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恰逢這時帽子滑落，露出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

我愣在原地苦笑，認錯了。

 

16

 

早讀下課，教室走廊嘈雜一片，班主任推門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人。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徐卿同學，大家以後要好好相處。」

 

講臺上的男生神情淡漠，烏發下的眸子帶著疏離。

 

他掃視了一圈，最終和我對視。

 

心髒陡然一跳，未等反應，少年已經向我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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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腳步停在我的身側。

 

雙眼直勾勾盯著我，目光下斂，長睫低垂。

 

足足五秒。

 

男生皮膚白皙，臉龐稜角分明，近看眼底更是如黑曜石般看不清。

 

直到面前人的眉頭微微蹙起，我才意識到是旁邊的推車擋了他的路。

 

我一聲抱歉趕緊移走，他才坐到原來喻時的座位上。

 

我有些無釐頭，旁邊那麼寬一條道，偏要從我這擠著過嗎？

 

一陣風卷來，孟景安拿著還冒熱氣的早餐瞬移到我身邊。

 

他十分熟稔地拉開椅子坐我旁邊，將三明治遞給了我。

 

「那人誰啊？」

 

孟景安咬著吸管在我耳邊小聲嘀咕。

 

「新轉來的。」

 

「emmm 你有沒有覺得他長得有點像喻時。」

 

好像聽到了我們的說話內容，徐卿轉頭往我們這掃了一眼，表情比剛進班時還臭。

 

我和孟景安都被嚇了一跳。

 

「才沒有，小時才不會那麼兇。」

 

孟景安癟了癟嘴，小聲道：「切，她也就隻對你溫柔。」

 

剛說完，感覺徐卿的臉色更黑了。

 

囧，他不會又聽到了吧。

 

體育課組好隊，我拍著球在操場上發呆。

 

遠處一道身影突然闖進視線，我迅速聚焦，把足球扔給孟景安。

 

「這球沒氣，我去換一個。」

 

他在我身後大喊，「還有兩分鍾上課了，還有，這球不是好好的嗎……」

 

我跟著那道身影來到了器材室。

 

長發，怎麼那麼像小時。

 

她回來了嗎？

 

我慢慢旋開了門把手。

 

屋內一片漆黑。

 

「喻時？」

 

無人回應，我向裡走著尋找開關。

 

「小時，是你嗎？」

 

走得太急，我被腳下不知名物體絆住，身體不受控制向一旁摔去。

 

完蛋，肯定得破皮。

 

意想中的疼痛沒來，我摔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嚇了一大跳，驚呼出聲，趕緊掙扎起身。

 

誰料那人摟在我腰上的手更緊了些，將頭埋在了我的頸側。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我的脖子滑下。

 

「我好想你，秋秋。」

 

慌亂中我碰到了角落的開關，一切現於光亮。

 

「小時！真的是你！」

 

我控制不住激動的聲音，抱住了喻時。

 

我掏出紙巾擦過她眼角的淚痕，將她面上的亂發撥到耳後。

 

「我也好想你嗚嗚，你去哪了？」

 

剛想從喻時身上起來，結果腳又一崴，手從她的領口滑到腿上。

 

！

 

好像摸到了什麼！

 

軟軟的，燙燙的。

 

我瞪大了眼緩緩抬起頭。

 

17

 

喻時扣住了我的手，「慄秋同學，還要摸到什麼時候？要對我負責吧，嗯？」

 

他的聲音很輕，溫熱鼻息纏繞在狹小空間。

 

說罷在我手背落下一吻，抬起眼狡黠地看著我。

 

「你你你你！」

 

我踉跄著向後退，卻沒幾步就退無可退，跌在了後面的架子上。

 

他不緊不慢起身，將長發向後一扯，露出的短發幹淨利落。

 

全然褪去了最後一絲女氣。

 

喻時把我圈在角落裡，我仰頭怔怔地看著他。

 

眼前的面容逐漸和夢裡的那張臉重合。

 

那個總是被我無緣無故的壞脾氣牽著走的人。

 

心髒像被一雙無形手肆意揉捏，喘不上氣。

 

我捂住臉向後縮，「你……」

 

我的手心全然被淚水沾湿，眼淚好鹹。

 

喻時收起玩笑，眉頭緊皺，隻剩緊張。

 

「秋秋，你怎麼了？」

 

透過湿漉漉的眼睫看他，他還是夢裡那副模樣。

 

我握緊掌心，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冷靜，腿卻還是有些發軟。

 

「你為什麼一聲不吭什麼也不和我說就走？名字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裝成女生？還有，那個夢……」

 

疑惑、埋怨被我一股腦吐了出來，眼淚難以自控地飆出。

 

我喘著氣，全身都在顫抖。

 

那是個無比真實的夢。

 

不，說不定那根本不是夢。

 

冷眼，欺凌，一次次的自我欺騙再次受傷。

 

每一次，每一句話都像刀子往我的心窩捅。

 

無法控制的情感，戲劇般地走著劇情。

 

