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隻因休息日回了一趟老家，僱主強烈要求降薪五百元。

 

「誰家的護工像你一樣？東奔西跑地還怎麼照顧老人，我媽要是出點意外，你負得起責任嗎？」

 

心裡既生氣又委屈。

 

老人得知這件事後，譏諷我道，「我有手有腳，你伺候我什麼了？哪來的臉要那麼高的工資？」

 

後來，我無奈辭職。

 

僱主發朋友圈炫耀，「坑了我們三年的人終於挪窩了，新找到的趙姐不僅專業而且便宜！」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個完美趙姐是專門將老人N待至S賺快錢的蛇蠍護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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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陪護公司負責人麗姐口中得知自己被僱主李靜投訴的消息後。

 

臉色不由得變得難看起來。

 

「陳青芝，你都是我們這行的老人了，怎麼還犯這種低級錯誤。」

 

什麼錯誤？

 

在休息日回了一趟老家，怎麼就成錯誤了？

 

「再有下次，你就卷鋪蓋走人吧。」麗姐說罷掛斷電話，留我在原地不知所措。

 

胸口鬱積著一口氣，久久難以咽下。

 

然而鬱悶過後，又反應過來。

 

明明我回老家的當天，李靜的臉上還掛著笑容，怎麼看都不像不滿意的樣子，怎麼會突然投訴我呢？

 

或許這其中有著其他誤會。

 

想到這兒，又著急想要問清原因，否則日子久了，成了疙瘩，想解開就難了。

 

長籲一口氣，加緊腳步上了樓。

 

剛進屋門，抬眼就看見李靜沉著臉色，手裡拿著一包成人紙尿褲，審視著我。

 

「回來了就趕緊幹活吧，快給我媽換上！」

 

口氣不算友善。

 

我張了張嘴，意識到她在氣頭上，不是說事兒的好時候。

 

麻利地進屋給吳老太換上了新的紙尿褲，同時將床單被罩以及髒衣服都拿了出來，放進了洗衣機裡。

 

一番忙活後，李靜依舊擺著臉色，但這會兒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小靜啊，我最近是不是哪做得不好？要是有的話你直接跟我講，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知錯就改的。」

 

我委婉地提示著，希望她能表達出自己的不滿。

 

畢竟這天下沒有從一開始就合適的僱主和護工，磨合是一個必要的過程。

 

就算我在她家已經工作了三年，卻也難免會有著考慮不到，照顧不周的地方。

 

「陳姐，看來你都知道了。」李靜口氣冰冷，「你脫離崗位這麼多天，扔下老人不管不顧，我投訴你，是你活該！」

 

2

 

眉頭微皺。

 

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居然真的是因為這件事。

 

可月休四天，是從一開始就說好的。

 

這四天休息時間可以選擇呆在僱主家，也可以出遠門辦自己的事，隻不過這四天時間需要和僱主商量好具體日子，從而方便僱主騰開時間照顧老人。

 

所以這次回老家，我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告知了李靜，而她也表示同意。

 

甚至為了李靜能夠更好地照顧吳老太，還提前備好了飯菜放在了冰箱裡，到了飯點用微波爐一熱就能吃上熱乎的。

 

「小靜，你最近工作忙，可能是忘了，我是在休息日裡回的老家啊？」我壓低聲音，替她找著借口。

 

哪知她完全不領情，聲音抬高了好幾度。

 

「什麼休息日不休息日的，做你們這行就得一天 24 小時圍著老人轉，我工作那麼忙，怎麼可能一天到晚在我媽身旁轉悠？」

 

「讓我來伺候我媽，那請你這個護工有什麼用？」

 

「偷懶就是偷懶，找那麼借口幹嘛！」

 

「鑑於你這次的行為，你往後的工資必須得降五百元！」

 

這是什麼道理？

 

敢情我在自己的休息日裡回趟老家還得受旁人的管控不是？

 

在她家工作的三年，除了春節，從來沒有出過遠門。

 

