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家的孫芸心灰意冷，正處於感情空窗期，在雙方父母張羅下，我莫名其妙地成了憋屈的接盤俠。

8

 

難怪孫芸和以前的同學不聯系，原來是怕這段不光彩的過往暴露在我面前。

 

也正是這次師範學院之行，兩人舊情復發。

 

孫芸尋S覓活要和舊愛重續孽緣。

 

我怕她再次吃虧，以朋友的角度勸她慎重。

 

然而，王八吃秤砣，她鐵了心要去尋找真愛。

 

甚至用了最老土的辦法，一哭二鬧三上吊，整整關在屋內絕食了三天。

 

雙方父母來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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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再互相折磨也沒什麼意思了。

 

好言難勸該S的鬼。

 

我尊重孫芸的選擇，她要我給愛一條生路，我就隻能選擇體面地放手。

 

苦酒折柳今相離，無風無月也無你。

 

9

 

有一次，碰到了合作伙伴錢總，他饒有興趣地跟我聊起孫芸的事情。

 

自從離開我的支持之後，書商們就沒有再找過孫芸。

 

不甘心的孫芸便去找了錢總，但是人家連見都懶得見她。

 

多次圍追堵截，錢總終於同意見上一面。

 

見面時，孫芸滔滔不絕地向錢總介紹了她和陳康來一起構思的一本書的大綱。

 

錢總卻聽得昏昏欲睡。

 

陳康來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文人的節氣頓生，氣憤地拉起孫芸。

 

「這家不行，咱們找另一家，我就不信了，酒好還怕巷子深。」

 

錢總卻笑著回應：「好酒嗎？孫老師，我的倉庫裡，大半倉躺著睡覺的都是你的大作！」

 

接著他又說道：「別以為會碼幾個字，就是作家了。簡總為了你出書，在我這裡砸了不下一千萬了。」

 

末了他還戲謔補充：「你以為籤名售書會，來的都是你的忠實粉絲？那都是簡浩僱來捧場，逗你開心的！」

 

孫芸不可思議地看著錢總，仿佛一個光鮮亮麗的美女當眾被脫光衣服。

 

被人圍觀，被人評頭品足。

 

「不信？！現在就帶你們去倉庫看看，那些書送人擦屁股，人家還嫌硌得慌。」

 

「我隨便找幾個大學生，寫的網文都比你們搶手！」

 

孫芸這才悲哀地意識到自己所謂的才華，在離開我這庸俗之人的支持後，在別人眼裡屁都不是。

 

她的書，一本都沒有在市面上流通，外界也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她隻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

 

我搖頭苦笑，錢總的舌頭也太毒了，就不能給人留點面子嘛。

 

「咱憑什麼做了好事不留名，你的付出，怎麼能平白無故便宜了那對狗男女！」

 

錢總依舊為我感到憤憤不平！

 

10

 

孫芸失魂落魄地站在遠處觀察著那個叫劉莉的女人。

 

劉莉的外表顯然與她心中的形象大相徑庭：臉上爬滿皺紋，乳房下垂，腰腹連成一片，滿嘴粗哩俗語。

 

正不顧形象地大聲吆喝，用沾滿碎肉的袖子擦著臉上的汗珠。

 

孫芸無法想象，自己曾經深愛的那個風流倜儻的男人。

 

每天是如何面對這個粗鄙醜陋的女性的。

 

她的至愛，每天晚上睡在這樣的女人身邊又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看著在肉攤前大聲吆喝，與顧客討價還價的劉莉。

 

她在思索著，腦中組織著語言，怎麼勸說劉莉放棄陳康來，絲毫沒有一點小三竊位的覺悟。

 

等到豬肉攤上已經沒有顧客，孫芸鼓起勇氣走向劉莉。

 

「我叫孫芸，想必你知道我。」

 

「我來找你是經過認真考慮的，我覺得應該和你好好談一談。」

 

