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難道你一介女子難不成可以翻雲覆雨，扭轉敗局嗎？你忍心看這百姓生靈塗炭嗎？”

好一個仁德道義，好一個男權至上，我冷笑。

 

“我才是真龍天子，才是天命之人！”

 

他筆直地站著，衣衫擺動，仿佛真的有一條真龍盤旋著他，準備直衝雲霄。

 

真龍天子？

 

真把自己當皇上了？

 

我直接“嗖”的一聲，直斬他的頭顱。

 

高越說錯了。

 

不，她不是一個人，她有我，我所在，即天意所在，即民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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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我一定會守好她，守好黎民百姓，守好我的國家！

 

8

 

高越睜大著眼，頭顱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盤旋的半金色蟒被攔腰斬斷，不甘的消弭在空氣中。

 

我飛回秦安平手裡，她低頭溫柔的摸了我的劍骨。

 

“江曦，是你嗎？你個傻子，別人讓你鑄劍，你就頭也不回地跳下鑄劍池。你可是我心目中最厲害的大將軍，我一直相信你能帶領軍隊打敗敵人，保我們平安，你怎麼先放棄了呢？”

 

一滴淚從刀身滑落，難過絲絲緒緒的蔓延到我的身上。

 

原來有人為了我在傷心，原來有人希望我是江曦勝過代表勝利的聖劍。

 

我終於明白站在鑄劍池前，望著一張張期待與急切的臉，湧上的一股澀意那是在為身為將軍的自己難過。

 

“不過你既然已經這麼傻地選了這條路，我會做執劍人，我會和你一起並肩作戰，還一個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秦安平雙手端著劍，底下的百姓和兩方失去主將的士兵全部都俯首

 

我默默地看著她：“好，我們一起戰鬥。”

 

……

 

這一場戰爭打得昏天黑地，我一直擔心從未上過戰場，未經過鮮血洗禮的嬌嬌女能不能受的住。

 

但我忘了她是怎樣一個奇女子，敢給太子寫休書，敢用命為哥哥報仇，果決地刺S高桓。

 

她渴望卸下紅妝，飛出世人為女子建造的牢籠，她要鳳啼九天，

 

我望著她，也望著自己，我們期待的那一天應該不遠了。

 

9

 

我和秦安平幾乎形影不離，她怕我萬一被人用什麼秘技毀了，同樣我也害怕有人刺S她。

 

直到有一次大戰過後，那場戰鬥太過於慘烈，血流成河，不知道S了多少人，漫山遍野都是屍體。

 

我S了太多人，平時不沾血跡的刀刃第一次被染的通紅，秦安平嚇壞了，把我擱在營帳中，派人守住之後，就要去取清泉水給我浸泡。

 

不知道，是誰告訴她清泉水可以養護我，我想飛著跟著她，但這場大戰確實是耗費了我大量能力，我陷入了休眠。

 

沉睡中，一股冰涼涼的感覺衝刷著我的身體，我享受的不自覺發出嘆謂。

 

等我醒來的時候，秦安平正靜靜地看著我，一臉擔憂的樣子。

 

我浮起來，跟她證明我很好，還卷了個水花，她一下子就放松下來，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這時，我才看見她身後還跟了一個女子。

 

我瞳孔猛地一縮。

 

竟然是她。

 

高越的心上人曼曼，因為她的一句喜歡，我便被斷骨重鑄為不開刃的精致漂亮的小刀。

 

也是因為她一個蹙眉就讓我飽受烈火折磨。

 

這一世，沒有了高越，我還是遇見了她。

 

10

 

日子似乎也沒什麼改變，廝S，休息，再廝S。

 

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

 

偶爾有那麼一夜，可以席地而臥，望著天上的星星，麻木的大腦難得可以恢復幾分清明。

 

S人太多了，我都感覺快失去人的情緒，真的快變成一個隻會S戮的兵器。

 

還好秦安平每天都會和我聊天，雖然我每一句都會很認真地回答她，但在外人包括她自己看來都是跟瘋了一樣一個人在碎碎念。

 

不過曼曼出現後，聊天就變成了兩人一劍。

 

我更多的時候變成了聽她們的對話。

 

聽她們聊小時候的趣事，聊兄弟姐妹，聊偷偷愛慕過的男子。

 

這種時候總是輕松的，仿佛夜晚的風真的將篝火吹到了天空，吹回了璀璨明亮的日子。

 

她們也聊戰爭，聊皇權，聊黎民百姓。

 

血腥味已經腌漬到每一寸皮膚，對戰爭的痛恨飄過橫屍的累累白骨。

 

“我唯一的哥哥就不知道沉睡在哪一片戰場上。”

 

火焰在曼曼的眼裡跳躍著，浸潤出點點的淚光。

 

“他其實膽小可小了，每次阿娘眼睛一瞪，他就嚇得直往我後面躲，貪吃又愛玩，出去惹事了不敢告訴阿爹阿娘，每次都找我護著他，比起哥哥更像是我弟弟。“

 

