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照雲溪
第3章
可事情怎麼變這樣了呢。
我嫁進趙家,是奔著過好日子去的啊。
如今這狼狽模樣,還真是自己討來的。
孟書玉,當初爭贏的那匹織錦緞,算我欠你的。
那匣子、還有我自己攢下的一些寶貝,雖然都帶出來了,可用頭發絲想也知道,以後的路終究還是難走的。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途中給我搭把手的人並不少。
從前孤女難行,以至於李大人要給我安排護衛送回來,可怎麼換成寡母就不一樣了,似乎隻要說上一句男人出去做生意了,就好像我有了依仗一樣,明明是個見不著影的存在。
罷了,不如先想該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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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藏了幾日,終於摸到了江岸邊。
坐船走。
上了船,就找不著了。
夜幕已至,要明日才能啟程。
可我沒想到,竟然會差那麼一點。
異常的動靜湧進江岸時,我慌不擇路,躲進一艘空船。
沒過多久,便聽見前邊在搜船的聲音。
我屏氣凝息,拼命地縮起來。
可是沒什麼用。
有人上船了。
腳步沉沉,連呼吸聲都是重的。
我閉上眼睛,懊惱地等著來人將我揪出去。
可卻沒有人進來搜。
但似乎也沒走,而是一直停在外面。
「溪雲。」
是趙君亦。
「你把孩子遞出來,自己別冒頭。」
「為……為什麼?」
「你隻要現身,爹一定讓人打S你。」
這我是信的。
趙君亦還想說什麼,可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時,他卻突然跨回岸上,一字一字道:「爹,搜過了,不在船上。」
主君氣急地拂了拂袖子,對趙君亦說:「跟我過來,去那邊繼續找。」
等岸上重歸靜寂時,腿已經壓得發軟。
站起來時,驚覺後背冷汗如雨。
9
孟玉白不到兩歲時,說話已然很清晰了。
會一口一個姨母地喊我。
卻不吵不鬧,隻要我應完聲,他便安安靜靜地坐在搖椅上玩竹馬。
趙家那邊,應是沒再繼續搜尋我們倆了。
可隨著孟玉白越長越大,我有些拿捏不準是否要將他悄悄送回趙家去。
也不知道主君消氣了沒有。
在孟玉白四歲生辰那日,我終於踏上了回江都府的船。
可一下船,錢袋子就被人悄悄摸走。
等我發現時,腰間已經空蕩蕩。
沒銀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我埋頭就往官府趕,可經過從前最熟悉的府邸時,猛然發現門前的匾額已經易了字。
住在裡頭的,已經不是趙家。
我找人打聽,才知道是去年就搬走了。
聽說是主君被平調到其他地方,於是舉家遷離了江都府。
「不過趙知府臨走時交代過我,如果有年輕的娘子過來打聽,那就請她去一趟從前的官邸,找一位姓梁的大人,那是他的門生。」
我去了,也找了。
原來是主君託人保管了東西,隻待我來了,就轉交給我。
是一封信,以及幾張銀票。
打開一看,信上隻有寥寥兩個字,那就是——
「糊塗」。
我折好信時,孟玉白又喊我:「姨母,姨母,咱們要去哪?」
容我想想。
本是重回故地,結果物是人非。
著實把我打了個措手不及。
徘徊間,忽聞得一陣敲鑼打鼓的喧鬧聲。
是榮登金鑾殿的探花郎,策馬還鄉。
紅衣明豔,玉面清雋。
一隔七年,二弟都長成這副模樣了。
相較下,我潦倒多了。
我靜靜地看了會,轉身離了人群。
不曾想明軒會徑直朝我奔過來。
「阿姐。」他攥緊韁繩,低低地喊了一聲。
幾乎沒怎麼仔細看我,他的眼神落在孟玉白身上。
眸色漸黯。
孟玉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睜著圓圓的雙眼,邊吃手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明軒。
倒不怯生。
明軒摘下飾在馬身的紅花,輕聲哄著孟玉生接下。
孟玉生抬頭看向我,直到看見我點頭,才歡天喜地地接過去,專注地撥弄起來。
移走了孩子的注意,明軒垂眸凝著我問:「阿姐如今......會後悔嗎?」
我知道他在問什麼。
可明軒,阿姐不後悔。
當年二擇一,阿姐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最想要什麼,所盼即所得。
即便後來離了趙家的照庇,阿姐也好生將隻有手臂長的娃娃養到如今這麼高了。
你可別看輕阿姐。
「可我後悔了,」明軒微微紅了眼,「年少時埋怨你棄妻為妾,做錯了選擇,可後來在外頭見過形形色色的事之後,才明白當年給到你的,哪裡叫做選擇呢,不嫁給這家,就要送去那家,這分明隻算得上一條路,無論往哪條走,沒什麼兩樣。」
心裡忽然輕顫了下。
我有些委屈地開口:「烏明軒你不要裝蒜,你連信都不給我寫。」
「我寫了,前年、去年還有今年,連著三年都寄信回江都府,可你一封不回。」
我有些心虛地低下頭:「這不是我不在趙府了,自然收不到。」
「你果然......被趙家趕出來了。」他重重地嘆氣。
我連忙解釋:「算不上是被趕出來,總之不丟你臉面的。」
「不丟,阿姐,你與我同巡吧。」
10
因為要重修烏家老宅,明軒與我,都暫留在江都府。
結果等來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那位李大人是特意來尋我的。
見到我時,一改沉靜面目,語氣既激動又慌亂:「娘子,書玉在哪呢?我一直打聽不著她,慶幸還能見到你,如果是她不樂意見我,你能否幫我轉述幾句話,替老師翻案的事,已經有眉目了。我周旋多年,很快便能等到水落石出了。
「娘子怎麼不說話?
