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不可求的你
第2章
他似有些憤憤：「是啊。
「你不來就沒人給我加油了。
「我希望你能來，好不好？」
有那麼多人喜歡他，怎麼會真的沒人給他加油，但他這樣示弱地邀請我，已經很難得。
「好。」我心裡有了主意。
10
為了赴晚上的約，我特意化了妝，梳了發型，換上新買的裙子，想讓徐將離小小地驚豔一下。
籃球場中，他和隊友們站在一起，如同我認錯人的那天一樣，一身籃球服襯得他更加健壯挺拔。
一旁有個女生拿著水小心翼翼地觀望著，想送又不敢送。
在朋友們的鼓勵下，她終於踏出一步，走到徐將離面前，這時徐將離也注意到我。
他一邊跟女生說著什麼，一邊指了指我，說完就笑著跑過來。
女生望著我們兩個的方向，一步三回頭，失落地離開了。
徐將離一直盯著我，咧著嘴，也不說話，就隻是笑，像個收獲了巨大驚喜的少年，幹淨的雙眸裡全是欣賞和驚豔。
我的心裡像是被羽毛輕輕撓過。
「你笑什麼？」
「嘿嘿，我開心，你這樣真好看。」
哪還有半點高冷男神的樣子。
我被他這份開心所感染，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也笑了。
「走吧，小仙女。」
他把我帶到觀眾席第一排，拿起座位上的帽子，外套全穿在我身上。
我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呆愣愣地站著，不太懂他這一番操作。
帽檐寬大，遮住了半張臉：「我今天打扮了好久呢。」
他彎下腰幫我拉上拉鏈：「嗯，我看到了。」
「隻能給我一個人看。」像個任性的孩子。
看我被捂得嚴嚴實實的，他滿意地笑了。
「小朋友乖乖坐好。
「記得給哥哥加油。」
我故作淡定：「哦。」
11
贏了比賽，徐將離身上那股潛藏的肆意張揚勁兒完全釋放出來。
場內為他歡呼喝彩的聲音此起彼伏，數不清的崇拜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我隻是其中一個。
徐將離卻仿若充耳不聞，穿過那些陌生的打量，一雙眼亮晶晶的，沒有分毫猶豫地朝我走過來。
他接過我的水仰頭灌了大半瓶，額前黑發被汗水浸湿，被他隨意往後撩起，濃黑的眉，銳利的眼，一覽無遺。
手臂上的薄汗未落，皮膚也透著點紅，看來是真的熱。
我拿帽子貼心地給他扇著小風，聊勝於無。
眼睛卻盯著他一手直接撩起球衣下擺時，露出的結實的腹肌。
他見我看得出神，忽然湊近，挑眉壞笑：「喜歡嗎？」
我嘭地一下紅了臉，慌忙轉移視線。
他步步緊逼：「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啊。」
我緊閉雙眼：「不喜歡，不喜歡。」
偷看人家的腹肌被發現，太丟臉了。
徐將離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把衣服掀得更高，繼續逗我：
「想看就看，哥讓你隨便看。」
我瘋狂搖頭：「不敢看，不敢看。」
「哈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
見我害羞得無地自容，徐將離終於放下衣擺，恢復了平時正經的樣子。
我不想輸給他，決定反擊：「挺好看的。」
「嗯？」
「我是說腹肌很好看，很有型。」
短暫的沉默，這次臉紅的終於不是我。
扳回一局，我頗為得意地揚起頭，看著他藏在頭發下發紅的耳朵。
他卻突然叫了一聲「遲遲」，聲音嚴肅又低沉。
「嗯？」
我以為他是在喊我，從沒聽過他這麼親昵地稱呼我，我有些不解。
誰知下一秒他又繼續念出一長串詩：「遲遲白日晚，嫋嫋秋風生。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
……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
但我還是保持著一顆渴求知識的心：「什麼意思？」
他看著我，很輕地嘆了口氣，眼神很復雜，似乎有無奈，有悲傷，又像是思念，包含了太多太多我看不懂的情愫。
