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茫然望著一動不動的傅臨深。

……你他娘的倒是親啊！

 

須臾後，他半跪在地上，溫柔到近乎虔誠的一個吻，落在了我的額頭。

 

我怔住。

 

他的心聲，第一次沒有那麼吵鬧。

 

【好喜歡你，梨寶。】

 

「咔咔咔！」片場響起導演暴躁的咆哮，「好好好！傅臨深，你的影帝獎杯是網購來的吧？！再給我擱這兒演偶像劇，我就讓人把你叉出去！！」

 

8

 

「抱歉，是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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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臨深第一時間向導演和工作人員道歉。

 

他態度太好，咖位又在那兒，導演吹胡子瞪眼半天，也隻能擺擺手：「算了，我看你狀態不行，這場戲明天再拍，剛好你和鹿梨再熟悉一下。」

 

我傻眼了。

 

還有什麼好熟悉的？！

 

直接親不就完事了嗎？！

 

如果不是傅臨深待人接物表現得很正常，我都要懷疑他借機佔我便宜了。

 

「鹿梨，你理解一下。」導演清了清嗓子，「臨深他第一次拍吻戲，沒有經驗。」

 

我腦海裡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都影帝了還沒拍過吻戲，導演你當我是小豬佩奇嗎？

 

楚導，我告訴你，別惹我，惹了我你將毫發無傷！

 

我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微微假笑：「收到。」

 

是的，這就是我們窩囊打工人的日常。

 

傅臨深的助理阿北過來，點頭哈腰和楚導說晚上請全體劇組吃飯，另外還邀請導演以及主演賞光赴宴。

 

一個劇組每天盒飯錢有時候都上萬了，伸手不打有錢人，楚導臉色稍霽。

 

阿北提議吃日料，我卻突然聽到傅臨深的心聲：

 

【楚導好像不喜歡吃日料，喜歡吃燒烤來著。】

 

【無所謂，我們梨寶愛吃三文魚刺身！等下給我們梨寶點最大盤的！】

 

【終於可以請梨寶吃飯了，嘿嘿！】

 

楚導象徵性地問了一圈想吃什麼，大家都很識趣地說聽導演的。

 

輪到我，我脫口而出：「可以吃燒烤嗎？」

 

然後我發現，楚導的眼睛咻地亮了。

 

……

 

聚餐最終選在了燒烤店。

 

楚導一邊開心撸串一邊拉著我講戲，聽得我有些受寵若驚。

 

文姐說得沒錯，如果不是我的形象特別貼女三這個角色，這部劇根本輪不到我來接。

 

我在劇組一直都很小透明，楚導之前大概都沒怎麼注意到我。

 

酒過三巡，楚導大概是喝上頭了，居然還吹了我幾句彩虹屁：「鹿梨，你很好！未來可期！」

 

「謝謝導演，我以快樂水代酒，敬您一杯！」我和楚導碰杯，傅臨深也湊熱鬧，三個杯子在空中相撞。

 

傅臨深的心聲源源不斷傳遞而來：

 

【楚導會誇你就多誇點！大點聲！！】

 

【我們梨寶就是全世界最優秀的女演員！一直走花路吧寶寶！】

 

旁邊白嫣的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幾百個回合。

 

我心裡卻有些暗爽。

 

好像，傅臨深的心聲……也沒有那麼討厭。

 

9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小妍剛到化妝間，就聽說白嫣出盡了風頭——

 

她的豪門男友來探班了，還帶了網紅店的咖啡來應援。

 

白嫣還特意挽著她男朋友來到我和女二共用的化妝間。

 

「姐妹，我男朋友買了冰美式，我想著可以消腫，特意給你們送過來。」

 

女二：「謝謝親愛的，謝謝姐夫～」

 

白嫣神情微妙。

 

她男友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兒子，哪裡聽得出女二是在內涵白嫣年紀大。

 

女二還和她擁抱了一下，看似姐妹情深的模樣，但我嚴重懷疑她倆在內心互相問候碧池。

 

白嫣又拿了杯咖啡給我，我還沒接住她就松了手。

 

砰的一聲，咖啡摔了滿地。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白嫣假惺惺地說，「不過有句話說得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強求不來。」

 

我看了眼她高達 168cm 的河童男友，真情實感送上祝福：

 

「我覺得你倆有一種宿命感，他犯過很多次錯，但是你們都沒分開，這種帶有『痛』的愛一定是很特別的，我想他不是故意傷害你的，你也很愛他，離不開他。他還隻是個孩子，給他一點時間讓他成長，你們一定會修成正果的，祝福你們！一定要鎖S哦！」

 

她男朋友，除了騷擾我，也沒少騷擾別的女藝人。

 

白嫣不僅每次都選擇原諒他，還遷怒別人覬覦她的親親老公。

 

白嫣沒聽出我的陰陽怪氣，有些得意：「還用你說，我們肯定會結婚的！」

 

