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撥完救援電話後，我趕緊放好手機。等著在這個空間裡，將張老師繩之以法。

 

三人本想走到馬路邊，方便帽子叔叔救援。

 

但走了好長一段路，四周除了比人高的雜草，根本看不見一個人，連一個建築物都沒有。

 

周漾一屁股坐地上，「我走不動了，月亮這麼紅，根本不像在陽間，走到腿斷也不會等到救援，還是保存體力，守在原地等天亮吧！在這個遊戲裡，大晚上亂走必S！」

 

我也意識到，其實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走了那麼久，沒有離開過身後的湖。

 

「上一個場景自動消失，是因為我拿到了關鍵道具，這個時空肯定也存在關鍵道具，隻要找到它，時空就會結束。」

 

我盯著周栀，「你有什麼想法嗎？」

 

周栀搖搖頭，「我小時候聽說過松江大橋的車禍，不過身邊沒人經歷那場車禍，但……松江大橋是周氏集團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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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漾眼睛瞪大，「所以這是出自我們家的豆腐渣工程？不對，是酒鬼導致的人禍……」

 

「閉嘴！你才酒鬼，你們全家都是酒鬼！松江大橋都裂開了，還有什麼好洗白的！就是豆腐渣工程！」

 

我憤憤不平！爸爸就是給周氏集團做了替S鬼，所以周氏集團好心收留我和奶奶，還贊助我上學。

 

等等！為何我的人生……和唐書妍串聯起來了？

 

周栀拍拍我的肩膀，「要不去水裡找找，或許關鍵證據是行車記錄儀，一定拍到松江大橋是如何斷裂的。」

 

我點點頭，周栀把外套脫在我手裡。

 

「你怕水，別下去了，在岸邊看好東西。」

 

周漾跟著他入水，天上依舊是紅月，處處透著詭異，遲遲沒有天亮的痕跡。

 

我看著懷裡的手機，並沒有停下時間，現在是早上六點。

 

他們二人泡在水裡五個小時，依舊一無所獲。

 

兩人臉色蒼白，已經到了體力極限。

 

周漾喘著氣道：「湖水並不深，可底下起碼一百多輛車子，根本不知道哪一輛拍到了橋面斷裂。」

 

我突然大喊道：「京c4572。」

 

那是我爸的車牌號，我家第一輛車，爸爸十分寶貝，特意安裝了行車記錄儀。

 

周漾點點頭，和周栀分頭尋找4572。

 

可依舊一無所獲，二人回到岸邊，疲憊得喘著氣。

 

我深呼吸，閉緊眼睛跳入水裡。

 

周栀著急的跟下來。

 

我其實會遊泳，當年是我自己遊出的水面。

 

隻是太恐懼了，太害怕帶走我至親的湖水。

 

周栀拉住我的手，給我源源不斷的勇氣，我們的親密度到了65%。

 

經過一輛車時，我聽到詭異的聲音，「該S的！居然出車禍了，我的車貸還沒還清呢！」

 

「誰來救救我啊！我不想身體被魚吃幹淨！」

 

……

 

我的新技能居然是聽見屍體說話！

 

忍著恐懼，我再一次閉上眼睛，朝幼時記憶的方向遊去。

 

周栀始終跟在我身後。

 

終於，在一輛老舊的車前，我停了下來。

 

車牌號早已模糊，根本看不清數字，但我知道……就是這輛車。

 

我遊到前擋風玻璃，示意周栀砸開，取出裡面的行車記錄儀。

 

我努力不去看前座的爸爸，依舊聽到了竊竊私語聲。

 

「妍妍長大了，老婆你快看！她多漂亮，和你真像。」

 

「我的妍妍好瘦，有好好吃飯嗎？婆婆總愛做芝麻餅，又油又沒營養，說了多少遍就是不聽。」

 

我幾乎要喘不上氣，看著周栀砸開前擋風玻璃，我直接遊了進去。

 

SS摟住裡面兩具屍體。

 

我要留在這裡……外面的世界沒有爸爸媽媽，所有人都在欺負我。

 

同學們不喜歡我，因為我是保姆的孫女，卻在貴族學校上學，與他們格格不入。

 

老師和校長會欺負我，因為我沒爸沒媽，靠著學校救濟金上學，隻能任他們拿捏。

 

周栀再一次拍我肩膀，打斷我的回憶，他不理解我對兩具成枯骨的屍體，有什麼執念。

 

但我知道，這才是我最想回到地方，從高高的地方，跳回父母的懷抱。

 

