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麼久遠的事情，早就記不得了。」

「給我找！不然我分分鍾讓你們醫院倒閉！」

 

傅宴明的聲音很高，路過的人紛紛都看了過來。

 

或許醫生看到傅宴明穿著不凡，不像是能惹得起的人，這才趕快去檔案室調取我的檔案。

 

傅宴明就站在門口，我看到他的手控不住的顫抖。

 

過了一會兒，醫生拿著我的病例和檔案出來，疑惑的看著傅宴明。

 

「您就是當初被捐贈眼角膜的患者吧？」

 

傅宴明好像繃著的那根弦突然斷開，他奪過了我的病例，試圖從裡面看出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來。

 

直到最後被捐贈者籤字那裡，明顯是我的字跡，他的身子徹底癱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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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呢？

 

「您還是節哀吧，餘萱萱患者肝癌晚期，您受到她的捐贈重見光明，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醫生寬慰著傅宴明。

 

隻是傅宴明眼神空洞，壓根沒將醫生的話聽進去。

 

傅宴明拿著我的病例和檔案失魂落魄的走出醫院。

 

外面的陽光刺眼，傅宴明用手擋住眼睛。

 

我看到傅宴明的指縫裡溢出了眼淚。

 

在車裡，傅宴明趴在了方向盤裡，放聲大哭。

 

我曾經想過很多次傅宴明得知我的S訊後是什麼樣的反應，直到我看到這樣的傅宴明。

 

他到底是愧疚，還是心痛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

 

或許一開始我瞞著傅宴明是我的錯，可是我已經盡我所能將自己所擁有的都給了傅宴明了。

 

可傅宴明回國以後，不僅信了唐婉婷這個小人的冒名頂替，還專門找到我家欺我辱我，不僅如此，她還讓我年邁的母親，年幼的妹妹受傷。

 

我沒辦法再去原諒傅宴明了。

 

另一邊傅宴明已經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半個月了，外賣盒子堆了一地。

 

我看到傅宴明的手機一直來電，清一色都是唐婉婷的。

 

大概傅宴明感到厭煩了，但她還是接通了。

 

「傅宴明，你什麼意思？你是想悔婚嗎？一群賓客都在酒店等著你了！」

 

我差點忘了，今天正是傅宴明和唐婉婷的婚禮。

 

或許我忘了，傅宴明也忘了。

 

傅宴明隻是淡定的回了句。

 

「這個婚我不結了。」

 

電話那頭，唐婉婷驟然咆哮。

 

「你說不結就不結嗎？傅宴明，你別忘了是誰給你找的眼角膜，是誰讓你不再是個瞎子！」

 

傅宴明冷笑。

 

「隨你怎麼想。」

 

說完傅宴明便掛了。

 

我隻是想不通，到了現在，唐婉婷怎麼還會舔著臉將這所有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呢？

 

傅宴明將唐婉婷拉黑了，房間裡再次恢復了平靜。

 

我以為傅宴明就會這麼頹廢下去，可很快他又趕去了公司。

 

因為助理告訴她唐婉婷在公司裡大鬧不止。

 

公司裡一地狼藉，唐婉婷帶著一群混混坐在了傅宴明辦公室，正翹著二郎腿等著傅宴明。

 

「你終於舍得露面了？」

 

當傅宴明走進來的時候，唐婉婷面無表情的看著傅宴明。

 

傅宴明盯著唐婉婷滿是厭惡。

 

這個畫面似曾相識，那時候我剛開店時便是被這般對待，那時候的傅宴明，堅定地誓S守著我。

 

「你敢悔婚，讓我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人，辜負了我給你找的眼角膜。」

 

唐婉婷的話說得冠冕堂皇，要不是我才是那個捐眼角膜的人，我恐怕都要被他騙了。

 

傅宴明冷笑一聲，直接掏出了我的病例單扔到了唐婉婷臉上。

 

「你再說一遍，我的眼角膜是你找的？」

 

唐婉婷原本還理直氣壯，在看到我的病歷單時，臉色大變。

 

圍觀的人太多，傅宴明趕忙派人將人都趕走，辦公室裡隻剩下了傅宴明和唐婉婷。

 

「老公，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隻是太愛你了，我怕你康復以後沒人在你身邊。」

 

唐婉婷突然就倒在了地下。

 

傅宴明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唐婉婷，他一直都在誤會我。

 

誤會我棄她而去，誤會我狼心狗肺。

 

