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姬恆側身讓出路來，將一塊玉牌遞給我。

 

「馬在門口，車隊已經在城外候著了，若有意外，這玉牌可調動地方官員。」

 

我感激的接過玉牌，起身便要走，姬恆忽然拉住我的手腕。

 

「此去一路危險，萬要小心珍重。」

 

我拍了拍他的手，輕聲回道：「你也是。」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離去，到城外時爹娘已經在馬車旁候著了，一車車草藥井井有條，一看就知道是阿娘的手筆。

 

我上前抱住紅了眼的爹娘擲地有聲道：「爹爹，阿娘，待我把阿兄和萬千將士好好的帶回來。」

 

忍下眼中的淚意，揮別爹娘後，車隊駛出城外，京都的城門越來越模糊。

 

Advertisement

眼中的淚終是砸落在手背上。

 

9

 

晝夜不停的趕路下，本是半月的路程，不過九天便已走了大半，而接下來的路才是最難走的。

 

因為，車隊已經進了東湖的領地。

 

因姬笠的緣故，我並不打算走官道，便隻能冒險選擇山路。

 

東湖山匪為患，這一路走的十分小心，白天休息，晚上才會出發。

 

就這樣走了三天才終於出了東湖，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一路有些太過順利了，怎麼一點山匪的影子也沒有看見？

 

第十一天，終於到了清風城，城內悽慘一片，我絲毫不敢停歇，命人架鍋熬藥。

 

而我則直奔軍帳的傷兵處，尋了一圈沒看見阿兄的身影，我才松了一口氣，繼而馬不停蹄的開始治療傷患。

 

忙碌時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一股大力將我猛地提起，一回頭便看見阿兄憤怒的臉。

 

「你來做什麼！？誰讓你來的！？」

 

我安撫的拍了拍阿兄的手，輕聲道：「我自己要來的，我答應了爹娘，要將完好無損的你和萬千將士帶回家。」

 

阿兄驀然紅了眼眶，終是同意我留下來。

 

因藥草早就配好了的緣故，瘟疫控制的很快，加上我帶來的一眾大夫，傷兵也得到了很好的救助。

 

這場戰役足足持續了一年最終以兩方休戰而結束。

 

還沒等松下一口氣，京中傳來的消息直接叫我暈S過去。

 

10

 

姬笠反了！

 

老皇帝被SS在大殿之上，頭顱懸掛在宮門上，姬恆也已經不知所蹤。

 

半月後，沈家滿門抄斬！

 

怎麼會！？

 

自姬笠離京起，我便派人日夜監視，爹爹更是插了不少人手，他到底是從何時起謀劃了這麼大一場陰謀！

 

門外的人正朝阿兄稟報著什麼，聲音雖小，我卻也聽的很清楚。

 

姬笠下了旨，他隻給我十天的時間，若是我一起不出現，他便S一百人，兩日不出現便S兩百人。

 

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半月的路程，他卻隻給了我十天的時間，來不及猶豫，我起身便要走，卻被阿兄攔了下來。

 

阿兄一語不發，伸出的胳膊卻表明了他的態度。

 

「阿兄，爹娘還在京都，沈家上下四百口有什麼錯？全城百姓又何其無辜！」

 

「我知道！但是你不能去，你留在這裡，我會帶著人S回京都去。」

 

我將姬恆的玉牌塞進阿兄手裡，隨後重重跪在地上。

 

「阿兄，我已經犯過一次錯了，絕不能在犯第二次，這輩子是我求來的贖罪的機會，還請阿兄成全。」

 

阿兄看我的眼神滿是不解，他自然不知道上輩子發生的事，可我卻不能忘。

 

「阿兄，敵軍講和是假，姬笠定是與敵國做了交易，若是你帶兵離開，才是中了他們的詭計。

 

「三清峽一破，你要這城中百姓如何，又要我大祁百姓如何？

 

「像姬笠這般心狠手辣毫無人性的畜生，怎配當一國之君？姬恆定然沒S，還請兄長拿著這塊玉牌尋他，有他在定有解決的辦法！」

 

我聲淚俱下，神情卻是堅定異常，阿兄自知我去意已決，他握著玉牌轉過身，不肯再看我。

 

擦淚起身，我挑了軍中最烈的駿馬揚長而去。

 

這一路比來時更加辛苦，若非實在受不了，我根本不肯停下，原本半月的路程，硬是被我縮短了一半。

 

入京時，我與逃荒的乞丐並無不同。

 

離開時京中還一片煙火氣，如今人人自危，整個京都彌漫著一股S氣。

 

我並沒有收拾自己，而是趁著夜色摸進季尚書的府中。

 

季祁安看見我時驚愕不已，我卻隻將一樣東西塞給他便轉身離去。

 

兩日的時間，我已經去了不少府邸，第十日時，我出現在了宮門。

 

老皇帝的頭顱已經發爛發臭，我忽的想起，上一世時，阿兄是否也是這般慘象呢。

 

沒等多久，我便被帶入宮中，姬笠身著龍袍坐在高位上，看見我時宛如看見獵物的毒蛇。

 

他衝過來抱緊我，仿佛看不見我這一身乞丐般的行頭。

 

剛要掙扎，親昵的低語便打斷了我的動作。

 

「明珠，別掙扎，不然我會想S人的，可是我舍不得S你，那就隻能S別人了，就S你沈家的那位表兄好不好？」

 

見我不再掙扎，他的心情明顯好了起來，這些年他高大了不少，他抱起我如同抱玩具般坐在了龍椅上。

 

「明珠，你看啊，沒有你，我也可以坐上這個位置，當年我自請離京就是為了我向你證明。

 