那這一次呢，是不是還會在將來重復這一切？

 

我蹲下身從他的臂彎鑽出。

 

這次，我不想再讓自己受傷了。

 

他也是。

 

沒走幾步，手臂被拽住，我被人緊緊箍在懷裡。

 

身後的人靠在我的肩上，我絲毫不得動彈。

 

沒多久，我的臉頰沾上溫熱的湿意。

 

「秋秋，這次不會了。」

 

「一切都結束了。」

 

18

 

我衝回家瘋狂翻找，終於從角落裡找到喻時的日記本。

 

翻開第一頁，上面字跡清秀寫著：【第十貳次】

 

不知為何，堪堪四字卻透出無可奈何的蒼白。

 

可是， 越往後翻，字跡卻像活過來似的，生動活潑。

 

【是出錯了麼？從來沒感覺身體如此輕松，所有束縛不再，一定要一直錯下去啊。】

 

【距離和秋秋見面還剩 715 天，已解決垃圾數人，為首債務纏身，永遠不得踏入金陵，這些還不夠，我永遠不會放過他，隻是答應了爺爺得提前學著管理公司。】

 

……

 

【按日期，秋秋今天果然來了。制服穿在她身上真好看，就是裙子有點短。我現在這個樣子，她果然主動和我講話了，好可愛。為什麼她喊我名字就那麼好聽呢，搞不懂。】

 

【秋秋今天向我問題了！但是好幾遍她都沒聽懂，以後不會的都來問我唄，最好多問幾遍。】

 

【終於又吃到了秋秋帶的早飯，好吃好吃好吃，好想念。】

 

【秋秋今天向我撒嬌了！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表情差點沒憋住。】

 

【秋秋，我是男生，真的不要隨便亂動。】

 

【隔壁班那誰什麼情況，怎麼這次冒出來個這人？我希望所有異性都能遠離她，但不包括我。都怪秋秋太可愛，還好她不生我氣，還擔心我沒吃早飯嘿嘿。】

 

【共用一根吸管算什麼？】

 

【秋秋的眼睛大大的，裝滿了星星。臉也軟軟的，真可愛。】

 

【看到那誰的鹹豬手快搭上秋秋了，我感覺我要爆炸了，我看他是想S，他爸的事百分百黃。】

 

【她好像小蜜蜂，嘰嘰喳喳的。】

 

【聽說她喜歡高馬尾？我今天扎了，可惜都被淋湿了。】

 

【秋秋感冒了，難受，給她買了她最喜歡的草莓蛋糕。】

 

【這次為你簪上的鳶尾，希望你能永世無憂。】

 

【這一切還是無法改變嗎？孟景安還是出現了。】

 

【秋秋今天對我笑了 10 次，對孟景安笑了 11 次！】

 

【垃圾怎麼又開始蠢蠢欲動了，要有一段時間見不到秋秋了，傷心。姓孟那小子最好不要犯渾，不然小心他的皮！】

 

【我真是個膽小鬼。】

 

黑字暈開一角，日記到這就結束了。

 

我合上書頁，久久不能平息。

 

19

 

我把日記本還給了喻時。

 

「你都知道了。」

 

他有些不敢看我，眼神閃爍。

 

「那些記憶？怎麼回事？」

 

喻時覆上我的手背輕輕拍著，語氣輕緩：

 

「曾經有一個女孩活潑開朗，像顆小太陽。可是，她遇到了一個很壞、不懂得珍惜她的人。後來，女孩的身邊出現了一個能處處保護她的人，她的臉上也漸漸露出了笑容。」

 

我抓住了他的手，固執地抬眼看向他。

 

「那個人，是你嗎？」

 

喻時聞言斂下眼睫遮擋情緒，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沙啞。

 

「不是……」

 

我硬生生打斷他的話，掰起他的頭與我對視。

 

「是你。」

 

喻時的眉頭微微蹙起，眼神復雜，片刻後卻又釋然。

 

「秋秋，我絕不會騙你，不是……」

 

我看他這樣子就來了氣，這麼好的人，長得也好看，怎麼對自己一點自信沒有？

 

「我說是你就是你！」

 

「能保護我的人是你！讓我開心的人也是你！」

 

「一直是喻時，從來不是孟景安！」

 

「我也從未喜歡過那個人。」

 

「不管你信不信，十二次，我真真正正喜歡的人。」

 

「隻有你，喻時。」

 

我仰頭噼裡啪啦說了一堆，感覺自己的臉都燙了。

 

喻時瞳孔驟縮，失焦無神的眼一點點亮起，淚水盈滿了眼眶。

 

「所以，為什麼要逃？」

 

我捏緊了裙擺，「為什麼半途而廢？明明那麼多次我……」

 

喻時的表情似哭又笑，「我以為你和他在一起能幸福，我隻想要你幸福。」

 

淚順著眼角流下，他的雙眼彎成月牙。

 

「可是，我發現自己根本舍不得。

 