僅僅是因為擔心李靜照顧不好吳老太，她年紀輕，沒有耐心，歲數大的人經不起折騰。

 

於是在休息日裡，我也不曾闲著，平日裡該做的活我照樣幹著，沒有一絲怨言。

 

這一次要不是的確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也不會回老家。

 

「小靜，降薪這件事我不同意，不是我的錯我堅決不認。」我態度強硬，有些心酸。

 

本來在同一批老手護工裡，我的工資已經是最低的了。

 

關系好的姐妹都勸我提一嘴漲薪的事情，可我看李靜是個獨身女性，還拖著個老母親，也不容易，於是就此作罷。

 

畢竟我是下定了決心打算在李靜家長幹的，而且看著吳老太一天天地變好，打心裡有著成就感。

 

可萬萬沒想到，我在休息日裡的無償加班，在她眼裡卻成了理所當然。

 

如今僅僅一次在休息日裡沒有幹活，回了趟老家，卻讓她如此懷恨在心。

 

真是升米恩，鬥米仇。

 

「你沒有錯？說得可真是理直氣壯啊！」

 

「誰家的護工像你一樣？天天東奔西跑地還怎麼照顧老人，我媽要是出點意外，你負得起責任嗎？」

 

「再說了，現在的市場價都是這個價格，受得了就留下，受不了就走！」

 

一通噼裡啪啦的指責聲迎面砸來。

 

我算是聽明白了，什麼東奔西跑，照顧不周都是在找理由。

 

隻有降薪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李靜說得決絕幹脆，讓我心生悲涼。

 

我丈夫早逝，女兒被婆婆帶著，心想縣城條件更好，於是回家將多年的積蓄取了出來，在縣城裡買了套房子。

 

將女兒和婆婆接進新房後，接著一天也不敢多呆便匆匆趕回來。

 

這些事，李靜當然清楚。

 

她是吃準了我家眼下正是缺錢的時候，不敢輕易沒了工作，所以才提出了這麼無理的要求。

 

「陳姐，現在工作多難找啊，你在我家一幹就是三年，一套房子錢都掙出來了，不知道賺了多少輕松錢，人得知恩圖報不是嗎？」李靜語氣譏諷，好像我佔了她家多大的便宜。

 

輕松？

 

我啞口無言。

 

3

 

打從三年前，李靜將我聘進家裡去照顧她那因為中風癱瘓在床的老母親開始。

 

我便開啟了自己連軸轉的日常。

 

李靜忙於工作，無暇顧及自己的母親。

 

見到吳老太第一眼時，心尖都打了顫。

 

瘦地皮包骨頭，背上還長了褥瘡，屋子裡一股子霉味兒。

 

三年來，我勤勤懇懇，掏心掏肺。

 

每天不斷地換著花樣做飯，隻要天晴就推著吳老太去樓下曬太陽。

 

哪怕是身體健康的老人有時候稍微不注意衛生，身上就會有老人味，可在我的照料下，吳老太的身上永遠散發著清爽的洗衣液味兒。

 

甚至為了更好地照顧她，我還特地制作了一個表，記錄著她所有的喜好脾性。

 

她從剛開始的形銷骨立，整日裡隻能臥病在床，到現在的紅光滿面，甚至偶爾還能下床走動。

 

整個小區都有目共睹。

 

就連醫生也說我功不可沒。

 

隔壁鄰居有時還打趣我，「陳姐，你比李靜還像吳老太的親生女兒！」

 

三年的真心付出，哪怕看到一分，也不會昧著良心說我賺的是輕松錢！

 

「小靜，你這麼說覺得合適嗎？三年來，我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真的隻是圖工資，那半年前我就離開了！」

 

我說得是實話。

 

半年前，隔壁小區的王小姐花重金挖我，「好的護工是真的不在市場上流通，陳姐，你工作仔細又有耐心，好名聲在咱們這一片區域都傳開了，我給我媽換了好幾個護工，都不合適，真希望你能來我們家。我每個月給你多加兩千塊錢。」