「時光流逝，花兒凋落，美好的心願到底怎樣才能實現？」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自從籃球賽我偷看他的腹肌被他發現後，徐將離像是變了一個人，開始天天給我發他的照片，各種角度的腹肌照。
甚至洗澡的時候都要問一句要不要視頻。
那些照片甚至都不用點開大圖就帶著強烈的視覺衝擊感。
我連忙發了好幾個表情包才把照片頂上去，視線裡沒了那些誘惑，拿手機的手終於不抖了：【你別再發了，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是那樣的人，我就想給你看。
【這是給女朋友的專屬福利。】
【我不是你女朋友。】
【所以我在追你啊。
【從問你要聯系方式開始時我就在追你了，本來不想太明顯，怕嚇著你，可含蓄一點的方式你根本就沒什麼反應，那我隻能直接一點了。
【可以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遲遲？】
我終於體會到什麼叫作心亂如麻，說不激動是假的，徐將離這樣的男生很難不讓人心動。
或者說我已經暗自心動過很多次了。
可我又覺得有些不太真實，我跟他相識太短，他卻總給我一種蓄謀已久的感覺。
但是我想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的心動一個機會。
【好。】我反反復復斟酌著字句，刪了又改，最後隻敲下這最簡單的一個字，毫不猶豫地點了發送。
【所以，我現在要去洗澡了，要視頻嗎？】
【不。】
【好吧。】
12
徐將離在表白牆上發：【在等待陳遲這件事情上，我永遠有耐心。】
底下有人評論：
【陳遲是誰？男的女的？】
【天！我還嗑他和校草的 CP 呢！】
【心碎了。】
被扯進來的校草同學很快回復：【本人已有女友。】後面艾特的那個人赫然就是我的室友星星。
我瞪大雙眼看向星星：「你和周梓行在一起了？」
她羞澀一笑：「嗯。」
「什麼時候？」
「就今天，他約我出去，給我準備了驚喜，說他對我一見如故，不能自拔。」
傷心，作為好朋友居然是我問了之後她才告訴我的。
「所以你沒有陪我去吃飯是因為跟他有約會？」
「是呢，你不是還有徐將離陪著你嗎？而且我總覺得他給人一種喜歡了你很久的感覺。」
她故作神秘地拍拍我的肩膀：「姐妹，我掐指一算，他應該就是你的命定之人，要好好把握住！」
「你這麼會算，有沒有算到我現在要做什麼啊？」我伸出手要去捏她的臉頰。
「哎呀，你幹嗎～」她躲不過隻能任我擺布。
13
一節「廣義相對論」課程讓我感覺度日如年，黎曼曲率張量聽得我頭昏腦漲的。
我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書包，旁邊的星星正和校草同學在手機上聊得開心。
她突然興奮地晃著我：「遲遲，我覺得我真是太有才了。」
「怎麼了？」
「你看！」
說實話，看別人的聊天記錄是挺不禮貌的事情，但耐不住別人非讓我看。
星星：【我今天中午要多吃點飯。】
周梓行：【怎麼了，寶寶？餓到了嗎？】
星星：【不是，我想加重我的質量來增加我們之間的萬有引力。】
周梓行：【(*/ω＼*)】
……
這把狗糧吃得我噎得慌。
眼看教室空了，就剩我倆，我拍拍她：「走啦，去早點，吃多點。」
在門口卻被人攔住了去路，我眼前一亮，這女生長得也太好看了。
一頭柔順的黑長直發，不俗的氣質將簡單的白 T 恤穿出了高級感。
我一瞬間生出段譽初見王語嫣的感覺，隻想開口喊她一聲「神仙姐姐」。
看得出女神沒什麼惡意，隻是盯著我淡淡開口：「你是陳遲嗎？」
「嗯。」
「我喜歡徐將離。」
過於直白的發言打得我措手不及。
「你……」
原來女神是為了徐將離來的，但這句話不應該是對著徐將離說嗎？
我面露不解，女神沒有等我說完，又繼續道：「你不用害怕，徐將離一直冷冷淡淡地跟我保持著普通同學該有的距離，我在你面前連情敵都算不上。
「我一點機會都沒有，我隻是想來看看他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