劉莉眼皮抬都沒抬，自顧自地收拾著案板上的刀具，嘴裡輕淡地「哦」一聲。

 

孫芸聽出來了，那表示著「我明白，你可以繼續。」的意思。

 

孫芸繼續往下說：「我是在讀大學時認識他的，整整十年，我們互相深愛著彼此。」

 

劉莉不說話，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眼睛瞪著孫芸。

 

「我當時並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不過，這沒關系，你們之間不存在真愛，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孫芸越說越順暢。

 

「我今天來找你，也是迫不得已，他說他愛我，我就離了婚來找他。」

 

「可是他一拖再拖，說隻要你同意，他就離婚。」

 

孫芸籲了一口氣，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一口氣說完。

 

劉莉的嘴和手開始哆嗦，下一刻，她手指著孫芸的鼻子，聲調提高：

 

「不要臉的土娼！你和他認識十年，你知道我和陳康來認識多久了？！」

 

「要讓這個陳世美輕松離開，你做夢！老娘賣了幾十年豬肉，起早貪黑，供他讀大學，讓他過上好日子，如今喜新厭舊了，想甩了老娘，做他的春秋大夢！」

 

「你這千人壓萬人騎的婊子，自己好日子不好好過，勾引別人老公，騷狐狸！」

 

生活在象Y塔裡的孫芸，哪裡是劉莉這種市井賣豬肉出身的對手。

 

左一聲「土娼」右一句「婊子」，就罵得孫芸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她一輩子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景。

 

在她看來，人和人之間不應該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嗎？

 

既然她和陳康來沒有愛了，就該放手，讓兩個有真愛的人尋找到心靈的慰藉。

 

而不應該像現在這樣，潑婦罵街胡攪蠻纏，阻撓他們的結合。

 

劉莉繼續怒斥：「你覺得有意思嗎？你要結婚，你應該去找他，而不應該來找我！」

 

孫芸虛弱地回應：「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是他不離婚，是你不離，他說隻要你同意，他就離婚！」

 

「這好辦，你把姓陳的找來，三方對質，隻要他親口承認，他不要這個家，不要我和兒子，我就把他讓給你！」

 

「呸！不要臉的婊子，滿大街的男人多的是，你怎麼偏偏看上這個滿嘴謊言的衣冠禽獸！」

 

劉莉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孫芸鼻子臭罵。

 

周圍的路人也開始對著孫芸指指點點，一臉不屑。

 

孫芸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劉莉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憤怒，最終撸起袖子向孫芸撲過去。

 

揪衣服扯頭發，倆人扭打翻滾在一起。

 

圍觀的人慌忙挪開，清出一塊空地。

 

11

 

孫芸在被劉莉多次辱罵和追打之後，開始催促陳康來盡快離婚娶她。

 

陳康來沒說和她結婚，也沒說不結，總說再等等，再看看，讓他找個時機和劉莉好好談這件事。

 

孫芸聽他這樣說了，也不好再對陳康來說什麼，總不能拿著皮鞭逼劉莉讓位吧。

 

她也明白以劉莉的性格，陳康來想要離婚將要付出怎樣慘痛的代價。

 

這事還真急不來。

 

怪隻怪自己太心急了，聽信了陳康來在床上的甜言蜜語，急吼吼就把婚離了。

 

無論在哪個年代，男人如果不缺自由和女人，大概都不急著結婚吧。

 

陳康來也不例外。

 

劉莉把他照顧得好好的，就像對待自己的兒子一樣。

 

陳康來舍不得這種舒適的生活。

 

孫芸的痴情和知性，彌補了劉莉身上的一些不足。

 

陳康來有時就會想，如果能把孫芸和劉莉兩個糅合在一起，魚和熊掌得兼，他陳康來的人生就沒有絲毫缺憾了。

 

他得意於享受著與情人調情帶來的激情，又能保持家庭生活的穩定。

 