如今誤會解開，我心裡竟然沒有一絲快感，隻覺得傅宴明可憐。

 

「愛我？這也是你愛我的方式？」

 

說著，傅宴明將一疊照片從包裡拿出來，直接扔到了唐婉婷臉上。

 

照片哗啦啦掉了一地，上面赫然是唐婉婷和不同男人出入酒店的照片。

 

唐婉婷臉色煞白，她連撿照片的勇氣都沒有，而是直接抓住了傅宴明的褲腿。

 

「你聽我解釋......」

 

還沒等唐婉婷說完，傅宴明一巴掌打在了唐婉婷的臉上。

 

「你別惡心我了行嗎？」

 

傅宴明冷漠的看著唐婉婷。

 

這個眼神我熟悉，每次傅宴明提起我的名字的時候，他都是這個眼神。

 

唐婉婷捂著紅腫的臉突然站了起來，他冷笑道。

 

「你以為你的餘萱萱是什麼好貨色？你就保證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沒有沾花惹草嗎？

 

其實唐婉婷錯了，我和傅宴明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別人。

 

「你別把所有人都想得像你一樣齷齪，餘萱萱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我。」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當初把餘萱萱說得一無是處的人是你，

 

「把你們的花店推了的是你，把他母親打成那樣的是你，

 

「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說我齷齪呢？」

 

我看著傅宴明一點一點的變沉默，他緊緊攥著拳，眼神灰敗下來。

 

「是啊，我沒資格說他，但是你更沒資格。」

 

傅宴明銀牙咬出聲，看著唐婉婷的眼神變得陰狠。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也不過是因為你想要用我的名義來把你家產業重新洗牌，我已經把你公司偷稅漏稅的證據交到稅務局了。」

 

看著傅宴明淡定的樣子，我心中駭然。

 

四年時間，傅宴明真的長大了，她不再是那個遇事就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

 

唐婉婷上前掐住了傅宴明的脖子。

 

「你這個毒婦，你怎麼敢？」

 

傅宴明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唐婉婷，即便她的臉已經憋得通紅。

 

「你可以掐S我，大不了我們都給餘萱萱陪葬！」

 

「瘋了，傅宴明你瘋了！」

 

唐婉婷松開了手，後退了好幾步。

 

傅宴明笑得癲狂。

 

我心下一沉，我從沒想過我的S會讓傅宴明如此瘋魔。

 

唐婉婷被警方帶走了，她不僅偷稅漏稅，還做了一些犯法的勾當，傅宴明把證據全部交了上去。

 

看樣子唐婉婷的後半生都要在監獄裡度過了。

 

隻是臨走前，唐婉婷看著傅宴明的時候，眼神像猝了毒。

 

「如果我是餘萱萱，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是啊，我也不會原諒傅宴明。

 

從傅宴明選擇了別人的時候，從傅宴明傷害我家人的時候，我就無法再原諒他了。

 

可是我已經S了，原不原諒的都無所謂了。

 

我心裡酸澀，為什麼人要等到知道真相後才後悔呢？

 

明明我們當初那樣好，我們彼此信任，彼此愛護。

 

傅宴明將公司轉讓了，她回到了當初那個被她推平的花店。

 

很長的一段日子裡，傅宴明重新壘砌那個地方。

 

我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看傅宴明忙碌，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隻是偶爾覺得無聊一些。

 

我還以為傅宴明不過是心血來潮，沒想到她一堅持就是一年。

 

我看著原本是一堆廢墟的地方重新建造起來，心裡五味雜陳。

 

既然都已經親手毀了，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呢？

 

傅宴明到底是在懷念曾經還是在贖罪。

 

失去的，如何重新拾起呢？

 

傅宴明越發忙碌起來，他開始進貨，種花，設計門頭，似乎很想找到曾經的感覺。

 

其實我和他都知道，再怎麼復原，都不是原來的花店。

 

「您好，我買一束桔梗。」

 

一個年輕的男孩是第一個到店的顧客。

 

傅宴明抬頭，忽然淚水就浸湿了眼眶。

 

我最喜歡的花，就是桔梗。

 

「老板？怎麼了？是沒有嗎？」

 

男孩子疑惑的看著呆滯的傅宴明，問道。

 

傅宴明回過神來，一臉歉意道。

 

「不好意思，店裡不賣桔梗。」

 

男孩子眼尖的發現了放在角落的桔梗，指著問道。

 

「那個不是嗎？」

 

「那個啊......是留給我最愛的人的。」

 

