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會帶著她背上行囊，看遍山河落日。

 

我握住脖間戴著她骨灰的項鏈，拍了拍她的墓碑：「姐姐，棠棠的小火車已啟動，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冷不丁地，身後傳來一陣飽含笑意的聲音，驚得我以為沈念詐屍了。

 

回頭後看到的卻是西裝革履的秦簡。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學長，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S人的？」

 

他微微張唇，朝我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對不起，小學妹，作為賠禮，讓我請你吃個飯好嗎？」

 

我直起身，衝他挑挑眉：「那就給你一個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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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視一笑後，我倆離開了墓園。

 

我和秦簡都是學建築設計的，隻不過他比我大一級。

 

因為老師常常帶我倆一起做項目，慢慢就熟稔了起來，關系還不錯。

 

但我畢業後，就和他斷了聯系。

 

雖然我們現在一個是接手家族企業的總裁，一個是無業遊民，看似一點都不沾邊，但依舊很能聊。

 

特別是關於建築的知識。

 

但聊到一半，他突然話鋒一轉，問我是不是要和陸聞舟結婚了。

 

「抱歉，我隻是有點好奇，前兩天突然從朋友那裡聽說他向你求婚了。」

 

沉默半晌後，我搖了搖頭：「不會結婚，我們已經分手了。」

 

雖然陸聞舟並沒有答應，但分手這種事情，並不需要徵求雙方的意見。

 

秦簡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和不易察覺的驚喜，看得我一頭霧水。

 

為什麼他看起來會有點開心？

 

「那我可以……」

 

話說到一半，他的視線突然從我的臉上移到我身後。

 

我回過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陸聞舟抱著不怎麼清醒的林晚晚，SS盯著我和秦簡。

 

7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動作。

 

最後，還是我和佯裝醉酒的林晚晚對上視線笑出了聲，才打破僵局。

 

她似乎以為我在嘲笑她，一時氣急猛地將嘴唇貼上陸聞舟的臉，隨即得意洋洋地看著我。

 

我懶得搭理她的小把戲，回頭看著秦簡：「學長，你吃飽了嗎？」

 

秦簡淡淡「嗯」了一聲，朝服務員做了個買單的手勢。

 

剛要起身離開時，我突然被陸聞舟按住肩膀。

 

他扯了扯領帶，似笑非笑地看著秦簡：「秦學長，想見你一面真難啊。」

 

「我前兩天打電話想談個合作，你說你沒空，怎麼現在就有空跟我未婚妻吃飯？」

 

秦簡嗤笑一聲：「據我所知，沈棠已經和你分手了。」

 

此話一出，肩膀上的力道逐漸加重，我疼得皺起眉頭。

 

但陸聞舟不僅不收斂，另一隻手還順勢摟住我的腰一臉親昵：「棠棠，我知道我惹你不開心了，但這種事我們關起門解決就好了，沒必要告訴一個外人，你說對吧？」

 

我本來不想在公眾場合談論我們的私事。

 

但看著陸聞舟粉飾太平的模樣，我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他明明不愛我，明明很想分手和林晚晚再續前緣，卻還要佯裝深情。

 

我知道，他隻是怕自己戴上功成名就後，就立馬拋棄對他不離不棄的女友的帽子而已。

 

我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扯開他的手：「陸聞舟，我最後再說一次，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怔怔地看著我。

 

片刻後，他突然笑了：「你是因為秦簡才和我分手的吧？」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你喜歡出軌，不代表別人也喜歡，自己心髒看什麼都髒。」

 

「我沒碰過她。」

 

陸聞舟說這話時，神情格外認真。

 

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但精神出軌比起肉體出軌，又強得到哪裡去呢？

 

我拿起包包，衝他笑了笑：「無所謂，你以後想和誰在一起，都跟我沒關系，因為我不愛你了。」

 

不愛他這件事，我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意識到的。

 

或許是他醉酒後，拉著我的手叫「晚晚」時。

 

