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玩宮鬥乙遊麼

第2章

什麼意思。

 

我眼睜睜看著她數十次讀檔重來,林芊氣急敗壞甚至破口大罵:「怎麼偏偏把我慕妃姐姐的好感度清空了?哪怕是把狗皇帝好感清空都行啊!慕妃姐姐多難刷啊!」

 

看來她是以為出了什麼差錯才導致我的態度轉變。

 

我適度恢復冷漠溫和面色:「嫔妾見過嘉貴妃,嘉貴妃安,不知貴妃親至有何要事。」

 

林芊耗時多年仍舊沒有讓我成為她的傀儡,如今一夕之間前功盡棄,她跺了跺腳:「诶呀!」

 

居然沮喪到連慕向南的好感也不想刷了,蔫巴著回檔到早上,氣呼呼地閉門不出。

 

而我又見到慕向南進宮看我。

 

他神採奕奕得很,我卻累極了,隻道:「兄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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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向南見我如此態度,忽道:「宮中……住得不慣麼?」

 

我斂眸:「兄長慎言。」

 

貼身宮女有眼色地叫其餘人退下,隻留我們兄妹二人。

 

慕向南問:「你不問我與父親這幾年的兇險?」

 

這些事我在先前就問過了,如今慕向南在問,我扯了扯嘴角:「邊疆苦寒,全須全尾回來便好,再多兇險,兄長空口一說霜齡也無從知曉其中到底多少血淚。」

 

「既然如此,不若不聽。」

 

見我這樣,慕向南頓了頓才道:「宮中果然叫你住得不慣。」

 

畢竟若是從前在家中,慕向南這樣我早就拿著馬鞭抽過去了。

 

我無力和他周旋:「福薄而已。」

 

這傻大個還不知道我替他擋了一尊桃花呢。

 

我想了想,又叮囑:「此次之後,不許進宮。」

 

慕向南挑眉:「這可是我用三十萬兵馬換來的進宮恩典。」

 

「……」

 

我半晌才說:「算我求你。」

 

這句話一出口,慕向南手中茶杯忽然潑出一滴溫熱的茶水,琥珀色的印跡落在他暗紅的長袍上。

 

如子規泣血,極悽厲而無聲。

 

我與他坦然對視,手中沒有銀槍長劍,隻有香煙嫋嫋的暖壺捧在戴著寶石護甲的掌心。

 

他幾經欲言又止,最終才道:「三月。」

 

「每過三月,我必要進宮見你一次。」

 

慕向南知道我不願意說的事哪怕是烙鐵也撬不開我的嘴,見我還要開口他搶在我前面:「總得讓我這三十萬兵馬,換得值錢一點不是?」

 

4

 

這幾年我漸漸摸索出一些規律來。

 

在林芊的眼中,這個世界就是供她玩樂的遊戲場,京城中每每新出現的驚豔男子,都是她掠奪愛意的目標。

 

今日林芊誤以為我身上出了什麼罷鴿,一時激憤煩躁將慕向南擱置,卻不會真的放棄他。

 

「我是成就黨诶,我的目標可是全圖鑑!」

 

這是林芊說過的話。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晨我眼睜睜看著林芊一臉燦爛笑容來到我宮中,然後開始不懈回檔。

 

「慕妃姐姐,今日慕將軍會進宮麼?」

 

「兄長並未傳信,嘉貴妃有事要尋兄長?」

 

我伸手端起茶杯。

 

「慕妃姐姐,今日慕將軍會進宮麼?」

 

「兄長並未傳信,嘉貴妃有事要尋兄長?」

 

我伸手端起茶杯。

 

「慕妃姐姐,今日慕將軍會進宮麼?」

 

「兄長並未——」

 

我手伸出一半、

 

「慕妃姐姐,今日慕將軍會進宮麼?」

 

「兄長並未——」

 

我手伸出一半、

 

「慕妃姐姐,今日慕將軍會進宮麼?」

 

「兄長——」

 

我沒來得及伸手,

 

「慕妃姐姐,今日慕將軍會進宮麼?」

 

我忽然頭疼欲裂,做了十餘次的拿茶杯動作無法維持,眼見要露餡隻能臨時換了一句話:「嘉貴妃尋我兄何事?莫非也想看一看我慕家傳家槍法?」

 

林芊眼睛一亮,大約以為是刷出了奇遇,忙「嗯嗯」點頭:「是的呢!我自閨閣起,便十分敬仰慕老將軍!」

 

說謊!

