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不當人的那一年，我花二十萬B養過一個窮困潦倒的少年。

 

我騎著他當人肉坐墊，給他帶寵物狗的牽引繩，讓他跪著吃狼藉的剩飯。

 

有人抓了他要挾我，我不屑攤手。

 

“不過是買來的玩物，還想拿來當籌碼跟我談判？我不要了。”

 

少年那雙破碎的灰敗眼眸，我記了很多年。

 

直到多年後，我們重逢。

 

少年一改落魄，身價千萬，他往我臉上狠狠甩了一沓錢。

 

“二十萬一個月，你要不要當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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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畢竟誰會跟錢過不去？

 

1

 

宋言書朝我甩來那沓錢的時候，整個包廂都沉默了。

 

漫天的紙鈔飄了一地，洋洋灑灑，像紅色的雪。

 

我的臉頰被刮得生疼，隻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裡攥著領導硬塞給我的白酒。

 

本來是準備敬給宋言書的。

 

我們公司剛談成了一筆大合作，合作方就是宋氏集團。

 

相隔多年，宋言書坐在主位，西裝革履，身形挺拔。

 

他早就不是當年落魄的少年了。

 

現在一堆人圍著他追捧，還有人崇拜地讓他談談創業契機。

 

“契機？”宋言書轉著扳指，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被一個大小姐當寵物狗豢養了大半年，最後又被她痛罵喪家犬，連人帶行李扔出門，算嗎？”

 

眾人面面相覷。

 

“路年年。”宋言書的深邃目光緊緊盯著我。

 

他一字一句，聲音戲謔又冰冷。

 

“可是大小姐，你現在沒了爹媽，S了丈夫，好像比我更像喪家犬吧？”

 

空氣裡像按下了消音鍵，沉默得可怕。

 

大家全在左右交換著眼神，領導的下巴也快驚掉了，他震驚又惶恐。

 

最後還是領導率先反應過來，訕笑著將我推向宋言書。

 

“興許是誤會，年年快給宋總道歉。”

 

宋言書哂笑一聲：“我們之間存在什麼誤會嗎？”

 

他說得肯定，卻又深深望著我，像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捏著酒杯，低頭站在眾人或驚詫或奚落的目光裡。

 

喉嚨像是被堵塞了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看著宋言書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了。

 

“二十萬。”

 

他朝身後示意，一旁的助理及時打開了手提箱，一沓沓紙鈔放得整齊又誘人。

 

寂靜的包廂內，是一陣陣驚訝的吸氣聲。

 

可我卻繃緊了身體，血液在我體內快速倒流，降溫凝結。

 

宋言書丟出一條破舊的寵物牽引繩，眼神冰冷。

 

“路年年，二十萬，當我的情人。或者，你戴上這條繩子。”

 

“選吧。”

 

2

 

我想起我跟宋言書的第一次相遇。

 

跟今天一樣，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

 

隻是那時候，那個人是我。

 

宋言書那時，還隻是在KTV裡勤工儉學的大學生。

 

我和一堆狐朋狗友在那兒過生日，宋言書正好進來送果盤，被我一個“小姐妹”看上了。

 

小姐妹想讓他陪著喝幾杯，他卻木著一張臉，拒絕得毫不客氣。

 

“這兒是正經場所，我也不是賣笑的。”

 

小姐妹被駁了面子，很不高興。

 

她指著我對宋言書道：“你知道這是誰嗎？你待的這破KTV連樓盤都是她家開發的，讓你喝個酒你還拿喬。”

 

我那時候雖然渾，但並不會真的為難人。

 

本想在中間和個稀泥，結果宋言書直接冷笑一聲。

 

“一丘之貉，一個賽一個的惡心。”

 

小姐妹暴脾氣上來，直接跟宋言書計較上了。

 

直到包廂裡的動靜把經理引了過來。

 

他問清楚情況後，給宋言書倒了滿滿一杯酒，讓他給我賠不是。

 

“快點，路小姐讓你喝是給你面子，你別給臉不要臉。”

 

宋言書捏著拳頭不說話，經理就威脅他。

 

“你要是不喝現在就滾蛋，我一毛錢工資都不會付給你！”

 

小姐妹酒後上頭，從錢包裡抽出一大沓錢。

 

對著宋言書的臉，狠狠砸了上去。

 

“五萬，夠嗎？”

 

宋言書偏著頭，不吭聲。

 

“十萬！不夠？”

 

“那就二十萬！”

 

紛飛的紙鈔洋洋灑灑，宋言書的臉灰敗又慘白。

 

“夠不夠？不夠，我們小路有的是，你盡管說！”

 

宋言書猛地拿起酒杯，哐哐灌自己。

 

喝到後來，我們所有人都怕了，他卻還是不肯停止。

 

隔著昏暗的燈光，我似乎看見他隱隱顫抖的身軀。

 

還有眼角閃爍的淚光。

 

3

 

宋言書那時是真窘迫啊。

 

被我B養後，我身邊所有的人都知道宋言書的存在。

 

也都知道我的一些小“癖好”。

 

昏暗喧鬧的酒吧包廂，那些狐朋狗友照常插科打诨。

 

“路姐，今天怎麼不騎一騎你的小坐騎？”

 

我輕蔑一笑，揮開那些企圖揩油的手，繼而衝宋言書招招手。

 

“過來。”

 

從來沉默寡言的宋言書會渾身一頓。

 

然後他會慢慢彎下背脊，趴在地上，一步步爬到我身前。

 

我會給他戴上寵物狗的牽引繩，在眾人戲謔的目光與起哄的口哨聲中。

 

牽著繩子，騎在他身上，繞著包廂，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望著身下的他，問道：“恨我嗎？宋言書。”

 