「妍妍走吧！爸爸媽媽不能留下你，你要堅強……要相信總會有人，像我們一樣，奮不顧身保護你。」

 

他們指指就快喘不上氣的周栀。

 

「都怪爸爸，突發奇想去海邊拍全家福，如果沒出來就好了，可惜……沒能給妍妍留一張全家福。」

 

我終於知道關鍵道具了。

 

我把懷裡的手機遞給周栀，然後環住爸爸媽媽的屍體，衝著手機微笑。

 

周栀立刻按下快門鍵。

 

鏡頭裡，赫然是一對年輕父母，抱著一個七歲的女孩，身後是一片汪洋大海。

 

系統提示：已找到關鍵道具，場景即將消失，請玩家繼續遊戲！

 

12

 

我再一次回到了黑暗別墅，停留在上次的存檔處，我吊在周栀的窗外。

 

另一側沒看到周漾。

 

周栀伸出手，要拉我回房間。

 

「你貿然出去沒用，從外面很難進別墅。我知道備用電的位置，先上來！」

 

然而我甩開了他的手，再次回到這個場景，我解鎖了新的技能，窺探記憶。

 

「周栀……你究竟是誰？周家根本沒有私生子，隻有周漾一個孩子，你是不存在的人！」

 

「妍妍信我一次，我不會再害你！讓我……幫你醒過來。」

 

門外再一次響起奶奶的敲門聲。

 

「妍妍太晚了，快回房間睡覺！不要吵醒周漾。」

 

是啊！不能吵醒周漾，因為……周漾一點都不喜歡我。

 

我窺探到了眼前男人的更多記憶。

 

我吵醒過周漾睡覺，得到了瘋狂的報復。

 

比如，故意和我一起上學，讓女同學們紛紛孤立我。

 

比如，在食堂讓我奶奶送湯，當著所有人的面，叫她「唐書妍奶奶」。

 

比如，邀請女同學來家裡，默許她們在我房間安裝攝像頭。

 

比如，把我的日記本貼在學校公告欄上……

 

真實的周漾，病態而可怖，根本不像表面那樣陽光。

 

記憶裡的周漾，與眼前的周栀完全重合在一起。

 

我一點點往上爬，顫抖著手撫摸他的臉。「……你究竟是誰？」

 

與他的好感度到了73%、82%、97%……

 

我一巴掌甩在他臉上，「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

 

他扭過我的頭，深呼吸調整情緒，「妍妍別這樣，我們先去打開備用電，先離開這裡！」

 

可真相……從來不在備用電裡。

 

透過玻璃窗，我窺探到自己最深處的記憶。

 

今夜停電，我不慎吵醒睡著的周漾。

 

周漾惱怒不已將我壓在床上，「你是我爸的私生女對不對？所以他願意供你上學，還給你奶奶工作？」

 

我拼命搖頭，外頭傳來奶奶的輕聲呼喚。

 

「妍妍快下樓，別吵醒周漾睡覺。」

 

已經來不及了，起床氣嚴重的周漾，直接撕開我的睡裙。

 

「不承認？那我們也生個孩子，看看同父異母的兩個人，會不會生出畸形兒！」

 

一個也字，深深刺痛了我，他知道我懷過孕。

 

也是……孩子沒打掉前，我幾乎每天都在孕吐。

 

奶奶的腳步停在周漾門前，「妍妍快出來，孤男寡女這麼晚了，不能在一間房裡。」

 

周漾見我委屈的落淚，笑得愈加嘲諷。

 

「還真以為我要個來路不明的破鞋，蠢貨！再敢吵醒我睡覺，我把你從樓上丟下去！」

 

他放開了我，可奶奶看見我破爛的裙子，拉著我出去買避孕藥。

 

她蒼老的手想要保護我，卻將我越推越遠。

 

徹底擊垮我的自尊心。

 

等我渾渾噩噩回到房間，寫滿我秘密的日記本消失了。

 

周漾還沒有解氣。

 

第二天，日記本被貼在學校公告欄上，他才笑出聲，真正解了起床氣。

 

沒人相信我被張老師威脅、墮胎，被周漾欺負、侮辱。

 

所有人眼中隻有我的意淫，和痴心妄想。

 

一個窮學生，不僅汙蔑學生會主席，還汙蔑德高望重的張老師。

 

我跳樓時，下面的人都在拍手叫好。

 

思緒回到黑暗別墅裡。

 