看著這個漂亮的女孩子在我面前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對徐將離的感情，我心裡莫名地酸澀。
是因為什麼呢？
自卑感嗎？
我不願去細想。
一種無力感蔓延至全身。
她對我發問：「你喜歡他嗎？」
……我也問自己，我喜歡徐將離嗎？
女神注意到我眼裡一閃而過的茫然，突然笑了出來，如人間四月天裡雨霧中的梨花，不濃烈卻也皎然。
「我喜歡的人在別人那裡原來也會求而不得。
「今天看見你，覺得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平平無奇，我想不明白。」
原本安安靜靜的星星聽到她這麼說我，瞬間不高興了：「你什麼意思？我們遲遲是全世界最好的！她才不會像你這樣說話沒有禮貌。」
我安撫好星星，繼而看向女神，漂亮的外表，冷淡又輕視的語氣，隻是第一次見面，我並不了解真正的她。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人應該是有很多面的，隻聽一個人對我的定義，那並不是完全的我。
至少有星星對我的維護，還有從曾經那麼多的朋友、同學、老師對我的態度來看，我都不會是一個很差勁的人。
「我好不好，不需要你來評判，就算沒有徐將離的喜歡，我依然是一個很好的人。
「你要找答案，也不該來我這裡找。」
說完我便拉著星星離開：「走吧，耽誤這麼久，我都餓了。」
14
我跟徐將離約在圖書館學習。
我好奇他們文學系的作業，翻看著他的筆記本。
封面上「徐將離」三個字寫得雋秀瀟灑。
相比之下，我的字就顯得潦草。
「字寫得真好看。
「咱倆的名字怎麼都帶了點遺憾的味道。」
一個「遲」，一個「離」，讓人想起言情小說裡傷感的青春故事。
他笑了笑:「其實我的名字還有另一層含義。」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我查查。」
【將離，芍藥的別名。唐，蘇鹗《蘇氏演義》卷下：「牛亨問曰：『將離別，贈之以芍藥者何？』……】
芍藥花，還有徐將離那莫名眼熟的字跡。
往事像被風吹開的畫冊一樣，猝然在我的腦海中清晰。
高中時我和他有過幾面之緣，就像是狗血的偶像劇劇情。
夏季多雨，爬山虎像碧綠的波浪在牆上翻騰著。
我頂著書包在雨中狂奔，撞上了撐著傘的徐將離。
「小心！」他及時抓住了要往後倒的我，他手上用的勁掐得我手腕都疼了。
我抬頭想看看這位大力士長什麼樣，卻沒想到居然是隔壁學校名聲赫赫的校霸。
那時候他的頭發剪得很短，眉眼間的凌厲暴露無遺，五官很帥氣，可氣質卻讓人難以靠近。
我心想，校霸是不是都不喜歡穿校服？
站穩之後我連忙道謝：「謝謝，謝謝。」
校霸同學不好惹，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雨水打湿裙擺粘在腿上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跑出數步後，聽到他在後面大喊：「同學！傘給你！」
我回頭朝他揮揮手：「不用啦！」隨後跑遠。
後來隔了很久，久到這次偶遇逐漸被淡忘，我又聽同桌提起他。
「欸，聽說了嗎？隔壁校霸上周帶人把職高那幾個混混給揍了。」
其他人憤憤地附和:「揍得好，那幫人早該被收拾了。」
職高的學生有段時間經常在我們學校附近晃悠，騷擾女同學，順便敲詐勒索一下。
我就被他們堵過一次，非攔著要加我的聯系方式，說要認識一下，還想對我動手動腳，幸好最後本校老師路過，把他們呵斥走了，不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被同桌這麼一提醒，我想起幾天前放學的時候確實看到徐將離下巴上貼了個創可貼，劍眉濃黑，一臉的桀骜不馴。
明明就站在人群中，卻又仿佛隔在千裡之外。
那是我第二次見到他，也是整個高中生涯的最後一次。
一直到畢業典禮那天，儀式結束後我回去拿東西，天邊的夕陽餘暉大片地鋪散開，讓人頻頻駐足想再多看幾眼。
空空蕩蕩的教室宣告著高中生活的結束，隻有一束粉色的芍藥花安安靜靜地擺放在課桌上。
像是在告訴我新的故事已經開始。
