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墜地獄

第1章

媽媽被表舅侵犯,生下了該S的我。

 

我從小自卑陰鬱,受盡世人欺辱。

 

魏知禹就像一束光,拉我走出黑暗。

 

結婚前夕,我聽見他對他的兄弟說:

 

「有沒有什麼辦法不結婚?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到她的出生,就覺得惡心。

 

「親近生出來的玩意兒,你們不覺得很髒嗎?」

 

我收拾東西消失在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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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聽說不可一世的魏總,看到我屍體的那天。

 

哭得跟狗一樣。

 

1

 

下周就是我和魏知禹結婚的日子。

 

我張開手掌,百無聊賴地數著從指縫裡透進來的夕陽。

 

一縷,兩縷,三縷……

 

好想魏知禹。

 

他今天要去參加回國朋友的接風宴。

 

問我去不去。

 

對於他的朋友,我幾乎從不見面。

 

因為害怕。

 

我害怕見到魏知禹以外的所有人。

 

所以我照常選擇了拒絕。

 

魏知禹跟平時一樣,親了親我的額頭。

 

啞然失笑。

 

「我們都快結婚啦,還不想見見他們嗎?

 

「不想去就算了,乖乖在家等老公回家~有事打電話。」

 

想到魏知禹的樣子,我心頭一暖。

 

夕陽下那套定制婚紗鍍了一層金光。

 

我是時候該走出去了。

 

魏知禹說今天回來的是他們的發小。

 

一個女生,我特意挑了一條鑽石項鏈作為見面禮。

 

我換了一件能遮到手腕的長袖。

 

走到鏡子前拍了拍自己的臉。

 

宋絲絲,加油,你可以的。

 

我來到魏知禹經常聚會的包間門口。

 

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建設後準備推門。

 

正巧門裡傳來他們的對話。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動作,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2

 

「魏哥咋了,你怎麼悶悶不樂的?」

 

沉默一會兒,魏知禹開口了。

 

「你們說,有沒有辦法不結婚,或者延遲一下婚禮。」

 

我的手顫了一下。

 

魏知禹是覺得婚禮太匆忙了嗎?

 

其實延後一下,也好的。

 

門內安靜一會兒。

 

有人笑道。

 

「魏哥你說什麼呢,你那麼愛嫂子,咋舍得不跟她結婚?

 

「別逗兄弟們了。」

 

魏知禹開口,聲音淡淡的。

 

「沒開玩笑,說真的,我想到她的出生,就有點……惡心。

 

「她爸是她的親表舅,她是近親生下來的東西。

 

「我覺得,她很髒,很惡心……」

 

室內人倒抽一口冷氣。

 

嘰裡呱啦地討論起來。

 

我徹底僵在原地,腦袋裡亂糟糟的。

 

魏知禹,他在說什麼。

 

他覺得我惡心。

 

我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碎裂。

 

心髒像有什麼東西猛砸過一般,疼得無法呼吸。

 

我癱坐在地,痛苦地捂住腦袋。

 

魏知禹是開玩笑的對吧。

 

一定是開玩笑的……

 

我再沒了進去的勇氣,顫顫巍巍地扶牆起身。

 

隻有一個想法。

 

趕緊逃離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這時,電梯叮一聲打開。

 

裡面走出來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卷發女生。

 

她昂著驕傲的腦袋,氣質不凡。

 

我猛地朝後縮了一下。

 

渾身血液凝固。

 

這張臉,我永遠不會忘記。

 

曾經因為我的身世,帶頭霸凌我的人。

 

溫詩雅。

 

3

 

她一眼就看見我了。

 

踩著高跟鞋朝我走來。

 

臉上掛著譏諷的笑容。

 

「宋絲絲?你還沒S呢?

 

「還有,你有什麼資格來這種地方,真是晦氣……」

 

她沒說完的話咽進嗓子裡。

 

彎著眼睛看向包間門口的人。

 

「知禹~好久不見呀,這人你們認識嗎?怎麼在……」

 

魏知禹沒有理她,衝上前來抱住我。

 

雙手有些發抖。

 

「絲絲,你怎麼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來多久了?」

 

我仔仔細細看著魏知禹的眉眼。

 

裡面的溫柔一如往常,但帶著慌張。

 

他想知道我到底聽沒聽到他們的話。

 

我說:「剛到。」

 

溫詩雅笑了,隻不過那笑裡帶了些咬牙切齒。

 

「呀,原來她就是你的未婚妻呀。」

 

她朝我伸手。

 