我打掉周栀妄圖拉我上來的手，朝著外面的奶奶走去。

 

真正保護我的人，不是門內的周漾，而是門外等我出來的奶奶。

 

「周漾十年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膽小，換個身份也算向我贖罪？你都不敢以真實身份和我道歉！或許你從不覺得錯，天之驕子得不到的人，自然要毀滅幹淨。」

 

門一開，奶奶已恢復原貌，她蒼老的手一遍遍撫摸我的臉。「妍妍乖，跟我回房間，奶奶會看好你。」

 

周栀跪在地上，祈求我道：「對不起……我本來想道歉的！可我看到你的日記本，裡面有我自殘的秘密，也有你和張老師……我發了瘋的嫉妒！我承認那時的我，年少張揚……不懂如何愛一個人。」

 

他跪著靠近我，「你跳樓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懊悔，把自己困在這裡，反反復復看你的人生……最後自己都信了，成了周栀。妍妍，我想彌補你！想回到我們相遇的時候，想看你倔強抬頭，叫我阿漾哥哥……」

 

我沒有片刻停留，更不願再看他一眼。

 

13

 

「奶奶，不用出去買藥，周漾沒有碰過我，我想回雜物間睡覺。」

 

奶奶長舒一口氣，整理著我的發絲，「好好好，趕緊去睡！奶奶明天就找房子，你也大了，咱們該搬出去住。」

 

雜物間內，周漾拿著我的日記本正在一字一句閱讀。

 

見我進來，他驚呼道：「太炸裂！這哪是純愛遊戲，你這角色太慘了，不僅被老師性侵，還被我欺負打壓，校園暴力+家庭暴力，慘絕人寰啊！」

 

「為什麼你在這裡？」我不動聲色拿過他手中的日記本。

 

「我也不知道，S了幾百年的系統突然彈出提示，如果我想徹底離開這裡，就把唐書妍的日記本公布在學校公告欄。開玩笑！全是女主的個人隱私，要是公布了，還讓不讓人活？狗都幹不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我噗嗤笑出聲，周漾的身體罵著周栀的靈魂，荒唐可笑。

 

可這才是正常人，不會出於任何原因，摧毀無辜的人。

 

我捏住日記本，抬頭笑得很甜。

 

「手機、日記本、行車記錄儀，所有罪證都集齊了，麻煩你出去後，幫我報警！這一次，我不會選擇逃避！」

 

燈亮了起來，周栀最終打開了備用電。

 

但我的世界，從來不依靠他照亮。

 

系統發來提示，遊戲結束，恭喜玩家們完成任務，即將脫離遊戲場景，回歸現實。

 

我再一次睜開眼睛，奶奶坐在我床邊。

 

十年的守護，她已經不會哭了，隻是痴痴看著我。

 

我在一個實驗室裡，醫生帶著幾個護士進來檢查我的身體。

 

「唐書妍一切正常，真了不起，這是本市第一例通過沉浸式遊戲喚醒的植物人。」

 

醫生詢問護士道：「周漾怎麼樣？」

 

「還沒醒來，我們已經警告過周博士，系統即將崩塌，但他拒絕出來。」

 

外頭響起另一個醫生興奮的聲音，「有一個失聯三年的植物人，是松江車禍的幸存者，他也醒來了！並且帶回一個行車記錄儀，他說裡面記錄了當年松江大橋的車禍真相！想不到這個遊戲能帶回虛擬世界的物品，太不可思議，制作人是誰？」

 

護士惋惜道：「制作人是周博士，可惜這樣的天才……再也醒不過來了。」

 

周氏因為松江大橋偷工減料，導致多人S亡，被清算資產賠償所有遇難者。

 

我爸爸的冤屈終於被洗刷幹淨，而當年參與造偽證的人，全被拉下馬。

 

我親自交出了日記本和手機，時隔十年，道貌傲然的張老師成了張校長。

 

但隨著罪行公布，他被起訴傷害未成年人，鋃鐺入獄。陸續出現的女學生實名舉報，足夠他蹲一輩子監獄。

 

我把手機裡的全家福打印出來，掛在客廳。

 

在奶奶的攙扶下，我去看望了沉睡的周漾，他渾身插滿管子。

 

監控可以看到他停留的空間片段，一遍遍都是同一幕。

 

「阿漾哥哥你好！我叫唐書妍。」

 

於他而言，一次一次重來，或許可以是一場純愛遊戲。

 

可於我而言，是迫切想結束的恐怖遊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