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一時無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丈夫，可你心裡隻把我當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廢人，我討厭這種感覺。”

 

6

 

我滿心迷惑。

 

“我的任務，就是照顧你，這有什麼錯嗎？”

 

方銘搖搖頭，似乎有些失望。

 

“反正她不會這麼對我。”

 

她？哪個她？

 

不等我問清楚，方銘就說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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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豆腐羹早已涼透。

 

他從始至終，都沒看一眼。

 

接下來的幾天，他還是經常外出。

 

我見他情緒還算穩定，也就沒有幹涉。

 

三月四號，是他的生日。

 

我準備替他辦一場畫展。

 

我知道，這一直是他最大的心願。

 

表妹聽說之後，主動幫我搞定場地和策劃。

 

我則拿出了方銘這些年畫過的所有作品。

 

他追求完美。

 

每畫完一幅，都能找到不滿意之處。

 

於是就暴跳如雷，把畫稿撕個粉碎。

 

我心疼不已，隻能趁他不注意，把碎片一點一點收集起來，再想方設法拼接完整。

 

表妹驚呆了，一邊欣賞一邊感嘆。

 

“方銘的確有才，但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娶到你這個賢妻。”

 

我苦苦一笑。

 

隻可惜，他並不這麼想。

 

我熬了幾個通宵，給每一副畫都配上一段文字，力求以他的視角，來欣賞這個世界。

 

表妹覺得我多此一舉。

 

但我隻想用這種方式，讓更多的人認識他，理解他，接受他。

 

生日當天，方銘一身西裝，出現在畫展門口。

 

受邀來觀展的客人齊聲驚呼。

 

這是哪個娛樂圈新晉頂流？

 

方銘有些緊張，我微笑著朝他招手，鼓勵他往前走。

 

看得出來，他很震驚。

 

這裡的每一幅畫都是他的心血。

 

也是他存在的意義。

 

“這些都是你弄的？”

 

我點點頭：“怎麼樣，喜歡嗎？”

 

“謝謝你，我最近新畫了一幅，比這些都好，你能不能幫我掛起來。”

 

我同意之後，他拿出一幅巨大的女子肖像。

 

這是方銘第一次畫人物畫，我心中不免好奇。

 

“她是誰？是你的模特嗎？”

 

“不，她是我的朋友。”

 

方銘嘴角含笑，眼神之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朋友？”

 

“怎麼，你覺得我不配有朋友？”

 

“當然不是。”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不想惹他不開心，趕緊找了一個最顯眼的位置，把畫掛上。

 

7

 

接下來的時間，他就一直呆呆地站在畫框前 ，目不轉睛地盯著畫框中的女子。

 

無論誰和他說話，他都一概不理。

 

表妹很生氣，覺得我一片真心喂了狗。

 

“這是什麼情況，他該不會是出軌了吧？”

 

“不會的，他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

 

我話音未落，身後又傳來一陣驚呼。

 

“天啊，這不是畫裡的美女嗎？”

 

我抬頭一看，一個身穿白裙，甩著兩根麻花辮的年輕女子，正蹦蹦跳跳地朝這裡走來。

 

女子的氣質清新明媚，笑容像是春天的陽光，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親近。

 

“方少爺，你怎麼能不經過我的允許，就把畫拿出來展覽，你已經侵犯了我的肖像權！”

 

方銘兩眼一亮，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你怎麼來了？”

 

“我來為你慶生啊，怎麼，你不歡迎我？”

 

“當然不是！”

 

“你能來，我很高興！”

 

眼看這兩人越聊越歡，表妹再也忍不住。

 

“今天的畫展採取邀請制，敢問這位小姐是否有邀請函？”

 

女子低下頭，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對不起，我，我沒有……”

 

“是我請她來的。”

 

方銘把女子護到身後，怒氣衝衝地瞪著我。

 

我心中有些酸楚，但還是強撐著笑臉。

 

“方銘，這位小姐叫什麼名字，你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嗎？”

 