最近我的靈魂越來越輕了，有時候我都能看到我的四肢開始變透明了。

 

或許我也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宴明帶著桔梗花去了我的墓地。

 

墓碑上我的照片還是我妹妹從身份證上復印的，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好看。

 

可傅宴明還是抬手，輕撫在我的照片上。

 

「你過得還好嗎？下一世你能記得我嗎？」

 

傅宴明坐了下來，心平氣和的和我的墳墓聊天。

 

我就坐在傅宴明對面，認真的回答他。

 

「下一世絕對不會記得你。」

 

傅宴明的臉上劃過兩行清淚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產生了錯覺，她的視線放在我身上很久，久到我覺得她能看到我。

 

「我知道，我這麼糟糕的人，確實不值得你記得我......」

 

傅宴明垂下眼眸，羽睫上掛了一層水珠。

 

我心裡一驚。

 

難道傅宴明真的能看到我？

 

我抬手在傅宴明面前擺了擺手。

 

「你看得見我？」

 

傅宴明抬眸，盯著我，眼神聚焦。

 

「對不起，我真的很想你，我怕我再失去你一次，原諒我欺騙了你。」

 

我猛地坐了起來。

 

果然，傅宴明真的能看到我。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心裡還是不太相信傅宴明能看到我，於是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傅宴明咬唇，「在唐婉婷差點掐S我的時候，我突然就能看到你了，我真的好怕你知道我能看到你所以你會躲著我。」

 

原來是這樣。

 

我說呢，為什麼一直頹廢的傅宴明突然就要重新開花店了。

 

還有每次傅宴明做飯的時候都是我愛吃的菜，他甚至還在我面前擺了一副碗筷。

 

當時我以為傅宴明不過是想自我感動。

 

原來從始至終她都能看到我。

 

「我在重新蓋起花店的時候，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以為我們回到了從前。

 

「可是我不敢跟你說話，我想隻要我能看到你就夠了。

 

「最近我有時候看不到你了，明明我就知道你在那裡，我就是看不到你。

 

「你是不是要走了，浩宇，我隻想最後跟你說說話。

 

「餘萱萱，我很想你......」

 

我的心中好像毫無波瀾了。

 

原以為我與傅宴明久別重逢，即便我們陰陽相隔，我會憤怒的罵他，或者我會訴說這些年對她的想念。

 

可是真正面對傅宴明的時候，千言萬語似乎沒了意義。

 

「你還有更好的未來，別為了我毀掉了你的一生。」

 

恨嗎？

 

其實我已經不恨了，一切都是我自己選擇的，傅宴明並沒有什麼錯，他隻是沒那麼愛我罷了。

 

「萱萱，帶我走好不好？我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你一個人了，要是你走了，我該怎麼活下去呢？」

 

「算起來也有四年沒見那孩子了，難不成榜上富婆過好日子去了？」

 

「我不在的那四年，你過得不也挺好嗎？」

 

我苦笑，然後繼續說著。

 

「我希望你能夠帶著我的眼睛看遍全世界。」

 

「萱萱，你還愛我嗎？」

 

傅宴明突然冷不丁的問了我一句，我還沒反應過來便對上了她那雙認真的眸子。

 

我搖搖頭。

 

「不愛了，我累了。」

 

傅宴明眼中的光黯淡了下來，她自嘲一笑，好像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一般的表情。

 

「能重新陪我走一遍當初我們經常去的地方嗎？」

 

好像傅宴明也預感到我快要離開了，他懇求的看著我。

 

我思忖片刻，最終點頭。

 

我們兩個走遍了當初所有的地方，一路上傅宴明都笑得很開心，他像從前那般守護，跟我分享一切。

 

我仔細聽著，可我的意識越來越混沌。

 

在路人的視角裡，傅宴明像個瘋子一樣對著空氣說話。

 

隻有我知道，此刻的他是最開心的。

 

走了一半，我突然開始頭暈目眩，傅宴明也停住了腳步。

 

「我們回店裡吧。」

 

我點點頭。

 

還是同樣的位置，一個小小的桌子，我們面對面坐著。

 

「餘萱萱，我愛你。」

 

傅宴明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的眼神也不再聚焦，似乎看不到我了。

 

「餘萱萱......對不起我要食言了。

 

「我再也找不到開心下去的理由了。」

 

傅宴明在自己的花店裡自S了，S之前他把眼角膜捐給了有需要的人。

 

他在手術同意書上寫了一句話。

 

【代替我們看遍萬水千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