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辭有玉
第1章
成婚拜堂時,夫君突然掀開我的紅蓋頭,
當著眾賓客的面,要我籤下認妾書。
他要給白月光一個名分。
可定親時,他保證過絕不納妾。
眾人饒有興致地想看我出醜,
我咬咬牙,指著人群裡面如冠玉的男子。
「陸昀有違婚約,堂前逼我就範,是小人所為。我不想嫁他,你願不願意與我拜堂?」
陸昀的臉頓時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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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勾起唇角,站到人前,慢條斯理道:「好,我娶你。」
1
眾賓客哗然。
陸昀咬牙切齒:「賀蘭辭,枉你是太傅的女兒。如此不要臉面,堂前換夫,有違綱常。」
我嗤笑一聲:「通義有言,夫不正則妻可改嫁。更何況,你我尚未拜堂,談不上是夫妻。今日便借你陸宅一用,讓我同我的夫君,對拜天地,共入洞房。」
「你,你,你……」陸昀揚起手指著我,氣得全身顫抖。
我從他身上扯下象徵新郎的紅綢緞,系在那名俊美男子腰間,對拜天地後,拉著他的手步入洞房。
眾人指指點點,眼神盡是責備與鄙夷。
隻有躲在人群最後,陸昀的白月光柳如綿,露出了得逞笑臉。
進洞房後,我站在門邊聽外面的動靜,想等賓客散去,拉著嫁妝回賀府。
男人卻坐在床邊,自顧自地脫他的衣衫。
待我轉身,入目是大片如玉的肌膚,肌肉線條漂亮又清晰。
從腰腹一路往下……
臉上的溫度瘋長,我心慌意亂。
男人笑著說:「看夠了嗎?」
我猛地將頭偏到一邊,撩撩頭發,拍拍裙擺,硬著頭皮問:「你這是幹嘛?」
「洞房啊。」他深邃的雙眼直勾勾盯著我,很是無辜道。
我輕咳一聲,鄭重道:「今日多謝公子解圍,他日我必定登門道謝,待外面看熱鬧的人散去,公子便可離開了。」
他猛地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觸到他緊實的胸膛,低沉的聲音如蠱惑般:「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拜過堂了,賀小姐得對我負責才是。」
我咽了咽喉,克制住男色的誘惑,一把推開他,振振有詞道:「你姓甚名誰,身價家世我一概不清楚,怎麼對你負責?
「況且。」我轉身,斜著眼偷瞟那些好看的肌肉,又道:「況且,哪裡有一上來就脫衣服的。」
他微微頷首,走到床邊,三兩下穿好衣衫,我才敢抬起眼仔細打量。
男人一襲青衫長袍,玉冠高束,長身玉立。
難怪我一眼就在人群裡看見他,實在是俊美非常。
他站在我面前,拱手道:「在下裴玉珩,新科狀元,尚未娶妻,與陸昀曾經是同窗,如今在翰林院當差。」
裴玉珩一邊說,我一邊琢磨。
新科狀元?
比陸昀還有才華,他隻是個探花郎。
翰林院?
好差事,說不定以後官階比我父親還高。
於是,我拍拍他的肩膀道:「裴大人放心,我會對你負責。」
2
我領著裴玉珩回賀府。
正好撞見了陸昀,他定是來找我父親,告知今日之事。
指不定又添油加醋說什麼。
他看我的眼神厭惡至極,冷冷道:「蘭辭,你今日太過無狀。我已同嶽丈說明,若現在道歉,看在嶽丈的面子上,我便原諒你。」
「我憑什麼要你原諒?你借勢欺人,擅毀婚約,該道歉請罪的人是你。」
陸昀的表情驀然僵住,半晌才道:「男人三妻四妾再尋常不過。妻子理應體貼夫君,寬容大度,否則,落得個悍妒的名聲,對你,對賀家並無好處。」
我眯著眼,眸光銳利地盯著他。
「你忘了麼?我母親拖著孱弱的身子,辛苦賣豆腐。她賺來的銀子,要供我們衣食,還要給你買最好的筆墨。你說過高中之後會娶我,要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母親S了,你便堂而皇之地違背誓言。若是我輕易原諒你,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母親。
「要不是要供你考科舉,她不會活活累S。」
我與陸昀的婚約,是自小定下的。
我母親本是妾室,大夫人不喜她,趁父親不在,把她送到莊子上。
離府之後母親才發現懷有身孕。