“我叫喬清露，是美院的學生，也是方少爺的粉絲。”

 

說話間，喬清露的雙手不經意地攀上方銘的胳膊。

 

他居然沒有閃躲。

 

“我聽方少爺說他結婚了，您就是方太太吧，可比我想象中漂亮多了。”

 

“徒有其表。”

 

方銘聲音冷淡，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嫌棄。

 

“方少爺，你這話說的好沒良心。表姐辛苦照顧你這麼多年，為了給你辦畫展，累到快要昏倒，你怎麼能在別的女人面前詆毀她！”

 

“我說的，是事實。”

 

方銘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當著眾人的面奚落我。

 

“她根本不懂畫。”

 

喬清露笑得合不攏嘴。

 

“方夫人不懂沒關系，我願意做方少爺的知音。不知我有沒有榮幸，聽方少爺親口介紹這些畫。”

 

方銘點點頭，拉起她的手，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欺人太甚。”

 

表妹捏著拳頭，想替我出氣。

 

我攔住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要離婚。”

 

8

 

自從做出這個決定，我整個人突然變得無比輕松。

 

我不再時時刻刻關注方銘。

 

他吃的飽不飽，睡得好不好，心情怎麼樣，都和我沒有關系。

 

我開始專注提升自己，學習穿衣打扮，努力鍛煉身體，撿起多年沒看的書籍，為自己充電。

 

方銘意識到我的變化，覺得很不習慣。

 

於是，他主動找到我。

 

“你還在生氣？”

 

我搖搖頭，是真的沒有。

 

“那天，是我不對。”

 

“我今天不出門。”

 

“陪你看電影。”

 

在方銘的意識裡，他願意放下畫筆陪我看一場無聊的電影，就是他最大的讓步。

 

若放在從前，我肯定滿心歡喜。

 

可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了。

 

“我要上課，沒時間看電影，你要真想看，可以請喬小姐陪你。”

 

“我不讓她陪。”

 

“就讓你陪。”

 

方銘的語氣突然變得生硬，臉色也有些難看。

 

我知道，這是要發病的前兆。

 

為了安撫他，我不得不留下。

 

可電影看到一半，我居然睡著了。

 

他氣得砸壞投影，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決定找婆婆，把話說清楚，也好讓她提早做準備。

 

誰知她聽到離婚二字，居然笑出了聲。

 

“溫夕，你是想用這種方法來威脅我嗎？離不離婚可不是你說了算！”

 

“夫人，你已經找到更適合陪伴方銘的人，我願意主動讓位不是很好嗎，你為什麼非抓著我不放？”

 

婆婆猛地抬眼，表情有些意外。

 

“原來你已經知道喬清露是我找來的。”

 

我點點頭，態度無比真摯。

 

“夫人抱孫心切，我能夠理解，他們倆相處的很好，用不了多久，您就能如願以償。”

 

“一個見錢眼開的窮丫頭而已，我不過是借她的肚子生個孩子，根本沒想讓她進方家的門。你放心，方家少奶奶的位置永遠屬於你。”

 

“可是我真的想離婚，方銘已經不需要我，我留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惹他生氣。”

 

“不行，我不同意你們離婚。”

 

方夫人一臉嚴肅地站起身。

 

“我年紀大了，撐不了多久，這個家以後還要交給你，換成別人我不放心。”

 

9

 

婆婆那邊說不通，我決定直接找方銘攤牌。

 

可他似乎不太能理解“離婚”兩個字的含義。

 

“離婚後你還住在家裡嗎？”

 

“當然不！離婚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我會離開這裡，開啟一段新的生活。而你，也可以找喜歡的人來照顧你。”

 

“喜歡的人？”

 

方銘毫不猶豫地搖頭。

 

“沒有。”

 

“喬小姐呢，你們不是知己嗎，她應該能照顧好你。”

 

“不行。”

 

“她的手是用來畫畫的。”

 

“不能下廚。”

 

“這些事，就該你做。”

 