又或是林晚晚回國那晚，他看著兩人合照，抽了一整夜的煙。

 

他本來渾身是光，但某個時刻，突然就暗淡了。

 

我努力回想他滿是光芒的樣子，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後來才發現，不愛了，愛情賦予的光芒自然就會隨之消失。

 

8

 

酒店樓下，我幹巴巴跟秦簡道了聲歉。

 

本來隻是簡單地敘個舊，卻差點害他卷進我和陸聞舟的糾葛中。

 

但好在，他並未太在意。

 

我如釋重負抬腳往酒店大堂走去，身後卻突然響起他的聲音。

 

「沈棠，你還想去 BG 嗎？」

 

聽到這個夢寐以求的名字，我下意識攥緊手指。

 

BG 是全球頂尖建築設計公司，是所有建築學子的畢生夢想。

 

畢業那年，導師費盡心思為我爭取了一個實習機會。

 

但因為陸聞舟，我放棄了。

 

愣神間，秦簡已經走到我面前。

 

「秦氏最近和 BG 有合作，半年後，需要外派一個小組到他們公司交流學習，表現最好的成員，可以留在 BG。」

 

「你願意的話，可以先來秦氏工作，半年後我會帶著你去 BG。」

 

良久的沉默後，我輕輕嘆了口氣：「謝謝你，學長，但還是算了吧。」

 

「別說 BG 了，現在的我，怕是連國內一個小建築公司都進不了。」

 

照顧陸聞舟這幾年，什麼來錢快我就做什麼，唯獨沒再碰過建築。

 

滿腔熱忱，早就在無盡的磋磨中消耗殆盡了。

 

秦簡扯了扯領帶，神色有些不悅：「我認識的沈棠，不是一個為了愛情就輕易放棄夢想的人。」

 

「第一次你因為陸聞舟放棄，換來的卻是他的不忠，現在第二次，你確定你還要放棄？」

 

「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沈棠，你真的舍得再放棄一次？」

 

漆黑的眸子幽暗不明，帶著極端的吸引力。

 

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我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我捏緊拳頭直視他的目光：「舍不得，我舍不得。」

 

「好，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去做你想做的事，結束了來秦氏報到。」

 

說完，他就生怕我反悔一般，忙不迭打開車門揚長而去。

 

看著疾馳離開的汽車，我下意識笑出了聲。

 

轉身時，卻正好撞進陸聞舟陰鸷的眸子中。

 

9

 

房門剛關上，陸聞舟就把我壓在門板上重重親了下來。

 

短暫的失神過後，我猛地推開他，揚起手就是一耳光。

 

他被我打偏了頭，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你打我？」

 

我用力擦了擦唇，冷笑一聲：「打你怎麼了？我還想報警告你性騷擾呢。」

 

他頂了頂被打的臉，譏諷一笑：「我親我女朋友，算什麼性騷擾？」

 

「反倒是你，幾次三番被我撞到和秦簡卿卿我我，你真當我是S的？」

 

看著他滿臉憎惡、扭曲的臉，我並不意外。

 

因為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哪怕現在人人都要稱他一聲「陸總」，但病痛的折磨依舊在他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痛。

 

車禍後的前三年，他每晚都要吃很多穩定情緒的藥。

 

最癲狂的時候，他甚至差點掐S我。

 

後來，他學會了克制情緒，努力做一個正常人。

 

現在的溫和有禮、謙遜溫柔，不過是他的假面。

 

真正的陸聞舟，早就S在了那場車禍裡。

 

見我不說話，他更加惱怒。

 

「怎麼？被我說中了？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我說你為什麼拒絕我的求婚，還要跟我分手，原來是釣到更大的魚了……」

 

「陸聞舟。」我開口打斷他。

 

「你一定要鬧得這麼難看嗎？」

 

他罕見地愣了愣神。

 

半晌後，他垂眸拉住我的手，嗓音沙啞：「是你在鬧，我說過我和林晚晚什麼都沒有，她給我戴了那麼多綠帽子，我怎麼可能還會要她？」

 