她靠著賣豆腐養大我。
陸昀與我們是鄰居,生我那日,幸得陸母相助,我才能平安降世。
陸父陸母先後病故,陸昀日子拮據,寒窗苦讀。
母親念他不易,每日都去給他送飯。
後來母親累得病倒,陸昀在病床前起誓,會照顧我一生一世,此生隻愛我一人。
怎料他進京科考,與京中有名的才女柳如綿暗生情愫。
而後柳家人阻攔,柳如綿嫁給了大將軍。
三個月前,大將軍戰S沙場,將軍府的人說她克夫,趕她出門。
走投無路下,她又找到陸昀。
那時,我已被祖母接回太傅府,滿心雀躍地等待與陸昀成婚。
那一日,柳如綿拿著陸昀隨身玉佩找上門來。
「我與陸大哥情投意合,若不是我父親阻攔,我早已是陸夫人。還請賀小姐給條生路,我不求做妻,隻希望與陸大哥長相廝守,哪怕是妾。」
我第一次遇見上趕著給人做妾的,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決絕說不。
「陸昀要真想娶你,為何要柳姑娘不顧臉面矜持親自來與我說。他若沒提,證明他對姑娘並無此意。」
柳如綿哭哭啼啼走遠,再也沒有出現。
我以為這事就此作罷。
沒想到陸昀另有謀算。
他認定我這個自幼長在鄉野的女兒,在父親心中的分量不如他這位前程似錦的女婿。
可他算漏了一步。
我隨便一指,便撿了個比他還厲害的夫君。
3
陸昀被我懟得面紅耳赤:「蘭辭,若是你不認錯,這事便沒法收場。」
「怎麼沒法收場?」站在我身旁的裴玉珩幽幽開口。
陸昀臉色一尬,「裴兄,莫非你真要娶她?她為人粗鄙無趣……」
「在我看來,賀小姐性子堅韌,機智聰慧,是為妻的不二人選。」
「你……」陸昀氣得說不上來話。
我上前道:「陸昀,今日我與你徹底一刀兩斷,我母親供你讀書的銀子,你要不差一分一毫地歸還,從此你我陌路。」
話落,未給陸昀開口機會,我與裴玉珩走進賀府。
我父親氣得在堂前來回跺步。
嫡母咬牙切齒地咒罵我。
見到我的一瞬,父親大步走進,揚起手,一記響亮的耳光落下。
我緊閉雙眼,意料中的痛感遲遲未覺。
睜眼一瞧,裴玉珩擋在我前面。
父親有些怔愣。
裴玉珩撲通一聲跪在父親面前。
「嶽丈大人,今日是我不對,您生氣打罵隻管衝著我來,與蘭辭無關。」
「哪家的登徒子也敢來攀扯太傅府!」嫡母厲聲斥責。
裴玉珩不卑不亢道:「晚輩裴玉珩,在翰林院當差,心悅賀小姐已久,今日已與賀小姐拜堂。晚輩自知有些唐突,日後定會將三書六禮補上,懇請太傅割愛,許我與蘭辭小姐的婚事。」
我看向裴玉珩,他字字句句言辭懇切,毫無漏洞,仿佛早已在寫好腹稿。
不愧是狀元郎啊。
父親眸光一亮,彎腰扶起他。
「裴玉珩?你就是新科狀元,裴玉珩?」
「承蒙皇上厚愛,小婿正是裴玉珩。」
父親滿眼皆是欣賞,我極力壓制住上揚的嘴角,同裴玉珩交換了一個眼神。
真有他的。
嫡母見勢不對,從旁添油加醋:「新科狀元又怎樣?如今我賀府的臉面都讓賀蘭辭丟盡了,我待字閨中的女兒日後如何議親。」
她假裝抹了兩滴眼淚,哽咽道:「老爺,你若不懲罰她,外面的人會說我賀家家風不正!」
「那夫人覺得該如何懲治?」
嫡母咬牙,眸光陰冷地瞪著我。
「按家規,杖責三十,逐出家門。」
「夫人已經嫁入我裴家,那便讓我替夫人受罰吧。」
4
我正要辯駁,祖母一拐一拐地走進來。
「還嫌今日不夠熱鬧?本來大好的日子,非要見血不可?」
父親上前攙扶祖母坐下。
「母親,都是兒子教女不嚴,害母親擔憂了。」
祖母睨了父親一眼。
「蘭辭接回來時已滿十六,你何曾教導過她。太傅女兒嫁給寒門出生的探花,本就是低嫁。那陸昀分明是欺我蘭辭背後無倚仗,不把我賀府放在眼裡,妻都還未進門,便逼著蘭辭籤認妾書,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你們身為蘭辭的父母,不但不為女兒撐腰,現在還想打她,把她逐出家門。我賀府書香門第,清流世家,何曾如此暴戾對待過自己的親生骨肉!」
祖母喘著粗氣,看向嫡母。
嫡母不敢發一言。
父親恭敬道:「那母親的意思是?」
「我瞧這狀元郎倒是比陸昀靠譜許多。去,派人去把蘭辭的嫁妝通通給我抬回來,一雙筷子都不許落下。既然你們已經拜過堂,蘭辭,祖母問你,可是你自願?」
「孫女是自願的。」
「好。此經一鬧,也不必鋪張,讓裴郎的父母改日上門一敘……」
「稟祖母,我雙親已逝。」
祖母威嚴的眉眼似有動容。
「那,便更無需繁文缛節了。若你們二人合意,今日我便做主把蘭辭許給你。」
