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不晚

第3章

 

因為他小時候身體不好,我照顧起來更是細心。

他要上學,和齊知景的生活作息不一樣,所以我每天要準備兩次早飯、兩次午飯,等他晚上回來還要準備消夜。

 

要是他哪天覺得食堂的飯菜不好吃,我還要用飯盒裝好給他送過去。

 

也就是這樣,他身體才一天天變好。

 

但現在我不想當這個冤大頭了。

 

我知道齊天為了培養兒子和姜宛的感情,這整個暑假都讓兩個人待在一起。

 

既然他有心想把姜宛當成自己親媽,當成齊磊親奶奶,那就最好別來找我。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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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幹脆利落地拒絕了,齊天還想說些什麼,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已經響起。

 

他氣得不行,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接下來幾天,我跟著旅遊團一路沿著西北而上,中途看見過漫山遍野的牛羊、穿過漫天黃沙的大戈壁。

 

某一個瞬間,我突然就懂了「人生是曠野、是自由」這句話。

 

手機裡時不時還會收到齊天發的消息。

 

內容大都與姜宛有關。

 

上次被我拒絕後,齊天就將齊磊送到了姜宛家裡。

 

許是為了證明沒有我,他們也可以過得很好,齊天三不五時就在朋友圈裡炫耀。

 

【孩子奶奶今天又教了兩首新曲子。】

 

【孩子奶奶說準備把磊磊送去學書法,但選了一圈都沒一個老師寫得比她好,哈哈哈。】

 

最近的一條是昨天,齊天的生日,他發了一條:【最大的願望就是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配圖是他們一家三口和姜宛的合照。

 

照片上的每一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我看了一眼,心裡毫無波瀾地劃了過去。

 

再次接到齊天的電話是在我旅遊回去的第二天,他急匆匆地打電話來說齊磊出事了。

 

在趕去醫院的路上我才知道,齊磊在早上跑操的時候突然一頭栽了下去。

 

幸好前後都有同學扶了他一把,不然肯定得摔個頭破血流。

 

不過現在情況也不怎麼好,他摔斷了一隻手,還是右手。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齊天和他媳婦兒正在病房門口聽醫生講話。

 

「你們這孩子身體底子本來就虛,做家長的怎麼不好好照顧?」

 

齊天愣了一下:「我們有好好照顧的。」

 

醫生拍了拍手上的本子,冷笑:「那孩子怎麼還檢查出來營養不良?」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天三頓要吃飽、吃好,有條件還要安排好夜宵加餐,你們不要怕麻煩。

 

「除了營養不良,你們孩子還有點軟骨症,再這樣發展下去很可能導致骨頭變脆,容易骨折。」

 

醫生的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夫妻倆頭上。

 

12

 

「怎……怎麼會這樣?」齊天媳婦喃喃。

 

這時,另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醫生從旁邊走過,往病房裡瞥了一眼,剛好看到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的齊磊。

 

他「咦」了一聲,然後將眉頭緊皺:「這孩子怎麼又來了?」

 

齊天站得離他近,剛好聽到這句話,猛地抬頭。

 

「你什麼意思?」

 

年輕醫生愣了一下,解釋道:「這孩子叫齊磊是吧?這兩個月已經來了三次了,每次不是營養不良就是頭疼腦熱。

 

「你們做家長的是怎麼搞的?不會帶孩子就別生啊,這都算是N待了!」

 

這醫生負責兒科,平時沒少見不負責任的家長,說起話來毫不留情。

 

短短兩句話直接把齊天說蒙了。

 

還是齊天媳婦兒反應快,拉著醫生的袖子問前幾次是誰帶孩子來的。

 

「孩子他奶奶,一個挺有氣質的老太太。

 

「不是我說,你們還是趁早換個人帶孩子吧,前兩次小孩還躺在病床上輸液,那老太太說自己要去跳舞,就一個人走了。」

 

說完,兩個醫生還趕著去查房,就剩齊天夫妻兩人滿臉不可置信地站在病房門口。

 

直到我走進,他們倆才回過神。

 

看見我,齊天的臉色不太好看。

 

不過我沒理會,提著東西徑直走了進去。

 

短短幾個月不見,齊磊從原先那個陽光健康的半大少年變成了病恹恹的模樣,一臉蒼白地躺在床上。

 

原本被我養起來的肉已經消瘦下去。

 

看見我,齊磊抿著唇喊了聲「奶奶」。

 

我點頭,將手上提了一路的保溫桶打開,裡面熬了兩個小時的濃鬱雞湯香味飄了出來。

 

齊磊狠狠咽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盯著這邊。

 

我盛了一碗湯給他,他顧不上燙,隻吹了兩口就急不可耐地大口喝起來。

 

喝完後把碗遞給我,眼巴巴地看了一眼保溫桶:「奶,再給我盛一碗肉吧。」

 

就這樣來回好幾次,我帶的一桶雞湯不到十分鍾就被齊磊吃得精光。

 

齊天夫妻倆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紅了,見齊磊好不容易緩過勁,才敢湊上前。

 

「兒啊,你這段時間在姜奶奶家沒吃飯嗎?」

 

齊磊抹了一把嘴,還意猶未盡地看了一眼我。

 

「吃了的,但姜奶奶說要保持身材,家裡隻有些蔬菜沙拉和雞胸肉,有時候也會給我點外賣。」

 

「那你前幾次進醫院,咋不跟爸媽說呢?」齊天媳婦兒問。

 

「姜奶奶說你們工作忙,讓我不要打擾你們,而且她說我隻是小毛病,沒事兒。」

 

13

 

齊磊年紀小,爸媽長時間不在身邊。

 