「我是不是超厲害的，你怎麼不像小時候那般誇誇我呢？」

 

姬笠神情委屈，像一個沒受到表揚的孩子。

 

我忽然覺得姬笠有些奇怪，卻又不能確定怪在哪裡。

 

「明珠，前日皇祖母誇我功課有進步，多虧了你送我的書卷，我全部都背下來了，明珠今日一整日都陪著我，哪裡都不去好不好？」

 

驚悚直衝腦門，我終於知道姬笠怪在哪裡了，他真的瘋了！

 

他說的明明是上一世我與他初識那幾年的事情。

 

略微思索了下，我試探道：「那我先去洗個澡，然後帶你出宮去玩怎麼樣？」

 

姬笠高興的點頭，命人帶我去洗漱。

 

而我剛洗漱好，姬笠又跟瘋狗一樣衝了進來掐住我的脖子怒吼。

 

「你是不是又要離開孤！為什麼你的眼裡不能隻有孤一人！？

 

「是不是隻要把他們都S了，你就會隻在乎孤了？」

 

這是上一世挖我雙眼斷我四肢S我全家的姬笠。

 

不等我說話，他又松開手，埋在我的脖間道歉。

 

「明珠，對不起，我怎麼能傷害你呢！？

 

「對！沒有人可以傷害你！我也不行！」

 

話落，他猛地拔下我頭上的金簪便插進那隻掐住我脖子的手上。

 

看著汩汩流出的鮮血他又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我冷眼看著他瘋癲的行為，心裡已經有了新的打算。

 

接下來的幾天，我已經摸清了姬笠的發瘋，在他記憶混亂時，哄著他吃下毒藥。

 

離沈家滿門抄斬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的情緒也開始焦躁起來。

 

幼年記憶的姬笠抱著我的腰撒嬌。

 

「明珠，我真的好喜歡你啊，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隻有你是真心對我好，你要一輩子陪著我。」

 

我面無表情地抬起手，一巴掌狠狠的甩再姬笠的臉上。

 

「姬笠，別裝了。」

 

記憶混亂是真，發瘋也是真，但是此時這個狀似孩童的姬笠是假。

 

被戳穿後他果然不再裝了，眼裡透出瘋狂的神色。

 

「明珠，我隻是太愛你了，之前是我做錯了事，我們重新開始吧。

 

「隻要能消氣，你想怎麼對我都行，S了我，把我千刀萬剐，掛在城牆上遭太陽暴曬烏鴉啃食，怎麼樣都行，隻求你別不愛我。」

 

我推開姬笠，自枕頭下抽出一柄匕首，直直對上姬笠那雙偏執的眼。

 

「你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你卻與我提愛不愛，你不覺得可笑麼？

 

「愛？上輩子我自然是愛過你的，可愛你給我帶來了什麼的，愛沒了雙眼，愛沒了四肢，愛沒了家族。

 

「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愛上你。

 

「像你這樣的人，也配被愛麼？」

 

隨著話音落下，我手中的匕首狠狠刺進了姬笠的左眼中，我尤覺不夠，轉動匕首在他的眼眶中攪動，將那顆惡心的眼球剜了出來。

 

姬笠臉色慘白如紙，冷汗已經打湿了他的衣衫，可他硬是一聲沒吭。

 

我再次抬起匕首，這次朝著右眼扎去。

 

「不是想要我原諒你麼？

 

「那至少要把我所經歷過的所有痛, 都經歷一遍吧。」

 

姬笠的嘴角勾起笑，虔誠的伸展開四肢, 仿佛已經在期待獲得原諒了。

 

我冷笑一聲，手中的匕首不停，先是雙手, 再是雙腳，快意在我心頭纏繞。

 

毒藥也在此時發揮了作用，姬笠整個人抽搐起來，我短暫的停下手中的動作, 欣賞起他的痛苦。

 

「身上冷熱交替, 猶如萬蟻啃噬的痛最適合你了, 這種痛會慢慢凝聚在你的肝髒，最後才是心髒。

 

「S是對你最大的解脫，我偏不。」

 

手上再次動起來，這次是姬笠身上每一片肉。

 

「姬笠, 我說過的，重來一次, 我定要將你千刀萬剐。

 

「我沈明珠，就是來送你回地獄的惡鬼！」

 

11

 

不知過了多久, 我神情麻木的重復著, 姬笠隻剩下微弱的呼吸, 我已經找不到下刀的地方了。

 

殿門忽然大開，光灑在我的臉上, 陽光下是我的爹娘和兄長。

 

咣當一聲，匕首落地, 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上一世的苦難都將隨著這次眼淚煙消雲散。

 

一切結束後，姬恆名正言順的成了新的帝王，他曾好奇的問我, 入宮前，我到底給各位大人送了什麼。

 

我隻是笑著打著哈哈。

 

「明珠還是不乖。」

 

「身天」姬恆不知道，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打算活著回來，或者說，重來一世, 我謀劃很多，卻從沒有想過活下去。

 

上一世因識人不清, 害S那麼多人的我, 怎能因為重來一世彌補過錯便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活下去呢？

 

可是，那日殿門前, 爹娘與兄長站在暖陽裡，看向我的眼神裡隻有心疼。

 

那一刻，我很想活下去，哪怕滿身罪孽, 我也願用往後餘生來贖罪。

 

我眨了眨眼, 欲告辭離去。

 

姬恆卻突然問我願不願意留下。

 

我笑著轉身離去。

 

「陛下，我志不在此。」

 

天下苦難眾多，雖不能事事周到，卻也願盡我所能。

 

身為醫者, 我欲行天下，救萬民，才不負重來此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