方銘說的一臉認真，我的心卻如墜冰窖。

 

這麼多年，我毫無保留的付出。

 

我以為他就算不心存感激，也會理解我的辛苦。

 

可實際上，在他的眼裡，我與那些在家裡幫工的佣人毫無區別。

 

甚至於，佣人還有選擇做與不做的權利。

 

而我，卻像是籤了賣身契。

 

“方銘，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不論你答不答應，這個婚我一定要離。”

 

“方家有的是錢，我前腳走，後腳就會有人頂替我的位置，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沒有人照顧你。”

 

“不！”

 

“我不要別人。”

 

“就要你！”

 

方銘突然變得煩躁起來。

 

雖然猜到他要發病，但我還是決定繼續說下去。

 

“為什麼？你明明很討厭我，為什麼非要把我留在身邊？這對你我而言都是一種折磨，為什麼我們不能活的輕松一點？”

 

“不離！”

 

“就是不離！”

 

方銘開始用腦袋撞擊牆壁，表情也變得有些猙獰。

 

我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他以為我妥協了，居然走上前，扯扯我的胳膊。

 

“別生氣。”

 

“明天，我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方銘口中的秘密基地，是湖心公園裡的一個樹洞。

 

以往，方銘若是有心事，就會跑到這裡來傾訴。

 

每次，我都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遠遠地看著他蜷縮在樹洞裡，就像是一個貪戀母親懷抱的孩子。

 

可這一次，不等我們靠近。

 

我就看到喬清露光著腳丫，盤在樹洞裡作畫。

 

“方少爺，你來了，老師讓我們畫一隻鹿，我總是畫不好，你快來幫幫我！”

 

方銘雙眼放光，熟練地鑽進樹洞，與喬清露擠在一起。

 

10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是我努力了七年，都沒能得到的。

 

“方太太，你也來了，怎麼辦，樹洞太小，容不下第三個人。”

 

喬清露的語氣充滿挑釁。

 

我卻不以為意，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方銘。

 

“我沒想讓她進來。”

 

“她沒有資格。”

 

“她都沒有，難道隻有我一個人有？”

 

看到方銘點頭，喬清露滿意地笑了。

 

我強忍心酸，轉身離開。

 

方銘以為我會像從前一樣，在旁邊等他。

 

可我卻直接回到家，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義無反顧地踏出家門。

 

我在大街上走了許久，外面車水馬龍的世界，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天色漸暗，我決定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我給表妹打去電話，她很快就開著鮮亮的跑車來接我。

 

“你真的不想回家住，媽媽把你的房間都收拾好了。”

 

我搖頭拒絕，方家母子不同意離婚，肯定會想方設法逼我回去。

 

“也是，城東的萬華園有一套大平層，是爸媽給你準備的嫁妝，已經登記在你名下，我現在就送你過去。”

 

我有些受寵若驚。

 

萬華園是本市價格最貴的豪宅，隨便一套房子就要八位數。

 

“不用不好意思，這是你應得的。”

 

表妹把房產證和鑰匙交給我，問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離婚之後，我想回學校念書，但我年紀有點大，不知能不能行？”

 

“當然沒問題，我可以幫你聯系我的母校。記得當初你對服裝設計比較感興趣，那可是它們的王牌專業，待你學成歸來，咱們姐妹倆強強聯手，在時尚圈所向披靡……”

 

表妹的話成功逗樂了我。

 

我的心漸漸落到肚子裡。

 

想去國外念書，得先過語言關。

 

第二天我去培訓機構請了一個私教。

 

每天天不亮我就起床背單詞，練口語。

 

直到夜半三更，也舍不得睡。

 

如此充實的日子，居然讓我過出了自由的滋味。

 

我可以為自己努力，不必再背負別人的人生。

 

這種感覺實在太棒了。

 

一個月後，我成功上岸雅思，獲得申請學校的資格。

 

我把表妹叫出來慶祝，可剛走到酒吧門口，就看到滿臉憔悴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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