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約

第4章

實際上,她並沒有讀研,而是和有婦之夫談起了戀愛,中間分分合合,終究沒有斷幹淨。


 


後來,她大概看透了,一心隻想著從對方那裡多撈點錢,要了別墅,豪車,咖啡店,搖身一變成了迷人的咖啡店老板娘。


老情人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也無所謂。


 


二十多年來,彼此安然無恙。


 


但最近她的老情人另有了小四,原配追查之下,發現了她這個老小三,一怒之下砸了她的咖啡店……


 


她驚恐之下,迫不及待找個人結婚,以此表示和老情人再無關系。


 


但原配早就S瘋了,二十多年的綠帽子帶在頭上,誰能不恨,她恨不能將鄒鬱染撕了。


 


故而,得知鄒鬱染結婚,立刻帶人S了過去。


 


至於裴然,則純粹是去泄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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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著話筒在臺上痛斥鄒鬱染勾了裴鶴聲二十多年。


 


「我以前是傻唄,讓你欺負到我媽媽頭上,現在,我告訴你,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進我家的門。」


 


我看了一眼裴然,她衝我笑了,眼淚卻不自禁的留下來,旋即,趴在桌子上,嗚咽出聲。


 


我輕嘆一口氣。


 


成長的代價太承重了。


 


大概沒有誰的成長不伴隨著傷痛。


 


我羨慕那些無風無雨就能長大的人,但我想那大概是個奇跡。


 


因為天真,純潔,美好,精靈般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背後一定是無數人舉起傘,踮起腳尖為她遮風擋雨。


 


但我們這樣的家庭是不行了。


 


我們的成長,必定伴隨著傷痕與自愈。


 


我是,裴然也是。


 


我辦手續的時候,一個身體沉重的男人也急匆匆地來了,他派頭很足,一看便非富即貴。


 


他看了一眼鄒鬱染,就去對自己的原配討饒求好。


 


「她都要嫁人了,我都說和她沒關系了,你說說你來這一趟幹什麼?你想要什麼我給你就是了,你想追回我們打官司就是了,幹嘛把自己弄得局子裡來。」


 


原配啪的一耳光打他臉上。


 


「你把我當什麼,小三,小四都給我整出來,老娘要跟你離婚,你現在就給我淨身出戶,我饒不了她,也饒不了你。」


 


男的繼續求饒,舔著臉,不停地說好話。


 


這一幕,震驚住了裴鶴聲,裴密。


 


最震驚的是鄒鬱染。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怒斥。


 


「你說的是人話嗎?我跟你了二十多年!」


 


男的並沒有理她,而是進去辦手續去了。


 


他在我旁邊籤字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我出於一種積累素材的心態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鄒鬱染都跟了你二十年,你就不心疼嗎?人家沒名沒分的跟你,你還要追回財產?」


 


12


 


男人驚訝了一下。


 


「你是她朋友?」


 


「不算,隻是認識。」我思索回答。


 


男人嗨了一聲,「能出來當三兒的能是什麼好姑娘啊,我給她錢,她給我笑,沒被老婆發現,是她運氣,被發現了,那我也沒辦法,法律都規定了,給三兒的錢是夫妻共同財產。」


 


我愣怔住,「那她算什麼?」


 


「算她倒霉唄。」男人搖搖頭,籤下字,快速走了。


 


而那位原配走之前,看向一臉懵的鄒鬱染,冷笑道:


 


「本來呢,我也不知道你今天結婚,但我老公的小四今天趕飛機,怕我去機場賭她,主動把你的消息給了我,我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就過來了,讓我老公睡了二十多年,小三能做你這麼長久的,可真是痴情。不過話說回來,你二十年都沒說服他跟我離婚,小三做你這個份上,挺失敗的。」


 


她唇角一勾,霸氣一笑,自得的走了。


 


男人在她身後,像條狗。


 