「是......出了什麼事嗎?」
......
李大人沒再繼續問了。
他從我的沉默與躊躇中,已經知曉了一切。
他面無表情地拂了拂手:「是我晚來了。」
過了許久,他又說,自己也不隻有這一回是晚來的。
剛淪落教坊司時,顧著要替孟家翻案,顧著翻案之後就能堂堂正正地迎心儀之人入府,唯獨不解她在那種靡靡之地,所待的每時每刻,都像是浸在烈火裡煎。
所以趙家主君見到她時,她正往河裡跳。
救上來之後,又吊在教坊司的柱子上。
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把人弄出來。
「姨母。」孟玉白睡醒了,揉著眼睛走出來。
李大人也看見他了。
可我分明什麼都沒介紹,他竟越過我,疾步走向孟玉白,不問名字不問年齡,徑自就把孩子抱了個滿懷。
良久,他回頭看我:「娘子獨身,怕是不好養孩子,可我有些家業,便交給我可好?」
我目瞪口呆:「大人自重。」
「你當我在戲耍你嗎?可我是認真的。」
「若家裡夫人得知,一定會找大人算賬的。」
「我沒娶妻。」
「這也不行,哪有亂送孩子的道理。」
「娘子,當作是我求你。」
我猶豫了。
盯著孟玉白看了會。
他果真不認生,連被李大人抱著也不掙脫,隻是手搭在人肩上,像貓爪子那樣輕輕地撓。
許久,我終於做了決定:「大人,若有愛弛之時,情分便也消了。」
李大人抱著孩子的手微顫了顫,開口時嗓子嘶啞:「我明白了,你不敢賭我的良心,」他頓了頓,「也該是這樣。」
他放下孟玉白,朝我作了個輯:「娘子珍重,我須得回京了。」
我對他說,我不日也是要跟明軒去京城的,以後......以後還是能見著孟玉白的。
李大人點了點頭:「好。」
「等翻案之後,過去的事也都了結了,大人見歸見,但有些事,不要長久地困在其中。」
李大人怔了怔,又朝我笑笑:「放下了放下了,如果我早知這孩子的存在, 方才就不會那樣失態了, 而且, 當年她還給我的玉镯, 我早就不知道放在何處了。」
可是, 我沒提玉镯。
11
老宅修繕好之後, 明軒帶著我和孟玉白,一道去了京城。
他知道孟玉白的身世時, 問我還想不想回趙家。
像聽見上輩子的事一樣, 我恍惚地搖了搖頭。
明軒輕籲了口氣, 然後弓身把孟玉白抱到膝上,說:「這就好。」
可我後來還是見到了趙家人。
就在京城裡。
我原本以為他是進京述職來了,卻聽說是直接調到京城來了。
看見趙家主君時, 他已不復當年的氣宇軒昂, 有些憔相。
偏偏從不認生的孟玉白,會無故地往我身後躲,不敢探出頭來。
趙家主君伸出的手, 又無奈地縮了回去。
好在她白,什麼都能襯得好看。
「(日」主君慢慢地點了點頭,隻是神色沉重、懊悔。
至於趙家其餘人,依舊沒什麼兩樣。
朱氏的身子更虛弱了, 即便一直被珍貴的藥材吊著, 但應就是這兩年的事了。到時趙君亦,大概還是要另娶的。
而我給他做過妾室的事,像是沉入地底的塵埃, 被埋藏起來,不見天日。
還記得趙家大夫人重遇我時, 扯著兒子的袖子, 震驚地指向我:「這不是你房裡那位——」
「沒有的事, 」趙君亦的神情很平淡,「母親記錯了。」
可是把大夫人送上轎子時, 他回頭問了我一句:「你如今還愛穿粉色嗎?」
我點了點頭。
他溫聲道了句「嗯,好看的」,也就隱入了轎子裡。
說起衣裳, 明軒給我開了個綢緞莊子,是我們烏家從前做過的老本行。
不過明軒也說了,若遇難關別強行來, 實在不行,他這位翰林院學士養我一個姐姐外加一個孟玉白, 綽綽有餘。
曉得了曉得了。
不過確實很多東西都生疏了, 還得從頭學起。
我倒不嫌煩悶,隻覺別有生趣。
而且, 生意還不錯。
應該和莊子牌匾的題字是昔日的探花郎親筆沒多大關系吧。
他字寫得是好, 但我也不露怯。
就說嘛, 你不許看輕阿姐。
我烏溪雲,還是有些能耐的。
不悔,無悔。
風吹得有些大, 我起身回去屋堂裡。
可卷起的沙子還是迷了眼睛。
我揉眼睛時,孟玉白輕搖了搖我的手:「日子過得這樣好,姨母不要哭啦。」
是呀。
日子一天天地好起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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