她挽著河童大寶貝離開，一路還不忘隨地大小秀恩愛。

 

我扭頭，發現女二臉都快笑爛了。

 

10

 

我提前到片場，還沒輪到我和傅臨深的戲份，小妍陪我在休息區等著。

 

沒想到傅臨深也提前來了。

 

有一說一，守時的人真的很加分！

 

上次我和白嫣的一場戲，全組上下等了她足足三個小時。

 

原因是她要睡美容覺，才能有好皮膚。

 

開拍之後，我開始發癲扯她頭發，吐她口水。

 

那一天，整個片場都回蕩著白嫣的尖叫聲。

 

沒辦法，誰讓我演的是惡毒女配，她是小白花女主呢？

 

打工人得敬業呀，是吧？

 

那次楚導還誇我情緒飽滿，演技到位。

 

「傅影帝真敬業啊……」小妍感慨，「他的劇本都翻爛了！」

 

不是……他就幾句詞啊，這麼卷的嗎？

 

哼，他卷他的，我玩我的。

 

微博，啟動！

 

帶薪摸魚，衝衝衝！

 

首頁幾個營銷號推送了白嫣男朋友探班的消息，她的粉絲紛紛在下面控評：

 

【愛情事業兩手抓，真·大女主！】

 

【我們姐夫一無所有，隻有錢了呢！】

 

【是啊，雖然不想姐姐談戀愛，但姐夫那麼有錢還寵妻，這門親事我勉強同意吧！】

 

當然，還有極端的粉絲艾特我，並且送上問候：

 

【@ 鹿梨，離我們姐夫遠一點！土狗！】

 

【@ 鹿梨 V，就她那想男人想瘋的樣兒，可別拉著我們姐夫去看劇本，也不看看自己有多普。】

 

【心疼姐姐，不僅被 @ 鹿梨這個綠茶背刺，還撬牆腳，經紀人是S了幾個媽啊，還不來管管？@密斯文】

 

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黑名單都快住不下了。

 

小妍義憤填膺：「我要舉報他們！太沒素質了！」

 

她滑動屏幕，眼前倏然一亮：「梨梨，你的頭號粉絲上線了！這姐S瘋了已經！」

 

我刷新了界面，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 ID—— 「林深見鹿」。

 

出道前，我在村裡直播賣水果，她天天下單。

 

出道後，每次我發微博，她也第一個轉贊評論。

 

有黑粉罵我，她會努力維護我，一開始隻會復制粘貼【不許罵梨寶，你們不許不許罵梨寶】，而現在的林姐——

 

【土？埋你足夠了！】

 

【普遍性寓於特殊性之中，特殊性離不開普遍性！我們梨寶是最獨特最可愛的小女孩！】

 

【親親，這邊建議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哦，原來是個笑話。[比心]】

 

……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我忍不住私信了她：【姐妹，別對線了，我有拉黑功能！】

 

林姐回得很快：【不！這是我應該做的寶寶！】

 

我：【謝謝你啊寶寶，我會好好工作的。】

 

林姐：【！！！】

 

與此同時，傅臨深沉寂了許久的心聲突然響起，他長長抽泣了聲：【嗚嗚哇哇嗚嗚嗚……】

 

什麼情況？

 

哥們，你要碎掉了嗎？

 

可咱們演的也不是苦情戲啊！

 

11

 

林姐下線前，說給我安排了驚喜。

 

我一頭問號。

 

雖然我們偶爾會聊幾句，但我不收粉絲禮物，也沒給過她地址，難道是給我打投數據了？

 

這錢還不如捐給免費午餐呢！

 

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幾輛花裡胡哨的餐車開了進來。

 

奶茶餐車、咖啡餐車，還有一輛三明治和熱狗餐車。

 

每輛餐車上面都拉了橫幅：【梨寶請客啦！公主王子請點餐！】

 

我問小妍：「你安排的？」

 

小妍：「梨梨，我是心有餘錢包不足啊！會不會是文姐？」

 

不可能。

 

她給白嫣都沒安排應援，更不可能給我安排了。

 

難道是……林姐？

 

劇組上上下下都很高興，楚導索性讓大家都去休息吃飯。

 

有新鮮熱乎的餐飲對比，白嫣男朋友帶來的那些咖啡一下就不算什麼了。

 

白嫣臉都綠了：「有些人真是愛出風頭，顯眼包！」

 

她端起一杯咖啡去找傅臨深套近乎，傅臨深點頭致意，態度冷淡。

 

簡直就像是高嶺之花，不易攀折。

 

——要不是我能聽到他的心聲，我真信了他的邪。

 

【煩S了，煩S了！】

 

【壞女人，居然陰陽怪氣我們梨寶，太可惡了！】

 

【好想薅她頭發吐她口水問候她全家，可是我怕我罵得太髒在梨寶面前崩人設，嗚嗚！】

 

扯……扯頭發？

 