「或許，喻時隻是你人生的炮灰，那徐卿這個全新的人物，他能有幸參與你的人生嗎？」

 

「若是你願意接受他，他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的一切，亦是。」

 

喻時將臉貼在我的手心：

 

「有一句話，我藏了十一次。」

 

「第十二次了，我終於敢對你說。」

 

「慄秋，我喜歡你，隻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滾燙的淚滲進了手心，兩顆心灼熱至極。

 

我俯身吻上了他的眼角，輕輕銜去微鹹的淚珠，歪頭輕笑：

 

「可是，隻有膽小鬼能給我幸福。」

 

「那個我生命中的主角。」

 

20

 

我和喻時走向操場，孟景安眼尖地向我們跑來：

 

「哎這不是新同學嘛……」

 

喻時抬手把我擋在身後，冷冷地盯著孟景安。

 

孟景安十分沒有眼力見地往我身邊湊，遞給我一個精致的盒子。

 

「快看看，好看不？」

 

盒子裡裝著一條小巧精致的單鑽項鏈，簡約大氣。

 

沒等我反應，喻時把盒子直接扔到孟景安懷裡，看向他的眼神盡是慍色：

 

「秋秋，我給你買更貴更好的，咱不稀罕他。」

 

然後拉著我直接走了，也不管身後龇牙咧嘴撿項鏈的孟景安。

 

我撲哧笑出聲，喻時一臉疑惑看向我。

 

「我怎麼才發現你這麼幼稚？」

 

「哦, 不對。看你日記的時候就發現了, 簡直世界第一幼稚。」

 

他耳朵瞬間通紅, 不理我, 哄不好的那種。

 

快到課間，遠遠就看見孟景安牽著一長發美女走來，女孩脖子上的鑽石項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正是剛才盒子裡的那條。

 

我對喻時挑了挑眉, 壞笑道：「怎麼說？」

 

原來孟景安早在轉學來的第一天就一見鍾情了隔壁班的班花，之後就天天纏著我給他出謀劃策。

 

我戳了戳喻時的臉，衝他眨了眨眼：「次次都是哦。」

 

喻時牽起了我的手，用嘴唇碰了碰我的指尖, 痒痒的。

 

「喜歡你，次次。」

 

我輕笑。

 

「喜歡你, 永遠。」

 

【喻時番外 束縛】

 

還未睜眼, 熟悉的感覺傳來。

 

我知道, 一切再次重啟。

 

落筆那本空無一字的日記本，我不禁苦笑。

 

面對天道, 渺小如蝼蟻的他, 又得再次對心上人的苦難無能為力。

 

我麻木地穿戴整齊, 待看清鏡中的自己, 我卻不可置信地渾身顫抖。

 

這是……初中的校服。

 

靈活異常的身體，不被操縱的心境。

 

回憶瞬間湧入腦海。

 

初見時, 他怪躺在草坪上玩耍的小女孩笑得太燦爛, 她也不惱, 從窗戶拉過被無數課業纏身的男孩。

 

她帶著他瘋玩了一天，最後分別還像個小大人一樣：

 

「你回去了還是得好好學習, 我媽媽說了, 千萬不能玩物喪志, 我以後還會再來找你的。」

 

可是男孩等啊等，從夏天等到秋天，再從秋天等到夏天, 女孩都沒有再來找他。

 

後來男孩才知道，女孩第二天就搬家了。

 

再見女孩, 他用盡全力去保護，卻永受束縛。

 

反抗、嘶吼、不甘、強制、妥協、不甘、反抗……

 

整整十一次。

 

我失了神, 未曾注意淚流了滿面。

 

第十二次。

 

他終於可以輕輕拉過女孩的手，將她擁入懷裡拍著她的背。

 

滿心滿眼全都是她，溫柔地對她說：

 

「你很棒。」

 

「一切都會沒事了。」

 

【婚後番外 意趣】

 

「卿卿。」

 

徐卿是喻時母姓的名字, 平時我會兩個名字換著喊。

 

喻時摘下金框眼鏡，暫停工作。

 

洗完手慢條斯理地替我剝起了橙子。

 

我窩在一旁坐等投喂。

 

汁水在嘴裡爆開, 我眯起眼靠在喻時身上。

 

「卿卿寶貝。」

 

喻時無奈地蹭了蹭我, 「說吧，這次又怎麼了？」

 

婚後兩年, 我每次這樣喊他都事出有因。

 

「你還記得高中校服嗎？就是紅綠格裙配襯衫的那個。」

 

喻時點了點頭。

 

我雙手不安分地拍了拍他的腿。

 

「你能不能……親愛的卿卿？」

 

我可憐巴巴地盯著他，眨眨眼。

 

喻時輕咳一聲，臉瞬間漲紅。

 

「秋秋, 你真是……」

 

我晃著他的手臂，胡攪蠻纏。

 

「好不好嘛，好不好, 好不好？」

 

他拗不過我，眼睫低垂，好半晌才開口：「好。」

 

「還要高馬尾配白色半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