹，歪著腦袋朝我啾啾叫了兩聲。

 

這棵枝冠茂盛的大樹曾經是我為了南風親手所植。

 

都說鳳棲梧桐，夢生島的樹大都長得秀氣，一點兒也不高大，所以我為了他特地從島外引進了一棵梧桐，但南風不喜同我親近，也從不在這棵樹上休息。

 

這棵大樹荒涼了很久，如今也算等來了它真正的主人。

 

幼鳥見我愣神，撲騰著翅膀圍著我飛，順帶大膽地用羽尖拍了拍我的腦袋。

 

我笑著揪住它，揉了兩把。

 

「你這小鳥倒是機靈，以後跟了我盡管吃香喝辣吧。」

 

幼鳥盯著我的眼睛啾啾叫了兩聲，忽然起飛衝向夢生鏡的陣眼。

 

境中光芒大盛，我被迫眯起眼，等這片白光散盡，臉頰忽然被一個溫熱的東西蹭了蹭。

 

我緩緩抬眸，一張放大的俊臉正窩在我的肩頭，柔軟的黑發裡混雜著縷縷金色散滿我的衣襟。

 

「你是……我的幼鳥？」

 

我試探著詢問。

 

他直起身子，銳利的眉眼彎出笑意的弧度，繼續蹭蹭我的側臉。

 

「主人，我叫時序，是你的伴生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