「你好,我叫溫詩雅。」

 

我低著頭,沒有伸手。

 

魏知禹開口。

 

「詩雅,我老婆有些怕生,你別鬧她。」

 

我把裝項鏈的盒子往包裡藏了藏。

 

我沒想到魏知禹的發小是溫詩雅。

 

這條項鏈我不想給她了。

 

包廂裡的人有些局促。

 

大概沒想到他們剛剛討論的主角出現在這了吧。

 

一個個扯著幹巴的笑容朝我打招呼。

 

席間,我就像個小醜一樣縮在一旁。

 

看著溫詩雅和他們談笑風生。

 

時不時還和魏知禹嫻熟拌嘴。

 

看向我時眼裡帶著挑釁、譏諷。

 

再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我再也受不了這窒息的氣氛。

 

蹭一下起身往外走。

 

「知禹,你們吃,我先走了。」

 

魏知禹拉住我的手。

 

一瞬,我看到了他眼裡的輕松。

 

原來,他也不想我留在這。

 

「絲絲,我送你。」

 

我抽出手,輕聲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溫詩雅笑道:

 

「知禹,你老婆也不是小孩啦,我才回來,不多陪陪我嗎?」

 

4

 

魏知禹還是沒有送我。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風吹得有些冷。

 

搓了搓手臂。

 

腦子裡回蕩著魏知禹今天的話。

 

【我想到她的身世,就覺得有些惡心。

 

【近親生出來的東西,你們不覺得很髒嗎?

 

【有沒有什麼方法不結婚?】

 

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一樣。

 

讓我覺得無法呼吸。

 

我隻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可我能去哪裡?

 

沒有地方可去了。

 

我還是回到了魏知禹的別墅裡。

 

我躲在黑暗裡,緊緊蜷縮在一塊兒。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到了我媽媽。

 

也許,我該給她打個電話。

 

我很久沒給她打過電話了。

 

她恨我,恨她有這麼一個人生汙點。

 

但我真的,想媽媽了。

 

我拿著手機怔了半晌。

 

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響了很久很久。

 

才被人接起。

 

是我媽媽的新老公。

 

聽見是我,壓低聲音怒罵。

 

「宋絲絲,你有病是嗎?為什麼要給她打電話?

 

「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她!」

 

電話掛斷。

 

一道閃電劃過。

 

我走到窗前坐下。

 

要下雨了。

 

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奇怪,明明彩色的世界。

 

怎麼又變得灰暗,沉重又壓抑。

 

我知道,我的抑鬱症又開始發病了。

 

腦子和耳朵也開始嗡嗡作響。

 

好吵,到處都好吵。

 

我捂著腦袋站起來,想甩掉吵鬧的腦子。

 

哐當一聲,什麼東西被我撞倒了。

 

是那件定制婚紗。

 

5

 

它的裙擺掛在桌角。

 

撕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我拼命地想補救它,那條口子卻越變越大。

 

這是半年前,魏知禹陪我去國外定制的婚紗。

 

我們一起選了好久的花樣。

 

在身上一次又一次地修改。

 

直到變成我最喜歡的模樣。

 

我還記得陽光下,魏知禹寵溺的笑。

 

暖暖的。

 

但那些美好,終究是回不去了。

 

眼淚像開了閘門一樣,一直流個不停。

 

酸澀入骨,疼得鑽心。

 

我縮在沙發上,伴著腦子裡的嗡嗡聲。

 

我想到了從前。

 

我的出生是一場災難。

 

沒有一個人期待我的出生。

 

我該S的生物學父親,是我的表舅。

 

趁著喝醉侵犯了我腿腳殘疾的媽媽。

 

就那一次,我媽就懷上了。

 

畜生囚禁了她,逼她生下我。

 

結果是個女兒,她當場就想把我摔S。

 

是表舅婆攔了下來。

 

她說是個正常孩子,能養。

 

我媽恨我,她連奶都沒有喂我一口。

 

但我不怪她,她也是受害者。

 

恨我,我能理解。

 

從小我就受盡村裡人的白眼。

 

沒有朋友,他們說我是怪物。

 

是雜種。

 

沒有人願意跟我玩。

 

我小時候唯一的願望就是離開村子。

 

所以我拼命地學,拼命地學。

 

想用成績考得遠遠的。

 

後來我做到了。

 

我考出村子去了城裡。

 

我上了初中。

 

初中三年,一切如常。

 

我開始期待未來,也許我這種人,也是可以有光明的未來的。

 

直到高中,遇見了溫詩雅。

 

6

 

