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使命
第2章
朱瑾又走了幾步,拿起客廳的櫃子上擺放的DIY小房子。
“聽說這是你們一周年的時候,你送給阿梁的。”
我點點頭,低頭走去玄關處換鞋。
她撇撇嘴:“好廉價的東西,放在這裡也是佔地方。”
“如果覺得廉價的話,朱小姐你處理了吧。”
周恪梁忽然站了起來。
“勝在心意,阿梁說你熬了三夜才做完。伍悅,說起來,你愛阿梁真是愛得好辛苦呢。”
我搖搖頭:“朱小姐你誤會了,不是我做的。”
周恪梁看著我,我淡淡道:“我請了個大學生,是那個學生熬了三個夜晚做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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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花了一百塊。
我的時間很寶貴,當然不會浪費在這些注定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一百塊,學生賺了錢,周恪梁收到了禮,我表達了心意,多好。
我穿好了鞋,正準備走時,周恪梁突然拉住了我。
他那雙對我一向厭惡冷漠的眼睛裡,有著不可置信,似乎又有隱隱的痛楚。
“伍悅,你騙我!”
“砰!”
身後一聲巨響。
小房子掉落在地,零件四分五裂。
那個我曾對周恪梁說的,夢想中的家,在眼前破碎。
5
“你幹什麼!”
周恪梁突然激動地跑過去,朱瑾無助地後退幾步。
隨即她的眼中蓄滿淚水:“我不是故意的……阿梁你兇我。”
周恪梁胸膛起伏,片刻後,他冷靜下來,抱著朱瑾說:“對不起。”
“既然壞了那就丟了吧。”我說。
“別汙染了你們的眼睛。”
我離開了周恪梁的別墅。
身後,有道目光一直注視我。
我隻感到厭惡。
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一個月的時間,對我來說遠遠不夠。可這五年的積累,足夠在這一個月裡整合了。
兩天後,歷史學家王遠徵教授要去S大開講座,我早早就過去佔了一個位子,沒有多久,教室裡已經人滿為患。
王遠徵教授主講魏晉南北朝的歷史,我在網絡上搜索這個世界的歷史時,經常會刷到他的視頻。
那個長達數百年的混亂時代,內部鬥爭不斷,族群侵並,百姓顛沛流離,易子相食。
與我的世界多麼相似。
但隨著時間流逝,這個世界的人民過來了,他們發展得這樣好。
我身處皇宮已久,又是在最偏僻的冷宮,對於前朝與民間的了解,隻存在於娘娘和嬤嬤的講述中。
小的時候,已經瘋了的麗嫔偶爾清醒,她會抱著我給我梳頭,邊梳邊回憶:
“陛下從前待本宮很好的。本宮記得第一次見到陛下,他在微服私訪,本宮差點被母親賣給劉老爺做小妾,陛下救了本宮。”
她回憶著從前,溫柔的眼神逐漸變得怨毒:“就是那個賤人!本宮怎會陷害皇子,陛下被她蒙騙了!”
我搖著麗嫔的手臂,想聽她講被逼著賣給劉老爺的事,可她已經陷入瘋魔,一雙幹枯的眼睛SS盯著我:
“十七,你幫我S了她!S了她!”
幾個妃子將她扯開,她拉著我的手臂S不松手,被關進裡屋前她突然發出一聲悲鳴:
“十七,不要相信男人!”
那一晚張嬤嬤抱著我睡,她以為我受了驚嚇,哄了我很久。
可我望著窗外的明月,隻是想著,皇宮外,是什麼樣的呢?