鄒鬱染目光直愣愣的盯著他們的背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可眼睛看到我,將火氣衝我撒了出來。


 


「你看夠了嗎?梅約,你是來看我笑話嗎?你嘴上說著不在乎裴鶴聲,實際上巴不得把他接回去跪地伺候,派你女兒來咋砸我婚禮,你怎麼這麼下賤。」


 


「你說什麼?你自己下賤,別以為別人也跟你一樣。」裴然憤怒的衝上去,想狠狠地揍她。


 


我一把拉住她。


 


眼前一花,便看到裴密將一把凳子撈起來,狠狠地砸在了鄒鬱染的身上。


 


「你個老三,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媽!在我爸面前裝的一副女強人的樣子,背地裡你這麼下賤。」


 


場面一時間亂哄哄的。


 


警察的呵斥聲,鄒鬱染的尖叫聲,裴密暴躁的怒罵聲,以及裴鶴聲的聲嘶力竭的阻止聲。


 


無數聲音,無數畫面在腦海中充斥。


 


最終,我的目光定格在了裴鶴聲漸漸失色的臉上,以及他轟然倒地的身軀上。


 


「快叫救護車,他有心髒病!」


 


裴鶴聲被送進了 ICU 搶救。


 


我和裴密,裴然在外面等候。


 


紅色的燈在不停閃爍。


 


裴密垂頭喪氣,一眼也不敢看我。


 


裴然坐在我身邊,也低著頭不說話。


 


我們明明是一家人,現在卻像是三個陣營。


 


等待的過程很漫長,我看手機的時候,收到了一條本地新聞的推送。


 


點進去一看,竟然是裴鶴聲和鄒鬱染的婚禮被打砸現場,已經上了本地頭條。


 


標題起得火爆,評論的人很多。


 


有人痛斥,有人看笑話,有人在總結人生真理。


 


總之,裴鶴聲尋求了一輩子的揚名聲,以這樣的方式達成了。


 


挺諷刺的。


 


13


 


裴鶴聲被搶救了過來,他虛弱的躺在病床上,整個人憔悴到仿佛老了十歲。


 


醫生說他本來就心髒不好,又長期喝咖啡,刺激心髒,加重了病情,以後要戒咖啡,多運動,保持良好心態……


 


我打斷醫生的話,「我不是家屬,我去叫家屬。」


 


我出去叫裴密,他愕然地看著我。


 


我淡淡道:「你這麼心疼你爸,不會隻想要你爸的房子,不想要你爸這個人吧?」


 


裴密咬牙進去,認真地聽著,不時地點頭。


 


我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


 


裴然叫住我。


 


我回眸看她,我還是會心疼她。


 


我的女兒,我終究無法割舍她。


 


因為從生下來她的那一刻,我就告訴自己,要把她好好養育,如同好好養育小時候的自己。


 


她長成這副模樣,我也有錯,我終究是生活在世俗下,沒有給她撐起一片遮風擋雨的天,也沒有能力不讓她被世俗侵蝕。


 


所以,我不怪她,如同不怪過去的自己。


 


上天曾經用很多個小細節提醒過我們未來會長成什麼模樣,但可惜,年輕時的我們終究沒有火眼金睛和玲瓏心思,做不到目光如炬,心細如發,隻能主動或被動的滑向注定的結局。


 


所以,我不怪從前的自己,我隻想走好腳下的路。


 


我必須忘記過去的狼狽,才能迎接更好的未來。


 


我的女兒也有犯錯的機會,這樣她才能迎來真正的成長。


 


裴然輕聲道:「媽媽,我改名字了,我現在叫裴嵐,山風嵐。」


 


山吐晴嵐水放光,辛夷花白柳梢黃。


 


我腦中莫名出現這句詩。


 


我微笑:「名字很好聽,對不起,我以前隻覺得然字好聽,沒想過這裡面會有惡意。」


 


裴然急忙搖頭,「媽媽不怪你,我以後可以去經常看你嗎?」


 