不知她從哪知道了我的身世。

 

到處宣揚我是不該出生的賤種。

 

把我拖去廁所暴打,往我頭上澆冰水。

 

在我課桌上寫寫畫畫。

 

往我抽屜裡塞S掉的蟲子老鼠。

 

都是日常。

 

因為溫詩雅,我在學校沒有朋友。

 

宿舍的同學也不敢跟我一起玩。

 

我又變回了獨自一人。

 

高二那年得到了好消息。

 

溫詩雅要出國了。

 

我以為我解脫了。

 

可她沒打算放過我。

 

臨走前,她把我拖進小巷用尖刀一下下地在我的腰上刻上了兩個字。

 

【賤種】

 

她說,賤種就該永遠記得自己的出生。

 

那段時間,她精致又扭曲的面龐常常出現在我的夢裡。

 

變成一隻隻要把我生吞活剝的惡鬼。

 

每天醒來,枕頭都是湿漉漉的。

 

我摸了摸腰上的傷疤。

 

粗糙又刺手。

 

魏知禹帶我去做了整形。

 

看不清字了,但還留著大塊的,永不會好的傷疤。

 

一到下雨天就會隱隱作痛。

 

高三那年,畜生父親喝酒失足摔S了。

 

我媽也得以脫離地獄。

 

她遇到了真心愛她,對她好的男人。

 

也許有了愛情的滋潤,她想到我了。

 

有了一瞬間的母愛,她為我轉學了。

 

離開前她說:

 

「絲絲,永遠不要來見我,永遠。

 

「你是我人生中的汙點。」

 

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也是最後一次。

 

宋絲絲,出生後,畜生問她給我取什麼名。

 

我媽低著頭說:「S,S。」

 

他聽成了絲。

 

我恨這個名字,也恨我自己。

 

7

 

迷迷糊糊間,我睡著了。

 

夢裡我拼命伸手想逃出地獄。

 

深淵裡深處無數隻扭曲的手想把我拖拽下去。

 

噩夢纏身,我出了一身冷汗。

 

下一秒,客廳的燈開了。

 

白晃晃的燈光刺得我眼睛發酸。

 

魏知禹過來抱我。

 

聲音帶著關懷。

 

「絲絲,怎麼了。

 

「做噩夢了嗎,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我睜開眼,對上了魏知禹的眼睛。

 

他的眼睛一如往常。

 

看著我充滿濃烈的愛意。

 

可為什麼,他會說出那些話。

 

我鼻子泛酸,輕聲說:

 

「是,我做噩夢了,我又夢到了以前。」

 

魏知禹抱緊我,輕哄:

 

「沒事,沒事了,都過去了。」

 

我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

 

淡淡的酒味混合著雨水刺激著鼻腔。

 

「知禹,我覺得我的出生好惡心。

 

「我也許,就不該出生。

 

「你呢,你會覺得我很惡心嗎?畢竟我是近親生的東西。」

我自顧自地笑了。

 

抱著我的魏知禹,身子僵硬了一下。

 

他聲音有一絲沙啞。

 

「別說了,絲絲!你不惡心,你是正常的,惡心的是你的畜生父親!

 

「這些都不是你的錯,錯的是他,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

 

「我愛你,你是我的珍寶,我怎麼會覺得你惡心。」

 

我輕笑,是嗎?魏知禹。

 

8

 

見我的情緒平靜了。

 

魏知禹起身,視線落在了那件壞掉的婚紗上。

 

有一瞬間的怔愣。

 

我淡淡開口。

 

「對不起知禹,婚紗不小心被我碰到了。

 

「裙子上壞了一條大口。」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

 

想看清他眼裡的情緒。

 

「要不,就不結婚了吧。」

 

他眼裡有一剎的釋然,但立刻被慌亂取代。

 

他衝過來,神情痛苦,嘴唇哆嗦著。

 

「絲絲,你說什麼傻話?」

 

他把我揉進懷裡用力揉著我的頭發。

 

「別說這樣的話了,絲絲,我不能沒有你。

 

「婚紗壞了就壞了,我們還可以去定制,定制一百條,一千條。

 

「但我……不能沒了你。」

 

我感到肩膀上的湿潤,魏知禹哭了。

 

我張張嘴,話像堵在嗓子裡一樣,什麼都說不出。

 

我想開口問他。

 

何必呢,魏知禹,何必演出這副深情的模樣。

 

你直說,我也會離開的啊。

 

我不會糾纏你的。

 

我甚至想告訴他,你的青梅就是曾經霸凌我的人。

 