 

我冷冷想,你哪來的什麼閨閣,這天下所以十五歲的少女,都可以是你的軀殼。

 

甚至,我的皮囊也可能成為你的容貌。

 

我估摸著林芊現在看見的我對她好感度應該是零,故而神色冷冷:「嘉貴妃此言,嫔妾父親著實受不起,為將者保家衛國實乃本責。」

 

林芊笑盈盈地:「保家衛國者何其多也?如慕老將軍者萬中無一,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我見慕妃姐姐容貌傾城,清傲如白隼——」

 

說著說著她卡殼了,忽然皺眉:「這個人設怎麼……」

 

我屏住呼吸,直覺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很是重要,然而下一刻卻又回到了之前,林芊仍舊笑盈盈地:「何況我見慕妃姐姐容貌傾城,清傲如白隼,聽聞慕老將軍人稱玉面戰神,不由神往。」

 

沒有聽到想要的話,我微微垂眸:「嘉貴妃謬贊了。」

 

「您,才是天人之姿。」

 

眼前的宮裝女子白發藍眸,若雪蓮柔弱高潔,可這不是她一開始的臉。

 

我記得,那是一個小國進奉的聖女,普一入宮便得到陛下的寵愛。之後因為暗地傳播林芊的風言風語,被她直接下了毒,第二個月便香消玉殒。

 

彼時林芊捏著自己如瀑青絲,豔若牡丹的臉上有著毫不作偽的惋惜:「可惜,這樣一個美麗的姐姐,為什麼偏偏要害我呢?」

 

彼時對她好感度為 69 的我隻能勸慰林芊人心難測。

 

隔日宮中我看著款款走來的林芊以為那聖女S而復生,再聽見她甜甜喚我:「慕妃姐姐」,整個人如墮冰窖。

 

太可怕了。

 

她太可怕了。

 

可我不能叫她看出來我的害怕與排斥,隻能從容行禮:「見過嘉貴妃。」

 

冰涼的手扶起了我:「慕妃姐姐,你怎麼總這樣見外呀?」

 

5

 

見我走神,林芊不高興地撅起嘴:「慕妃姐姐——」

 

她今年仍舊如二八少女,衝人撒嬌弄痴很是悅目,我適度讓自己盡可能喜歡林芊一點,看著她高高興興地說好感度回來了一點。

 

之後磨不過林芊堪稱頑強的意志力,回檔了三十多次,我同貼身宮女說:「去庫房,將我的赤日槍取來。」

 

接著在林芊捧著臉極其認真的眼神下,我同她道:「容臣妾換一身利落衣裳。」

 

——好在林芊沒有喪心病狂到非要給我刷新出她喜歡的裝束才讓我舞槍。

 

或許是這個遊戲設定裡的我外貌確實很不錯。

 

當我掂起赤日槍於手中時,有種虛假的熟悉感充斥在心中,直到我將赤日槍直指林芊咽喉看著她毫無察覺地鼓掌時,我仍舊不知道自己的四肢到底是怎麼將這杆槍舞起的。

 

林芊鼓完掌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慕妃姐姐?」

 

我從宮女手中接過帕子擦拭額角細密汗珠,聞言側過頭瞧她:「嘉貴妃有何指教?」

 

她高興道:「我可以拜你為師練習武藝麼?」

 

我扯了扯嘴角:「家學不可擅傳他人,還望嘉貴妃見諒。」

 

心裡卻想著,林芊自己的武學數值不是有兩百多麼?何必找學武。

 

在林芊不去刷好感和走劇情的日子裡,她有大半時間都在練習各種技藝,不曾有一日落下,別說武藝了,無論是什麼技藝她都已然是爐火純青。

 