她笑得很幸福，似乎鮮活的哥哥就在她旁邊鬧她，逗她。

 

很快，她的笑就變得十分苦澀。

 

“可那些兇神惡煞的人來抓人去當炮灰，他怎麼就不願意逃走，非要站出來保護我，還笑得那麼燦爛，跟我說別哭，等他當大將軍了，以後我想幹嘛就幹嘛，他都護著我。“

 

眼淚似珠落下，曼曼泣不成聲：“可那是戰場啊，是去當前排兵，去替人S的，他那麼怕疼，那麼怕冷，他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我連他的屍骨都沒地方找。“

 

火焰在她眼裡不斷壯大，搖曳著。

 

“我恨，我恨國王為了自己野心強迫自己的子民，我恨明明已經局勢明了卻還在做無謂的犧牲，我恨百姓在他們眼裡隻不過是雜草，他們想踐踏就踐踏。”

 

“如果是這樣一眾當權者，那我便要反了他們。我要結束戰爭！”

 

曼曼忽然褪去了一個普通女子的脆弱，昂著頭，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散發出來。

 

“我是來跟你們結盟的。重新認識一下，蠻曼，皇權鬥爭的犧牲者也是幸存者，流落在外的公主。剛剛被認回去，被成為‘神女’。”

 

原來她是蠻國人，我的防備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上一世的迷霧也散開。

 

高越沉迷權勢，勝利過後，仍然大肆出軍攻打蠻國，蠻國的公主蠻曼便孤身一人來到高國，成了高越的心上人，目的是毀掉我。

 

沒了我的震懾，加上高越每次打仗肆意揮霍國本，國破是必然的。

 

怪不得我最後落得如此下場。

 

我和高越在戰爭時，曾聽過關於蠻族“神女”的傳言，神女現，高國破。

 

這話直接到當時高越都忍不住笑出來，不屑一顧地嘲諷道：

 

“不過是喪家之犬的自我安慰罷了。”

 

原來最後這句話真的應驗了。

 

11

 

蠻曼自爆身份讓空氣安靜。

 

但很快秦安平便很冷靜的開始談判：

 

“和你結盟？你能帶給我什麼？”

 

“你有兵？還是有你們國家的兵力部署圖？”

 

蠻曼回答道：

 

“我沒有，我也不懂用兵。我雖然是‘神女’，但不過是個傀儡。放我出來，目的是毀掉你們的這把‘聖劍’。”

 

秦安平忽然警惕起來，把我背在身後。

 

“我之所以被叫‘神女’，就是因為我的血能毀掉這把劍，鑄劍的秘笈聽說是我母親一脈的不傳之密，但因為當時的宮鬥不慎流傳出去到了你們國家。”

 

蠻曼露出了底牌。

 

“我可以把那位女將軍復活。”

 

“我同意結盟。”

 

秦安平立刻答應，引得蠻曼一笑。

 

“比我想得還容易，我的要求你應該也猜到了，我要當女帝，但我勢單力薄，需要你們暗中支持。”

 

“好。但我要求立馬復活她。”秦安平要求。

 

蠻曼拒絕：“你清醒點，我們需要她作為劍的形態幫助我們獲得勝利，我們最大的底牌就是它！”

 

兩人還在爭吵，皆不肯退讓，我卻被這個消息震的神魂不定，我能復生？

 

我能重新變回人？

 

我變成人真的是好事情嗎？

 

高國需要的是我還是一把戰無不勝的劍？

 

江曦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我恍惚漂浮在空無一物的空間裡，看不見光，也看不見自己。

 

12

 

“我要做大大大將軍，成為最最最厲害的將軍。”

 

一個小女孩稚氣地吐出豪言壯語，手上還緊緊攥著一隻糖葫蘆。

 

糖葫蘆上的山楂又大又紅，裹著一層晶瑩的糖漿。

 

旁邊的小姑娘目不轉睛地看著它

 

“大將軍都是不吃糖葫蘆的。”

 

小女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葫蘆，毅然決然的把她送給了旁邊的小姑娘，眼睛還粘在糖葫蘆上。

 

“那大將軍吃什麼？”

 

“大將軍不吃什麼，他們都喝酒。你要想成為最厲害的大將軍就要喝好多好多酒。”

 

旁邊的小姑娘喜滋滋地舔了一口糖漿，篤定地說。

 

“但酒好難喝……”

 

小女孩臉皺巴巴的，不甘不願地吐了吐舌頭。

 

她偷偷嘗過叔叔伯伯的酒，她嘗一口就打S不肯喝第二口，逗得叔叔伯伯前俯後仰。

 

“那就別當大將軍了，我聽說女子本身也當不了將軍。”

 

旁邊的小姑娘滿不在意地說，畢竟她想要的糖葫蘆已經到手了。

 

但小女孩很認真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

 