張嬤嬤說:“公主,能夠待在皇宮裡是咱們的福分。即便是冷宮,也要比外面強。”
皇宮也很可怕。
來冷宮送飯的李侍衛,突然有一天就不來了。
嬤嬤說他得罪了貴妃的五皇子,被拖出去打了一百大板,拖去亂葬崗的時候已經不成人形了。
皇宮裡,人命,是很不值錢的。
我有點想念李侍衛偷偷帶給我的桂花糕,也有點想念李侍衛。
十二歲時,太後病重,一眾皇子公主要去雲臺寺祈福。
我因此得以出宮。
那是我唯一一次出宮,卻在當晚,嚇得高燒驚厥。
我在路途中聞到了一股奇異的肉香,我尋了很久卻不見是在哪裡。
我問張嬤嬤,張嬤嬤臉色大變,捂著我的嘴讓我別聲張。
後來快到雲臺寺時,我又聞到了那股肉香。
野風吹開馬車的簾幕,我透過那一角望去。
山腳下破舊的木房子裡飄來一陣煙霧,仔細一看,砧板上放著一顆孩童的頭,旁邊的鍋裡冒著熱氣,鍋中一隻枯瘦的小手伸出一截。
有人用筷子一夾,那隻手落入滾水中,肉香四溢。
我的胃裡翻江倒海,吐在馬車上。
皇後大怒,狠狠斥責了我幾句,後來回程讓張嬤嬤帶著我一路走回皇宮。
我後來呆滯了很多日,冷宮裡的妃子們以為我中了邪,偷摸摸地為我擺了儀式驅邪。
其實我清醒的很。
我隻是在想,這是父皇統治下的大雲,為何百姓會如此?
為何在皇家行路之地,吃人也毫不避諱?
為何大雲的百姓淪落成這樣,父皇還是每日縱情享受,紙醉金迷?
為何宮裡的女人仍然在為了那幾分涼薄的寵愛鬥得頭破血流?
為何我的皇兄們還整日為了皇位在勾心鬥角,他們真的關心天下嗎?
無人能回答我。
所有人都說,十七,你在冷宮活著也不錯,以後許配給一個官家公子,再生幾個孩子,這輩子就圓滿了。
女人為了嫁人而活,她們議政是要被懲罰的。
我總覺得不對,有哪裡不對。
可是哪裡不對呢?
直到我來到這個世界。
我才終於知曉。
6
王教授講得投入且深刻,我聽得入迷,講座結束後,特意在座位上等了很久。
人群散去,我卻意外碰到了朱瑾和周恪梁。
周恪梁上前與王教授寒暄,朱瑾看著我,堆上職業假笑。
“伍悅,我和周恪梁來聽王叔的講座,怎麼你也跟過來了啊?”
“歷史這門學科太枯燥了,不適合你,你讀不懂。”
我沒有理她,徑直笑著走向王教授。
王教授也笑起來:“伍悅,你今天也來了,正好評價一下我講得如何。”
“當然是一如既往的好。不過王老師,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南北朝皇室的皇位正常交接的次數寥寥幾個,整個南朝也就齊武帝一人。這樣的政治生態,如果從一個皇室成員的視角來看,王老師您認為他應如何自處?”
王教授思忖片刻:“實際上魏晉南北朝的悲劇,是所有人所有階級的悲劇,越混亂就越隻想著個人的生S……”
我含笑著與他交談。
一番聊天過後,時間已過去許久。
周恪梁看向我的目光,復雜而深沉。
朱瑾叫了他幾遍,他才回過神,神情恍惚。
“伍悅,你對歷史也很有研究嗎?”
王教授開口笑道:“伍悅這丫頭研究得可比我透啊。”
“以前她從微博上找到我的郵箱,給我發了一長串見解,我們也算是半個筆友了。”
“不過你這丫頭一向聰明,想來你早就有自己的看法了吧。”
我笑了笑,沒有解釋。
周恪梁目光灼灼。朱瑾拉了拉他:“阿梁,王叔,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吧。”
我也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
“伍悅,一起吧。”周恪梁破天荒地邀請我。
我笑著拒絕:“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7
分手後的第七天,我受邀參加肖氏集團二公子的生日宴。
華美的禮服早早就送了過來,專車停在了馬路上,司機貼心地為我拉開車門。
半小時後,到達莊園。
裡面已經來了不少貴客,我見到了幾張熟悉的臉,那是曾經奚落過我的,周恪梁的朋友。
秦思明依舊冷嘲熱諷:
“伍悅,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你就過來。你沒有請帖,怎麼進來的?”