我還想問,問問他為什麼。

 

明明曾經那麼愛我的人,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但我什麼都沒說。

 

把話咽回了嗓子。

 

沒意思極了。

 

9

 

高三上學期我轉學了。

 

我依舊孤僻自卑。

 

但好歹沒有人欺負我了。

 

也沒有人知道我那惡心的身世。

 

我也是在那時遇到了魏知禹。

 

可還是有消息傳進了學校。

 

那段時間我得了嚴重抑鬱。

 

手腕上是一條又一條的刀疤。

 

我想S。

 

我就應該S。

 

我又被人堵在了巷子裡。

 

是魏知禹把我救了下來,把那些人揍了一頓。

 

我還記得那天光影投過他的後背。

 

我怎麼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溫柔的話卻清晰傳進了我的耳朵裡。

 

「絲絲,出生不是你能選擇的,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逆著光他朝我伸出手。

 

「跟我一起,我會永遠陪著你。」

 

我把魏知禹當做我唯一的救贖。

 

他就是在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

 

唯一的。

 

有了魏知禹的保護,沒有人敢再來拿這件事說事。

 

我也跟隨魏知禹的腳步去了同一所學校。

 

他就像我的另一個影子一樣。

 

懂我的一切,包容我所有自卑的心思。

 

可為什麼,我唯一的光。

 

也滅了。

 

10

 

魏知禹看見我的眼淚。

 

手忙腳亂地幫我擦眼淚。

 

「別怕,絲絲,老公一直在。」

 

他拍著我的後背輕哄。

 

「絲絲,是不是因為婚禮人多,你有些害怕?

 

「沒事的,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很多很多。

 

「等你好些了,我們再辦婚禮好不好?」

 

不好。

 

魏知禹,我們還有以後嗎?

 

我已經看不懂,你對我的感情有幾分真,幾分假。

 

11

 

最近幾天,我的抑鬱症好像又嚴重了。

 

整晚整晚地睡不著。

 

有時看著窗外的鳥都會變成扭曲的怪獸。

 

朝我撲過來。

 

陽光、草木,都像鋪上了灰色的濾鏡。

 

看起來悶悶的,沉沉的。

 

有時候看見桌上的尖刀。

 

就想往手腕上那些扭曲醜陋的傷口上刺去。

 

快樂開心的情緒也似乎被抽走了。

 

那天,趁著魏知禹不在。

 

我偷偷聯系了曾經的醫生。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去看過醫生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

 

點著桌面上的檢查單。

 

重度抑鬱症。

 

「絲絲,你要開心。」

 

他開了一大堆藥給我。

 

叮囑我按時吃藥。

 

我捏著單子的手有些發汗。

 

我讓他不要告訴魏知禹。

 

出醫院的時候,我又遇到了溫詩雅。

 

她依舊昂著腦袋,踩著高跟朝我走來。

 

她嘴角掛著殘忍的笑。

 

「看不出來啊宋絲絲,你還能有本事勾搭上魏知禹。

 

「不過你永遠都是賤種,你覺得他會愛你嗎?」

 

我抬起頭,直視她。

 

這是我第一次有勇氣直視。

 

「跟你沒關系,我是賤種,你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溫詩雅精致的妝容掩蓋的內心下出現一道裂縫。

 

她沒想到被她霸凌的我居然敢這麼對她說話。

 

她衝上來啪一聲重重地甩了我一個耳光。

 

我被她打倒在地,臉火辣辣的。

 

她扯開我的衣服,用力扭著我的傷疤。

 

「怎麼,賤種兩個字被抹去,就能遮蓋你是賤種的事實了?

 

「宋絲絲,你等著,知禹遲早會甩了你。

 

「到時候我會親手再給你刻上賤種這兩個字。」

 

我哆嗦了一下。

 

太陽照在身上卻還是讓我發冷。

 

12

 

回到家,魏知禹看到了我腫起來的臉頰。

 

也看到了我手裡的藥。

 

他蹙著眉頭給我擦藥。

 

一邊給醫院的醫生打電話。

 

剛剛才答應我瞞著魏知禹的醫生。

 

全盤託出了我的病症。

 

魏知禹沒有說話,放下藥進了屋子。

 

再出來時,眼眶是紅的。

 

他把我摁在他的懷裡。

 

「絲絲沒事,我會陪著你,好好治病的。

 

「告訴我,誰打的你。」

 

這一次,我沒有猶豫。

 

「溫詩雅打的。」

 

魏知禹瞳孔地震,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