“你聽說的是錯的，誰都可以當將軍，女子和男子都是一樣的。我就是我，所以我不需要喝酒也能當大將軍。”

 

說著，小女孩笑了，甜甜的，好似為不用喝苦苦的酒感到高興。

 

漸漸的，繁華吵鬧的大街散去，糖葫蘆，旁邊的小姑娘都消散，隻剩下小女孩仰著笑，灑脫又自信。

 

“我就是我！”

 

稚嫩的聲音不斷回蕩著。

 

黑暗被撕破，一把劍發出幽幽白光。

 

那個小女孩朝我最後一笑：

 

“長大後的我，一定是個驚才絕豔的大將軍。”

 

我朝她點點頭。

 

13

 

第一次，我向秦安平和蠻曼傳達了自己的意志。

 

“我要重新變回人。”

 

蠻曼沒有再拒絕，反而釋然一笑：

 

“我沒看錯人。說實話，在劍裡呆的越久越容易迷失自己，作為人的意識會逐漸消退，這是自己都意識不到一點。那個時候即使我把你變回人，你可能也變成植物人。秦小將軍，你也別瞪我，總比S在劍裡好吧。”

 

秦安平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不過對於我做出的選擇，看得出來她很欣喜。

 

“既然我們達成一致，越快越好。”

 

“其他都好辦，就是需要一具剛S不超過三個時辰的屍體，估計要等再打一場仗之後才能找到，到時候好好挑挑，看有沒有女子，要是沒有，我會給你找具英俊一點的男子。放心。”

 

很難放心，或許是太興奮，兩人一路都在討論找個什麼樣的屍體。

 

最後，他們用遺憾的眼神抬著一個同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屍進了帳篷。

 

就這樣，我進入了一個全新的身體，重新變回成人。

 

那把劍依舊劍刃鋒利，是把上等的兵器，隻是不再有改變戰局的能力。

 

我拿起那把劍。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我忍不住顫慄。

 

秦平安微笑著看著我：“歡迎回來，江曦。”

 

14

 

出於局勢還不穩定的考慮，我改了名叫江未晚.

 

聖劍再擇良主，將我順利地推向了將軍之位。

 

秦安平退為副將，對此有不少跟她一起廝S的士兵不滿，表示隻認她一人為將。

 

看著一張張倔強不服的臉，我卻真的很欣慰。

 

秦平安倒是氣得面紅耳赤。

 

“我服她，是因為她的帥才之能，跟這把劍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隻服人，不服劍。”

 

有了秦安平的絕對支持，加上我對局勢的判斷以及用兵的精準，很快，我就獲得了士兵的真心信服。

 

戰爭本就已經進入尾聲，在我的指揮下，蠻國迅速潰敗。

 

蠻曼回到蠻國借此戰爭的慘敗向她們的國王發難。

 

本就民聲載道，怨聲四起，蠻曼振臂一呼，直接反了。

 

有我們軍隊的暗中支持，蠻曼很順利地推翻了原本的統治者，成了新帝。

 

不少有不滿於女子掌權的老頑固，蠻曼恩威並濟，將他們整治的服服帖帖。

 

我和秦安平衷心為蠻曼高興，但聽說後來她一直沒有放棄對當時各個戰場的搜尋，外界都傳蠻國有秘寶掉落在戰場上。

 

隻有我們知道，她隻是怕一個人冷，想帶他回家。

 

我和秦安平順利回城，皇帝親自迎接。

 

我看見一旁老父拖著不利落的身軀，望著我佩戴的劍老淚縱橫。

 

我鼻頭一酸，琢磨著怎麼把事情告訴他，讓他免於悲痛。

 

還沒等我想出來，當夜，皇帝召我們密談。

 

“朕老了，受制於兩個野心勃勃的孩子，你們兩位做的很好。”

 

“朕從不認為女子不如男，也無所謂血脈親疏，朕隻願百姓能有一位賢主、明主。”

 

“你們兩位，誰願意為民坐一坐這龍椅？”

 

秦安平微微搖頭，示意她不願。

 

皇帝滿懷希望地看著我

 

我沉默片刻，最終也拒絕。

 

皇帝失望地嘆了一口氣，見我們態度堅決，便也不再提及此事。

 

我偷偷回了家一趟，父親抱著我隻是連聲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不過兩日，秦安平便約我說是告別。

 

那日風很大，顯得她十分的單薄。

 

“你怎麼不當皇帝？休太子那股霸氣完全就是女帝的寫照。”

 

“國家有難，我願披裝上陣，現在天下太平，我要去實現我的夢想了。”

 

“我要遊歷山水，走遍每一處。”

 

再望去，她又堅韌的很，像是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那你保重。”

 

秦平安看著我：“你想不想……”

 

她欲言又止，最後灑脫一笑：“珍重。”

 

我微微一笑，望著她瀟灑的背影，轉頭往回走。

 

江未晚，未晚，做自己何時都未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