「你知道她出軌？」

 

「當然知道，那天……」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匆忙停下咒罵。

 

我的心陡然下沉。

 

嗡嗡的耳鳴聲中，我聽到自己說：「陸聞舟，你知道沈念喜歡你，是嗎？」

 

10

 

沈念是我在世上最親的人，也是最可憐的人。

 

好賭成性的爹，毅然決然丟下我們的媽，讓我和她從小就受盡苦楚。

 

每次輸了錢，他都會把氣撒在我和沈念身上。

 

沈念每一次都會把我壓在身下護著，一遍一遍告訴我「不要怕，姐姐在，姐姐在」。

 

直到我十歲那年，他和人發生口角S了人，我和沈念才得以解脫。

 

可是，村裡的流言蜚語和排斥更是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

 

他們說S人犯的種，長大了一定也是S人犯。

 

他們說那個女人是因為勾搭上野男人才會跑，狐狸精生出來的也一定是狐狸精……

 

沈念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會捂著我的耳朵，告訴我他們說的都是錯的，不要聽，要往前看。

 

我們要走出這裡，去看更大的世界。

 

她輟了學，白天去飯館洗盤子，晚上幫人做燈籠供我讀書。

 

洗一個小時盤子十塊錢，一個燈籠一塊錢。

 

她用微薄的收入，和「姐姐」兩個字撐起了我的未來。

 

那一年，她也不過十五歲。

 

從小到大，她最常說的就是「姐姐在」「棠棠吃，姐姐不愛吃」「給棠棠買」……

 

可是某一天，她突然跟我說：「棠棠，我好喜歡陸聞舟啊。」

 

第二天，她的生命就停滯在了那場車禍。

 

可臨S前，她念著的還是陸聞舟。

 

她滿身血汙地握著我的手，求我不要丟下陸聞舟。

 

那是她第一次說喜歡，也是最後一次。

 

11

 

陸聞舟用沉默，告訴了我答案。

 

這一刻，我隻覺得我這五年的不離不棄是個笑話。

 

我重重癱在地上，眼淚毫無預兆掉下。

 

他似乎被我嚇到，忙不迭辯解：「我不是故意不說的，那時我被林晚晚迷了神智，而且她出軌的那些男人我也得罪不起。」

 

明明是他懦弱又膽小怕事，卻還要拿權勢做借口。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機場找她？」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心虛：「她說隻要我去機場見她最後一面，就跟我復合，但我後來才知道，她是騙我的。」

 

聽到這話，我突然笑出聲來。

 

沒想到到頭來，我和沈念都隻是他們愛情的犧牲品。

 

一個為之付出生命，一個浪費五年青春。

 

我伸手擦掉臉上的淚水，努力撐起身子，正視他心虛的目光：「陸聞舟，你真讓我惡心！」

 

「從今以後，你跟我之間，再無半點關系。」

 

他似是被我的尖銳所傷，眼眶有些發紅。

 

但很快，他就整理好情緒，恢復了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樣。

 

「沈棠，你不稀罕陸太太的位置，有的是人想要，你別後悔。」

 

後悔？

 

我當然後悔。

 

可我後悔的，是當初把行李遞到他手上。

 

我打開房門，抬頭看著他：「記得把那八十二萬打給我，可別讓人說陸總連一個孤兒的錢都騙。」

 

陸聞舟低聲罵了句髒話：「沈棠，算你狠！」

 

12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八十二萬的打款。

 

剩下幾天，我都在辦理護照和各國籤證，以及購買環遊世界的各類用品。

 

與此同時，我的微信也被陸聞舟的兄弟、朋友輪番轟炸。

 

因為陸聞舟向林晚晚求婚了。

 

求婚儀式比當初向我求婚還要隆重、盛大，他甚至公然在媒體面前說林晚晚是他的命中注定。

 

人人都誇他們天造地設、郎才女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