我暢然笑了,「那當然,母女關系是斷不了的,我是你媽,一輩子都是你媽。」


 


「媽媽!」裴然撲進我懷裡,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我的傻姑娘。


 


我們的關系回不到從前,但我們可以尋找一種新的相處模式,一種新型的母女關系:彼此獨立,彼此尊重,彼此思念,也彼此分離。


 


我還在探索,不確定成功,但想去試試。


 


到了樓下,我的手機上收到裴密的微信:「媽媽,對不起。」


 


我看了消息,並沒有回復。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因為眼前遇到困難,想把我騙回去當裴鶴聲的護工,所以,不回復,不應答,先看看。


 


他能救,尚且是我兒子。


 


不能救,便如此了。


 


且看他如何做。


 


14


 


入秋的時候,裴鶴聲終於出院了。


 


他身體虛弱,找了個保姆管自己的衣食住行。


 


保姆自然不能事事如意,可他學會了忍耐。


 


他提前辦理了內退,不願意出門,因為娶三成名,被網絡上的人叫做勇士後,他出門總覺得旁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他將自己關在家裡,開始給我發人生感悟。


 


這一發,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拉黑他。


 


實在是失誤。


 


拉黑後,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鄒鬱染官司纏身,離開了這個城市。


 


她終究沒能鬥贏原配,輸得徹底,在這個熟悉的城市再也待不下去,一把年紀開始背井離鄉。


 


至於裴密,似乎長大了,他有時候會來看我,提著禮物上門,但把東西放門口,人就急匆匆的走了。


 


他大概還沒想好, 怎麼見我。


 


我也沒想好, 怎麼接納他。


 


便如此相處著, 不為難自己,不為難他, 挺好的。


 


那時,大寶五歲,小寶二歲,我在屎尿屁中過日子,不能上班,埋首家務。


 


「願我」她和我分享那個男人,糾結事業和愛情, 要不要進入婚姻, 要不要生孩子。


 


我想了想, 回復她:


 


「那天在警局裡看到那位原配,我其實很羨慕她,她遇到出軌, 有掀桌子砸場子的勇氣和實力, 可你媽媽我是沒有的, 隻能在婚姻裡選擇做縮頭烏龜,苟且偷生,忍辱負重,被人嘲笑,自己也有時嘲諷自己,為何把日子過成這樣的模樣,可沒有資產的人是沒有資格任性的,隻要今天沒S, 就要想辦法填飽肚子活下去, 被生活裹挾著前行, 隻能麻痺自己未來或許會好。但我希望你過這樣的生活, 我希望你將來遇到不平事,有鎮定解決問題的能力, 也有選擇掀不掀桌子的實力,而不是被世俗裹挾著迫不得已前行。」


 


裴嵐很久之後回復我。


 


「謝謝媽媽,謝謝您被我傷害後, 還願意再愛我一次。」


 


我的新書出版上市了。


 


沒想到, 一上市就賣得很好, 託各種小視頻的福, 許多博主做了文章解讀,我覺得比我做的好多了,他們從各個我沒有想到的角度去解說, 竟然頗受歡迎。


 


出版社打算為我辦一場籤售會。


 


籤售會那天, 我收到了一個陌生消息。


 


「書我讀了, 寫得真好,二十多載夫妻,我竟從未讀懂你, 是我的傲慢和疏忽造就這樣的結果, 若有來生, 我希望自己不會再犯這樣的錯……」


 


文字很長,但我很忙, 無心再讀。


 


點了刪除, 拉黑號碼。


 


我接過手裡的書,聽那個漂亮的姑娘用欣喜的語氣說對我的喜歡。


 


我心裡高興,感謝她的喜歡,讓我的屍體暖暖的。


 


我輕輕地寫下:「時光知味, 歲月沉香,願君安康——稚鳳。」


 


願那個年輕的你,一生安康。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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