他皺著眉,已經認定我是擅自闖入。
“不會是偷偷溜進來吧。”一旁的李妙涵插話。
“像她們這種人,巴不得攀上一根高枝兒改變命運。我看她是過來釣金龜婿的吧?”
那群人看著我發出嘲諷的低笑。
秦思明甚至說:“算了我發發善心,找保安把她帶走。肖氏一向安保不錯,竟然讓她鑽了空子。”
我徑直穿過他們,迎上走過來的男子。
他劍眉星目,矜貴無比。
就連秦思明那幫人也收斂了咄咄逼人的氣勢,恭敬地叫他“肖總。”
“伍悅,”他笑著站在我面前,“看來我是請不動你。走,帶你去拜訪我爺爺。”
我無視那群人詫異的目光,挽上了肖凜的手臂。
身居高位者懼怕更高位者,總是如此。
“打了你那麼多電話你都說忙,不來參加。要不是我爺爺也來慶祝,你是真不打算來吧?”
肖凜半開玩笑。
我沒有否認,隻是說:“就算不來,作為朋友,我也會送你禮物的。”
肖凜看了眼旁邊姍姍來遲的那對璧人,眼神輕蔑。
“聽說你分手了?勸你多少次你終於聽進去了。為了一個二流貨色,搭進自己的五年,值得嗎?”
“不值。”
周恪梁的身子瞬間僵直。
我略過他難堪的表情,淡淡道:“所以抽身了嘛。”
肖凜好心情地笑笑,突然低下頭湊近我耳邊:“考慮一下我?”
我推開他的頭:“別扯淡。”
他笑了笑,帶我去找他爺爺。
大門打開,老人轉過身,和氣地看著我笑:
“伍悅來了呀。”
8
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對一切都很驚奇。
科技、文化、歷史、農業……
那麼先進而優越,與之相比,我所在的時代仿若被遺忘的未進化之地。
系統在我耳邊蠱惑:
“這個世界,超出你的預料吧?留下來,待在這裡,你會過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幸福。周恪梁資產雄厚,你在這裡,仍然是華衣美服,僕人簇擁。隻要你想,你得到的隻會更多。”
他篤定了我會為此留下來。
做一個被丈夫供養的富太太,不是很多女人的夢想嗎?
況且我隻是個被皇帝遺忘的公主,回到古代,我的命運隻能是去苦寒之地和親。
我沒有回應他,隻是默默地了解這個世界。
從文字入手,我關注的最多的,是農業。
肖凜的爺爺是農業方面的專家,幾年前,我去聽他的講座,因此結識了他。
那天肖凜陪著他爺爺,對我生出了些許興趣。
“倒是很少見女孩子對種地有這麼濃厚的興趣。”
後來我們漸漸熟悉,隻不過聯系都在私下。
他常說,他認識的伍悅,和周恪梁面前的伍悅不一樣。
他捧著我的臉,喃喃自語:
“伍悅,到底哪張才是你的臉,哪張才是偽裝?”
我沉默。
我聽過一句古詩: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隻要能達成我所想,面孔又何止兩張?
千張萬張,無數虛偽我都能信手拈來。
9
和肖爺爺談完出來後,我遇上周恪梁,他神色復雜。
“伍悅,你認識肖凜?”
“嗯。”我經過他,卻被他拉住胳膊。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是不是因為認識了他,分手你才答應得那麼幹脆?”
他低聲質問,眼裡竟有痛楚,仿佛不忠的那個人是我。
“別太搞笑。”我嫌惡地推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