我不理解，但我大為震撼。

 

傅臨深，你的精神狀態領先我十年！

 

但想象了下傅臨深這樣的高嶺之花扯人頭發的模樣，我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一時間，眾人的視線都投了過來。

 

我慌忙露出一個職業假笑。

 

【啊～我們梨寶可愛鼠了～～】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能聽出波浪線的蕩漾語氣。

 

白嫣愈發不滿，狠狠瞪我一眼。

 

還非要塞給傅臨深那杯咖啡。

 

傅臨深婉拒了。

 

白嫣把咖啡吹得天花亂墜的，又是網紅店需要排隊又是頂級的咖啡豆。

 

我聽見傅臨深的腹誹：【嗯？這個 Logo 是貼紙吧？難道是咖啡界的康帥傅？】

 

我精神一振，去搜了下那個網紅咖啡店。

 

果然，杯子上的 Logo 都是印花。

 

我上前：「傅老師，你不喝給我喝。」

 

然後我十分不小心地、不經意地、不巧合地撕掉了貼紙。

 

「哎，怎麼是貼上去的標志？」

 

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12

 

白嫣先是一愣，然後篤定道：「這有什麼的，就是這麼設計的！」

 

「你確定？」

 

「當然！」

 

她這麼自信，把我給整不自信了。

 

難道是我搜錯了？或者咖啡店換新包裝了？

 

白嫣你說你，得罪我幹嘛，你得罪了我等於沒得罪！

 

你惹到我你完了，老娘這就跟你算了！

 

「那個，我們傅……咳，鹿梨老師的應援餐車請來的就是這個咖啡店的店長，他們用的杯子和白老師你男朋友買的這個不一樣哎。」傅臨深的助理阿北幹咳了聲說道。

 

這下白嫣的表情精彩極了，堪稱教科書級別的破防。

 

「富豪高攀不起，但我們梨梨有富婆粉呀～」小妍說完捂住嘴，「哎呀，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不怎麼會說話呢～」

 

我：「……」

 

小妍，你是懂陰陽怪氣的。

 

不過有一說一，這種有嘴替的感覺，真！的！好！爽！啊！

 

周圍難免有人對白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白嫣這樣心高氣傲的人哪裡受得了別人蛐蛐她，裝模作樣看了眼手機：「我男朋友說給我準備了驚喜，我都說了讓他不要破費了，真是的。」

 

她撩了撩頭發，嬌羞道：「那我先回化妝室了。」

 

結果前腳剛走，後腳她的河童大寶貝來了：

 

「梨梨，我特別喜歡你的演技，咱倆加個微信唄，等你的劇播出，我一定為你充 100 年的視頻軟件會員！」

 

我嘴角微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身旁傅臨深的心聲發出尖銳爆鳴——

 

【退！退！退！退！退！】

 

「別吵！」我下意識脫口而出，周圍瞬間寂然無聲。

 

我反應過來，旁人聽不到傅臨深心聲，隻會覺得我這句別吵是衝河童哥說的。

 

天知道我這種窩囊打工人最怕和人起衝突。

 

我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傅臨深不著痕跡上前一步，高大身影將我擋在身後：「鹿老師太入戲了，我們還要接著對詞，就不打擾你給白老師準備驚喜了。」

 

河童哥疑惑：「什麼驚喜？」

 

圍觀的吃瓜群眾，憋笑憋得別提多辛苦了。

 

13

 

假咖啡事件和假驚喜事件後，白嫣總算是消停了。

 

開拍前，楚導苦口婆心給傅臨深講戲。

 

我忍不住偷瞄了眼傅臨深，他倒沒有任何不服氣或不耐煩，認真聽講時而點頭。

 

今天應該不會再 NG 了吧……

 

「……鹿梨？鹿梨！」楚導連喊我兩聲。

 

「嗯嗯，」我蒙蒙地回應，「111！」

 

「這又不是回群消息，你怎麼還扣上 1 了……」楚導頗為無語，「昨天我回看了你的鏡頭，你的演繹還是略顯單薄了點。讓我想想怎麼跟你說……嗯，你談過戀愛嗎？」

 

我搖搖頭。

 

「那有沒有喜歡的人？比如一看到那個他，就忍不住雙眼放光，嘴角上揚，心跳加速……」

 

這形容的不就是我喜歡的粉紅色紙幣嗎！

 

楚導懂我！

 

我當即瘋狂點頭。

 

「那就好辦了！」楚導撫掌大笑，「等會兒啊你就照這個感覺演，但要有一種痛苦的矛盾感……」

 

痛苦？我想象了下丟錢的經歷，表情陡然戴上了痛苦面具。

 

「哎，對對對！就是這個味兒！」

 

楚導巴拉巴拉講個不停，但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輕輕碎掉的聲音。

 

我扭頭看向傅臨深，他卻避開和我對視，徑直朝躺椅走去。

 

然後，蜷縮成了一團。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