加上齊天把他送到姜宛那裡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要聽姜奶奶的話,自然是姜宛說什麼他就聽什麼。

 

齊天媳婦兒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對著齊天怒吼:「這就是你給兒子找的好奶奶!都把人照顧到醫院裡來了,還藏著掖著生怕我們知道。

 

「有她這麼當奶奶的嗎?為了自己保持身材,哄著十來歲的孩子天天跟著吃菜葉子!」

 

齊天被吼得一愣一愣地,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他媳婦兒接著說:「當初是你說她會照顧孩子,我才同意你把磊磊送過去的,以後我不同意孩子再去她那裡!」

 

齊天還想反駁,但兒子現在就躺在病床上,他隻能小聲地解釋:「我小的時候就是她帶大的,也沒出過什麼問題啊,是不是磊磊身體不好啊。」

 

見他到這個時候了還在為姜宛說話,齊天媳婦兒都氣笑了。

 

「你小時候沒出問題那是因為有你親媽在!」

 

話說為母則剛,孩子相當於母親的最後底線。

 

以前齊天媳婦兒對齊家父子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看在眼裡,一般都不會插手。

 

這次不一樣,姜宛那老太太嚯嚯到她兒子身上了,她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看著齊天話裡話外還偏著那老太太,她冷笑一聲:「這麼多年來,你和你爸每次有什麼好事的時候就往姜宛那兒湊,當然隻記得她的好。」

 

齊天想反駁,被她打斷。

 

「先說你爸,每次有外派活動或是宴會講座,他帶去的一定是姜宛,風花雪月是他們、背後操勞付出的是你媽,到頭來還要嫌棄你媽上不得臺面拿不出手。

 

「再說你,你說你小時候是姜宛帶大的,她怎麼帶你了?

 

「不就是教了你幾首鋼琴曲子、寫了幾個字嗎?這些隨便請個老師就能做到,偏偏你把這些記在心裡,反而對天天照顧你生活起居、給你做飯吃、為你洗衣服的親媽不屑一顧。」

 

齊天媳婦兒在氣頭上,說話說得很快。

 

幾句話說完了,齊天都沒能插上一句。

 

他站在原地,頭一次體會到不知所措。

 

但他也並不覺得自己媳婦兒說得對,他到現在心裡對我的怨還是要比對姜宛的深。

 

他始終認為要不是我拒絕了照顧齊磊,逼得他們不得已把兒子送到姜宛那裡去,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於是在我第二天再來看孩子的時候,他直接提了要求。

 

14

 

「媽, 你現在也回來了, 等磊磊出院後就直接到你那裡去吧。」

 

我眼皮都沒抬:「我報了老年大學, 要上課, 沒空。」

 

齊天沉了臉:「你都這麼大把年紀了,幾十年沒去上過學,現在上學幹什麼?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上幾天學就能和姜姨比了?

 

「磊磊也是你孫子, 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就不覺得愧疚?

 

「要不是你非要鬧著去旅遊,孩子也不至於沒飯吃、住院!」

 

他越說越生氣,但我卻沒什麼反應。

 

見帶來的飯孩子吃得差不多了, 我收拾了一下小桌子, 把飯盒裝好後直接扔進了床尾的垃圾桶裡。

 

病房裡的父子倆看得目瞪口呆。

 

磊磊喊了聲「奶奶」,我沒理。

 

齊天臉氣得通紅, 指著我說:「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以後我不會再來送飯了,你的孩子我也不會再管。」

 

我抬眼看著他,目光冰涼:「齊天, 我生你養你這麼久,從來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 以前我並不明白你為什麼永遠都選擇站在我的對立面。

 

「現在我明白了, 你打心底裡就瞧不起我,覺得我不配當你的母親。

 

「我現在也實話跟你說, 我恨透你們齊家人了,和你們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讓我覺得惡心。」

 

說完, 我站起身直接離開了病房。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齊天給我發過幾次道歉信息。

 

不管他是真心覺得對不起我,還是假意服軟再讓我回去當保姆,我一概不理。

 

包括他媳婦兒和姑姑來找我說和, 我統統都回絕了。

 

隻除了齊磊。

 

這小孩兒平日放假的時候會來我這裡待上小半天,幫我幹點活,陪我說說話。

 

我本不想留下他。

 

但有次外面下著大雨, 他可憐巴巴地在我門口站了兩個小時。

 

我沒管這個插曲。

 

「我不」齊磊出院後自己主動提出辦理住校, 沒有再去姜宛那裡。

 

齊天媳婦兒因為孩子住院的事對姜宛很是不滿, 也幾乎是老S不相往來。

 

隻有齊天一個人, 還惦記著他爸臨終前的囑託,時不時上門照看。

 

直到前不久有人爆出已故的知名學者齊知景的發妻並不叫姜宛,前段時間火遍全網的那段視頻又被人翻了出來。

 

之前在視頻火了後, 還有不少人找到姜宛, 想問些有關這段愛情故事的細節。

 

姜宛從始至終都以「齊知景愛人」自居, 還把這些年他們的愛情糾葛說得淋漓盡致。

 

這下被翻出來後,她和已經S去的齊知景名聲盡毀。

 

這件事爆出來沒多久,齊天就被工作上的對手舉報思想不正確, 支持自己父親出軌並幫助第三者。

 

齊天求爺爺告奶奶才保住了工作,隻不過被調到了一個偏遠部門,福利待遇也大大縮水。

 

這件事過後,他媳婦兒更是視姜宛為眼中釘, 明令禁止齊天不準再去見她。

 

之前還在朋友圈秀親情的幾個人,一下子就變得分崩離析起來。

 

不過這些我都不在意了。

 

我拎著自己的網球包,慢悠悠地往學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