隻是為了試試看能不能刷好感的林芊並沒有氣惱,這些年她一直貼冷屁股都貼習慣了:「無妨無妨,我能理解——說起來,慕妃姐姐和慕將軍練的是一套槍法麼?」

 

……

 

我吐出兩個字:「不是。」

 

哪怕我知道慕向南和我一樣隻是設定好的 NPC,我們之間的情誼也隻是為了讓林芊這樣的玩家能夠接觸到新的攻略對象。

 

然而,我無法立刻就將他視為無關人等,冷眼看著他被林芊捕獲。

 

我是虛擬的麼,我是人偶麼?

 

倘若我真的隻是沒有新的 NPC,我為什麼能夠在勘破真實之後,還這樣優柔寡斷。

 

我始終想不明白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也找不到未來的路,隻能寄託希望於林芊早日厭倦這個遊戲——

 

她來自更瑰麗的現實世界,怎麼可能會在虛擬之中沉淪過多?

 

或許,隻要等她厭倦了,我便得以解脫了吧。

 

因為刷了一點點好感度並且打出奇遇的林芊於是高高興興打道回宮,臨走前照舊給我留下一堆補品。

 

我看著那些補品叫貼身宮女收拾好。

 

「是,娘娘。」

 

6

 

林芊並不知道我與慕向南的三月之約,她似乎以為這個男子和她的那些裙下之臣一樣,隻要自己回檔夠多,那就能盡快見到。

 

今夜有流星劃過天際,日夜倒流時,我獨坐光怪陸離之間,心與草木俱朽。

 

第二十八次慘淡青綠的星痕長墜落於此身不可至之處。

 

林芊終於放棄,不再試圖今日就將慕向南回檔刷新出來。

 

我自高牆之上向下看,人影匆匆來去,不曾踏錯一步。

 

找尋自家娘娘一整夜加一個上午的宮女終於發現了皇宮之中最高宮殿之上的我,她驚呼:「娘娘!」

 

我看著她,看著這張相伴我多年的臉龐。

 

這次我沒有選擇與流星一同墜地長眠復醒,而是提起裙擺踩著飛檐向下,落地濺起細小塵埃。

 

我說:「回宮吧。」

 

宮女已然忘了方才那一幕,或者她這樣的低級 NPC 並沒有處理如「娘娘飛上屋頂」事件的指令,乖順地跟在我身後一同回了碧溪宮中。

 

我入宮便是妃位自然也是碧溪宮主位,而碧溪宮偏殿還住著一位李貴人與一位鍾常在——

 

這是林芊身居貴妃代掌鳳印是重新安排的,似乎是將氣質相似的宮妃安置於同一處,據她說這是什麼「分類強迫症」。

 

雖然並不能完全理解,但我想這與宮人們將同種族的魚飼養於一處是一樣的。

 

整潔,便利,利於宰S。

 

身為後宮的無冕之王,林芊完全有能力這麼做。

 

風平浪靜的兩日,林芊找到了新的樂子,進展頗為順利,也沒有回檔的跡象。

 

而我也趁著這個機會寫了幾幅字,不用擔心回檔之後白忙一場。

 

又過了一個月,林芊的新樂子也被她成功拿下,是個陰柔俊美的太監總管。

 

即便是我也不由感慨林芊果然是敢想敢做,不拘一格用人才,真的如她所說是個「全圖鑑玩家」。

 

但與之同時,林芊又想起了我來。

 

隔日。

 

雪發藍眸的宮裝少女在宮人們的攙扶下款步而來,見我伏案寫字也不打擾,自己找了個地方毫不見外地坐下。

 

見此我不由恍惚一瞬,難道現在自己的「罷鴿」已經沒了?在林芊眼中我的好感度回去了?

 

那我是不是該溫和一些……

 

但若是依舊為零呢。

 

「呀——」

 

林芊的小聲呼喊將我驚醒,我看著打翻在地的砚臺,以及濺落於自身華美宮裝之上的墨漬,隻覺得這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