沒有署名的賀卡上是同樣雋秀瀟灑的字體:【後海有樹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時此刻的雲，二十來歲的你。】
一切都是那麼的可遇而不可求。
這並不是一段匿名的告白。
原來答案就藏在花裡。
原來在我迷迷蒙蒙的高中三年，他一直都在我身邊。
記憶裡的少年逐漸與面前的人重合，他變了好多，無論是氣質還是外表。
頭發變長遮住了眉眼間的銳利，眼神也變得成熟。
斂去了些許鋒芒，多了些文人的灑脫和從容。
這次我沒有再躲閃，直視他的雙眼，終於讀懂了裡面包含的感情。
「徐將離。」
「我在。」
心跳亂了節奏，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鎮靜:「高中畢業典禮那天我收到過一束芍藥花。」
答案呼之欲出，徐將離喉結滾動著，好像很緊張：「是我送的。」
窗外烏雲遮天，隱隱雷鳴，大雨將至。
我心念一動，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提議道：「徐將離，我們去看雨吧？」
15
徐將離任由我牽著，被帶到圖書館的後門，這裡偏僻又安靜，有不知名的小花為了迎接大雨正開得熱烈。
「啊？」
「「那」被我握著的那隻大手有些顫抖, 他的聲音輕輕地，卻又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 一字一字敲打著心髒。
「遲遲，我喜歡你, 從第一次見你就心動了。
「上了大學後, 我加入籃球社、進校隊也是為了你，我幾乎每天都會去打球，來看球賽的人那麼多, 我就想你會不會也在裡面，想你會不會注意到我。可我一次也沒有在人群裡看到你。
「那天看你給周梓行送情書，我一下子就慌了，暗戀的人喜歡上自己的兄弟, 我差點就想揍他一頓, 不過幸好你是替別人送的，我還有機會。
「我想過很多次跟你告白的場景，卻沒想到真到了這天, 話都說得顛三倒四, 哪裡還顧得上那些措辭，白學了漢語言。」
那次雨天的偶遇帶給徐將離的是轟轟烈烈的一見鍾情，帶給我的是心裡一角的潮湿, 直到此時此刻, 徹底蔓延到整顆心髒。
從沒接受過這麼熾熱真誠的喜歡, 我眼眶泛著淚，嘴角卻揚了起來，我喜歡他，能被喜歡的人告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正視自己的內心。
是的, 我喜歡他。
終於說出了藏了這麼久的心事，徐將離緊張得眼角都紅了, 我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那雙深情注視著我的眉眼。
轟隆一聲, 大雨落下。
我深吸一口氣，仰起頭，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
按照我們兩個的身高差, 我本來需要踮著腳才能碰到。
我才發現，在面對我時, 徐將離永遠是低著頭的。
16
確認關系後, 徐將離在所有的社交軟件上都更新了動態：【暗戀多年，得償所願。】
星星在一旁調侃：
「別人談戀愛頂多寫個暗戀日記啥的。你倒好，你家徐將離直接給你寫了本書。」
我拿著那本《贈陳遲》愛不釋手地翻看著, 扉頁是徐將離手寫的一段話：
【初見那天，你跑在雨中揮著手拒絕了我的傘，我心裡突然就蹦出了蘇軾的那句「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從此我愛上了下雨天。】
我連睡覺都要把書放在枕邊，當晚就做了個夢。
我夢到高中畢業典禮, 熟悉的場景, 徐將離突然出現在人群中。
那個眉眼間還帶著桀骜的男孩捧著花走近我, 步態從容，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
「陳遲，你好, 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徐將離，很高興遇見你。」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