我看著他顫抖的身軀與發白的指尖，可最後回答我的，總是那一句。

 

“不恨。”

 

酒闌人散，空蕩髒亂的酒吧包廂，我醉得東倒西歪。

 

宋言書照常要來抱我。

 

我總是會狠狠推開他，表情厭惡煩躁。

 

“滾出去。就你也配碰我？”

 

宋言書從來不會生我的氣，他隻會乖乖聽話，甚至貼心地替我關上門。

 

然後在門外安靜守我一夜。

 

無處安放的情緒，在此刻終於能夠宣泄。

 

眼淚模糊視線，我哭得不能自已。

 

卻隻能緊緊捂著嘴，小聲向宋言書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但我知道他不會聽到。

 

4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過得比他還要窘迫。

 

一包廂的視線都落在我身上。

 

滿地的紙鈔，一條寵物牽引繩，還有一整瓶的白酒被推到我面前。

 

宋言書似乎打定主意要我難堪。

 

“方總，你手下的員工是聾了還是啞巴了？還是說——”

 

他壓低了嗓音，威脅的意味十足。

 

“路小姐這是看不起我？”

 

領導急得臉都白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今天要是不低聲下氣賠禮道歉，宋言書根本不會放過我。

 

公司也不會放過我，可我需要這份工作。

 

漫長的沉默後，我攥緊酒杯，輕聲說了句“對不起”，仰頭將所有液體一飲而盡。

 

我的胃早就壞了，猛然灌進一杯白酒，瞬間翻江倒海起來。

 

宋言書卻抬了抬眉梢，直接將剩下的白酒都推了過來。

 

我手指微顫，每一秒好像都被拉成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領導催促的目光像刀子一樣。

 

我自知躲不掉，抓起瓶身，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開來。

 

我竟分不清，究竟是胃裡更難受，還是心裡更難受。

 

5

 

回去的路上，我扒在垃圾桶邊狂吐。

 

就在這時，一瓶水從旁邊遞了過來。

 

“嘿，美女，要幫忙嗎？”

 

生理性的淚水幾乎糊滿了我的眼睛，我抬眼看過去，隻看到了兩個不太清晰的人影。

 

我虛弱地搖頭。

 

在苦難裡掙扎數年，我已經不相信人性。

 

腦子裡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想“撿屍”，我得離他們遠一些。

 

可是身體太痛了，我甚至覺得自己再動一下，就會直接散架。

 

隨著我又一次跌坐在地上，兩個男人也開始伸手拉我。

 

我正費力地掙扎著，一個易拉罐突然擦著我的臉飛了過去。

 

“砰”的一聲，穩穩地砸向我身旁的男人。

 

“離她遠點，放開你們的髒手。”

 

宋言書倚著車窗，聲音充滿著警告。

 

邊上兩個男人不以為意，仍然試圖扶我起來。

 

幾乎同一時刻，宋言書的車飛速後退，揚起的尾氣全都噴灑在我們臉上。

 

有一瞬間，我甚至以為車輪會從我身上碾過。

 

然而在距離我們隻有半米的地方，宋言書又驟然停下。

 

他搖下車窗，冷冷地注視著我旁邊的人。

 

“還不滾，是想被我撞S嗎？”

 

他眼裡兇狠畢露，仿佛在看S物。

 

兩個男人嚇得吞了吞口水，屁滾尿流地逃跑了。

 

“你家地址，我送你。”

 

我嗫嚅著道謝，又婉言道：“我自己打車就好。”

 

宋言書沒好氣地拍了一掌喇叭，駕著車消失在夜色中。

 

6

 

回到狹窄的出租屋，我裹著外套就草草地躺在了床上。

 

眼皮就像有千斤重，腦袋裡也像燒化了的鉛爐。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像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混混沌沌想起了許多事情……

 

宋言書從來都是聰明人。

 

唯一不太聰明的地方，就是在後來的相處裡，慢慢失去了警惕，對我抱有了期待。

 

他不明白，我看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其實掀開光鮮亮麗的表象，內裡就是個沒用的傀儡。

 

我連自己都拯救不了，更沒有辦法拯救他。

 

最終，拗不過身體嗡嗡作響的疼痛警報。

 

我還是爬起來去了醫院。

 

深更半夜的，我沒想到，又會遇上宋言書。

 

男人皺眉站在服務臺前，低頭跟護士說著話。

 

似乎在查詢著什麼記錄，看起來很急的樣子。

 

他的旁邊，還站了一個精致窈窕的女人。

 

仿佛感知到我的視線，宋言書掀起眼皮，看向我的視線瞬間頓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肩膀微松，像是終於安心下來。

 

但又很快掀起了嘲諷的笑，朝我走了過來。

 

“路年年？你怎麼在這兒？”

 

我尷尬地攏了攏外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宋言書朝身後招招手，漂亮的女人立馬走上前，被他一把攬住肩。

 

“這是我女朋友，剛懷孕，帶她來檢查一下。”

 

我的心頭就像被烙鐵燙了一下，連帶著整個人都跟著瑟縮了一瞬。

 

“恭喜。”我的聲音幹澀又沙啞。

 

宋言書皺了皺眉：“之前就想問你了，你的聲音怎麼變成這樣了？”

 

仿佛鈍刀子割肉一樣的酸痛，頃刻間彌漫開來。

 

我慢慢垂下了頭：“大火燒的……”

 

宋言書愣了一瞬，而後冷笑道。

 

“呵？那真是活該。”

 

他不再看我，攬著女人揚長而去。

 

7

 

我搓了搓掌心，強迫自己從悲傷裡回神，去窗口交錢拿藥。

 

裡面的工作人員對著電腦噼裡啪啦按了一陣，把卡還給了我。

 

“你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