 

說不心動是假的。

 

可當時吳老太身體剛有點起色，李靜工作正值上升期，根本脫不開身。

 

李靜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這件事，愁眉苦臉，明裡暗裡地表示希望我不要離開。

 

相處久了，自然有感情了。

 

於是一狠心一咬牙，就拒絕了王小姐。

 

然而我把人家當成半個親人，可她隻覺得自己是冤大頭，白白被人賺了工資。

 

「什麼功勞，苦勞！說得自己有多偉大似的！我媽恢復地好，那是老天爺長眼，不想讓她在床上癱著，和你有什麼關系，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再說誰知道那事是不是你做局诓我，想讓我記你的好，你這種人，我見的多了，趁別人困難之際，故意生事發難，然後又裝得像個聖人一樣，出來解決局面，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就一直向你們公司投訴你！」

 

李靜目光陰沉，像是在看待仇人。

 

「做你們這行的，最看重好評了吧？」

 

她說的沒錯。

 

顧客到我們公司選擇護工，都會優先查看該護工以往的僱主評價。

 

像我們這種伺候老人的護工，有了一條差評，基本上就和這個行業說再見了，就算公司肯留你，可任何人也不願意冒著委屈父母的風險去聘用你。

 

她這是要把我往絕路上逼。

 

4

 

我紅著眼睛，不再言語。

 

李靜頗為得意。

 

吳老太不知何時從屋裡走了起來。

 

我以為她會為我說兩句話。

 

曾經她臥病在床，我給她一口一口地喂飯，有時她反胃感到惡心想吐，我一時找不到器具去接，直接伸手去捧著她吐出來的汙穢。

 

她剛顫顫巍巍地下床開始走路時，我一步一步地牽引著她，帶六十多歲的老人不比帶小孩輕松，扶著她走路，不到半個小時，我便累出了一身的汗。

 

她也多次眼含熱淚，帶著哭腔說感謝我，說著要不是有我，這輩子可能就S在床上，發臭發爛。

 

可這會兒她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感激，隻是厭惡地盯著我，接著一個枕頭扔在了我的臉上。

 

「剛剛你和我女兒的話我都聽見了！」

 

「我有手有腳，你伺候我什麼了？居然有臉要那麼高的工資！」吳老太挺直身子，聲音裡滿是不屑，對於我的付出，早就忘了個一幹二淨。

 

「小陳，我看你長得老實巴交的，沒想到心眼居然這麼黑，我恢復地好，那是老天爺照顧我，和你有什麼關系！」

 

「可不嘛媽，人家都在我們這裡賺了一套房子，還不知足呢！」

 

兩人一唱一和，仿佛我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

 

「小陳，坑了我們娘兒倆三年的錢了，我們不說你什麼，你也不要再斤斤計較了，快到飯點了，趕緊去買菜做飯吧。」

 

吳老太故作大度。

 

李靜從錢包裡抽出了一張百元大鈔，扔進了我的懷裡。

 

「不許再去菜市場了，去超市買菜，記得保留收據，我要看的，別一天天地以為偷摸留點仨瓜倆棗的我不知道。」

 

李靜鄙夷地笑了一下。

 

我心頭微震。

 

為了給李靜省錢，我都會特地繞遠路選擇去菜市場。

 

那裡的肉菜便宜又新鮮。

 

因為是在菜市場買菜，老板闲時會給你寫一張收據字條，忙時根本顧不著。

 

但是付款記錄我都有保留著，一張一張截圖都會發給李靜。

 

她們享受著新鮮便宜的餐食，什麼代價也不用付，而我卻要為此早起三十分鍾。

 

我沒有覺得辛苦，她們卻有怨言。

 

「不是為了私吞錢，你怎麼可能會特地繞遠路去菜市場呢！沒有超市的小票收據，這些年你黑了我們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