享盡齊人之福，是每個男人的終極夢想。

 

但陳康來完全沒想到，孫芸會為了所謂的愛情孤注一擲，不僅快速離了婚。

 

而且淨身出戶，一分錢都沒拿。

 

他更想不到，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劉莉竟然會鬧到學院，醜事鬧得盡人皆知。

 

自己為人師表的形象一落千丈，現代陳世美的桂冠妥妥地落到頭上。

 

陳康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隻能在外面租了間房，暫時把孫芸安頓在那兒，然後再慢慢想辦法，讓時間來淡化一切。

 

孫芸視金錢如糞土，也不擅長理財，在離婚時又淨身出戶，沒有留下一星半點積蓄。

 

而陳康來的工資卡又在劉莉那兒。

 

這兩個沉浸在精神世界裡的人，一頭扎入世俗生活中，立即被柴米油鹽的汪洋大海所淹沒。

 

最終在物質世界的考驗面前，他們不得不垂下高傲的頭顱。

 

12

 

當陳康來把第一次觍著臉皮借來的錢花光後。

 

他開始慌了手腳，急忙和孫芸商量，能不能從我這裡爭取一些錢。

 

被孫芸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文人留在骨縫裡的那點驕傲被她緊緊地夾在腋下。

 

從來都是她瞧不起我，她決不允許自己向我這種庸俗的商人低頭，即便離婚時，她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我說你也是男人，怎麼碰到一點事就不知所措，你以前的從容風雅丟到爪哇國去了？」

 

「怎麼錢這種小事到你這裡就變得這麼畏手畏腳，你連簡浩一個腳趾頭也比不上？」

 

孫芸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才發現我唯一的優點——懂得疼女人，願意為所愛的人揮金如土。

 

「錢，錢，錢，他不就比我有錢嗎，其他哪點比我好！」

 

男人的自尊，令他在聽孫芸提到我的名字時，煩躁不安。

 

更被孫芸的奚落，刺激得直喘粗氣、額頭上的青筋綻起：「當初就叫你離婚多爭財產，多爭財產，你就是不聽！」

 

「你自己看看，柴米油鹽，哪樣不花錢？」

 

孫芸看著大發雷霆的陳康來，弱弱地說：「咱們還可以寫作賺錢的……」

 

「寫作，寫作，你還好意思提寫作，我的老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當初怎麼會看上你這個豬腦殼！」

 

「分了吧，以後別再來找我！」

 

孫芸呆呆看著面容扭曲、大聲咆哮的陳康來。

 

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非她不娶的情人，此刻卻撕下溫情脈脈的面紗，露出了如此骯髒齷齪的一面。

 

她為了這個男人，不顧一切地拋開所有，飛蛾撲火般投入他的懷抱。

 

卻落得被人拋棄的下場。

 

孫芸迷茫地看著陳康來從她面前走過，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

 

她第一次感覺到，她的至愛所編織的美夢如同一個絢麗的大氣泡，輕易被一根小小針尖刺破，「呯」的一聲，化為烏有。

 

孫芸雙腳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她的眼睛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

 

良久之後，水霧被猩紅的血絲蒸發，眼神露出猩紅的光芒。

 

13

 

雖然孫芸已成為我的前妻，我依舊無法容忍陳康來欺騙她的感情。

 

我不能坐視我曾經視為珍寶的人，就這樣被別人踐踏。

 

正當我準備騰出手來收拾陳康來時，國外的一個項目出了問題，需要我親自處理。

 

不得不暫時放過陳康來。

 

等我兩個月後我回國，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14

 

孫芸找上門時，陳康來一家正在吃晚飯。

 

他正說著什麼，逗得劉莉開心大笑。

 

看到他們有說有笑，其樂融融的和諧氛圍。

 

孫芸的心沒來由得縮在一起，疼得她捂住心口。

 

劉莉一步不挪地堵在門口，冷冷看著突然上門的孫芸。

 