裴玉珩鄭重地對祖母磕了頭,又對著我父親磕了一個頭。
「多謝祖母,多謝嶽丈。」
他站起來,牽我的手,我心驀地開始狂跳。
我看向祖母,她對我揮了揮手,「蘭辭,跟你夫君回去吧,我送送你們。」
我走過去扶著她往外走。
她在我耳邊低聲道:「祖母老了,護不了你太久,你若留在賀府,你嫡母指不定還要如何算計你。我瞧這裴郎說話做事都很妥帖,木已成舟,你好好跟他過日子。」
「孫女知道。」
我就這樣成為裴玉珩的妻子。
5
我前腳剛入裴宅,後腳祖母便命人將我的嫁妝又添了許多送過來。
嬤嬤對我說:「老夫人說,女人可以沒有夫君的憐愛,但不能沒有傍身錢,這些都是老夫人私下給小姐的。」
我鼻尖一酸,「嬤嬤替我多謝祖母。」
八十擔嫁妝,把裴家小院塞得滿滿當當。
我好不容易理清嫁妝,陪嫁婢女春桃來傳話,她說裴玉珩在臥房等我,有話要同我說。
原本我沒有打算同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想等事情淡去,另謀出路。
可春桃不知怎的,把我的東西通通塞進來裴玉珩的臥房。
推開門的一瞬,裴玉珩站在床邊,他好像剛淨完身,眼睛晃著波光望著我,褻衣還未完全系攏,大片胸膛外露,好似故意在用男色引誘我。
我臉一燙,想退出去,心裡嘀咕著,春桃怎麼亂傳話呢。
下一瞬,裴玉珩的大手捏住我的手腕。
「夫人要去哪兒?」
灼熱的燙意,從我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
我還不能完全適應他的稱呼,慌亂道:「我,我不打擾你就寢。」
裴玉珩輕笑了下,「夫人怎麼能算打擾,夫人也操持累了,我已經讓春桃在淨室內打好水了,夫人去沐浴吧,早些休息。」
轉瞬,在我手背落下輕輕一吻。
淡淡地痒意,好似拂過我的心髒。
分明是第一次見面,
為什麼裴玉珩這麼快進入角色。
6
從淨室出來,我躊躇著走進臥房。
裴玉珩已經睡下。
我躡手躡腳地爬到床鋪裡面,蓋上被子的一瞬,淡淡地籲了一口氣。
裴玉珩閉著雙眼,輪廓精致的臉龐放松而平和,宛如一幅靜謐的畫作。他呼吸輕柔而均勻。
我漸漸松懈,快要入睡,裴玉珩的手臂纏了過來。
濃黑如墨的眼睛盯著我,笑容清淺道:「夫人,要睡了麼?」
我耳尖又開始發燙,不敢對視,眼神往下挪動,性感的喉結,精致的鎖骨,松散的衣領下,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
不知不覺,一股羞赧朝我襲來。
我吞了吞口水說:「不睡要幹嘛?」
他身體轉過來,燭光印在他被我父親打過的半邊臉上,輕微泛紅,
裴玉珩的眼眸中,星光破碎稀疏。
他握住我的手,貼在他臉頰上。
「夫人,不疼疼我嗎?你說過,會負責。」
我未來得及反應,他已經俯身過來,衣衫徹底散開。
裴玉珩眼中仿佛有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墨,深不見底,帶著極致的吸引力。
滾燙的胸膛貼過來的一瞬,我渾身顫慄。
他在我耳邊,溫柔輕吐:「夫人,洞房嗎?」
我哽了哽喉,手貼向他的胸膛。
「若你執意如此,也不是不可以。」
……
7
第二日,渾身酸痛地醒來。
春桃告訴我,裴玉珩已去早朝,出門前命她在灶上溫著早膳。
「姑爺說,小姐辛苦了,早膳記得趁熱吃。」
霎時間,一些不可言說的畫面跳入我腦海,臉又緊又燙。
我尷尬地抽了抽嘴角,「他,還怪體貼的。」
春桃不懂我話裡的意思,天真道:「姑爺是好人,可是小姐,外面都在傳你的風言風語,說你不守妻綱,見一個愛一個……小姐,你近日還是不要出門了。」
我直了直腰。
「為何不能出門?我偏要。明明是男子的錯,可遭受非議的卻是女人。我倒要看看是誰,這般顛倒黑白。」
一番梳妝打扮,我同春桃出了門。
我在京中原本風評就不太好。
自幼長在鄉野,若不是祖母回鄉祭祖,不忍賀家血脈流落在外,我根本不會來到京城。
我識字不多,更不懂什麼琴棋書畫,遭人非議已是常事。
街尾那幾位婦人交頭接耳,她們越說越大聲,悉數傳入我耳中。
「太傅得意門生眾多,怎麼教出這麼個女兒?」
「不知廉恥,隨便指位郎君便拉著去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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