「我就和他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孫芸說著話，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呆愣愣的陳康來。

 

「我不說過了嗎，咱倆該分手了，對大家都好。」陳康來皺了皺眉。

 

「十年了，十年的感情你說分就分了？」孫芸的聲音顫抖。

 

陳康來的無情無義令她的頭懵了一下，胸口像憋了一團火，劇烈焚燒著她的五髒六腑，燒得頭腦發昏，眼前的情景跟著模糊起來。

 

孫芸淚如雨下：「你還有沒有一點點良心……你但凡還有一點點良心，你都不該說這種話……」

 

「孫芸，該結束了，我們沒有未來的，放下吧，咱們都是普通人，不要再折騰了，你回去和簡浩好好過日子, 好嗎？」

 

陳康來離開飯桌, 走向孫芸。

 

「你說得輕巧, 我回得去嗎？」孫芸的聲音非常低沉，像遙遠地底傳來的悶響。

 

自己為了真愛，拋棄家庭、名聲, 現在淪落成陳康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狗？

 

「你以前口口聲聲說愛我, 要離婚娶我, 現在卻跟我說不可能。」

 

「狗雜種, 你騙了我十年，你這個人渣！」

 

孫芸暴怒起來，積壓在心中的怨氣傾瀉而出。

 

「我為你墮過胎, 流過產，喪失了做母親的資格！你這個衣冠禽獸！」

 

「你毀了我的一切, 我也不會讓你好過！去S吧！」

 

孫芸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尖刀對著陳康來就刺過去。

 

陳康來嚇得大叫一聲，下意識地把劉莉一把扯過來擋在面前。

 

孫芸收刀不及，刀子扎在劉莉肩頭上。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三個人都愣在當場。

 

下一秒, 劉莉疼得大叫, 一把推開孫芸, 自己由於用力過猛, 也往後倒去，露出一個空檔, 讓陳康來獨自面對面目猙獰的孫芸。

 

孫芸雙目赤紅，揪住驚慌失措的陳康來, 刀子往他肚子扎去，一刀, 兩刀……

 

刀掉落在地上, 孫芸渾身打著戰, SS盯著自己那雙手。

 

她用沾血的雙手掩住了自己的臉, 巨大的史無前例的疼痛隨即便吞沒了她, 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扯著頭發號啕大哭……

 

她一次一次地問自己：你怎麼能騙了自己這麼長時間？

 

你怎麼能這麼長時間地自欺欺人？

 

該清醒了……

 

15

 

「對不起……」孫芸見我進來，眼神躲閃空洞, 不復昔日的神採。

 

隔著鐵柵欄, 我們四目相對，不勝唏噓。

 

「為了一個人渣, 值得嗎？你傻不傻啊？」我憐惜地看著她, 輕聲問。

 

她看向遠方，依稀記起了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和那個男人流著淚接吻, 擁抱，生離S別。

 

諷刺的是，雖然我隻有高中學歷，她卻是擁有大學文憑的美女作家。

 

「「「」那時候的她恨不得告訴全世界，她是個新女性。

 

她可是要愛情也要自由的新女性。

 

即使沒有性經驗，她也恨不得裝得經驗豐富一樣。

 

好讓別人不要以為她是偽裝的新女性。

 

想到以前幼稚的過往。

 

她在黑暗中無聲地殘酷地笑了, 把頭偏到了一邊以免被我看到。

 

但她的小心思依舊被我察覺。

 

「後悔嗎？」我問道。

 

「後悔？」她咬牙切齒, 狀若癲狂，語調陡然提高。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這世人。」

 

「多可憐！」

 

「喜歡的得不到！」

 

「得到了不珍惜！」

 

「在一起懷疑, 失去了……」

 

「懷念……」

 

「懷念了想見，相見了又恨晚！」

 

「最後兩生相厭！」

 

「終其一生，滿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