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從小到大，我心裡一直有個念頭。

 

或許有一天我可以與她見上一面。

 

這樣我就能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我不是沒娘的孩子。

 

然而老天爺何其殘忍。

 

這點小小的期盼都不給我留。

 

我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瞬間失去前行的方向。

 

「你娘曾和我說過，如果有一天你來找她，讓我一定要替她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她之所以拋下你，選擇進宮，並不是貪慕虛榮，而是為了尋找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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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容眼角含淚，陷入回憶之中。

 

「你娘她，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隻因機緣巧合，才穿越到這裡。」

 

我目瞪口呆，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肯定不敢相信，可這一切都是真的。在遇到你爹之前，她一直在找尋回去的辦法。是你爹的出現，讓她覺得在這裡終老一生似乎也不錯。」

 

「可當她生下你之後，腦海中突然多了一個叫系統的東西。那個東西告訴她，她在現代的爹娘因相思成疾，重病纏身，她必須盡快回去，才能救他們的命。」

 

「那個東西還說，開啟時光通道的鑰匙是皇帝冕旒上鑲嵌的那顆九龍寶珠，她若想回家，就必須拿到它。」

 

我的心亂作一團，理智告訴我雲昭容所言太荒唐，可直覺又讓我想要相信她。

 

「這些話，她從未對我爹說過……」

 

「她知道你爹的性子，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你爹也會拼S去夠。她寧願背負罵名，也不想連累你們父女。」

 

13

 

「所以，她真的做了皇帝的妃子？」

 

雲昭容搖搖頭。

 

「她是個胸懷坦蕩之人，不願意欺騙任何人的感情，所以，她找到皇上，提出要和他做一筆交易。」

 

「交易？」

 

「沒錯，你也看到了，望星閣裡的所有東西都出自你娘之手。有展望天際的目鏡，幫助農耕的機械，還有威力十足的火炮……」

 

「這些寶貝讓皇上驚喜萬分，他把她當成聚寶盆，開始無休無止的索取。為了讓她斷絕離開的念頭，一輩子為己所用，他甚至不惜用卑鄙的手段，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

 

我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躍出腦海。

 

「二皇子，是我的弟弟？」

 

雲昭容沒有否認。

 

「我本是伺候你娘的宮女，你娘懷孕時憂思過度，傷了身子，剛生下皇子不久，就撒手人寰。臨終前，她特意向皇上請旨，希望我能做二皇子的養母。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希望我餘生能有個依靠，可我卻辜負了她的希望，沒能照顧好二皇子。」

 

雲昭容滿臉愧疚，向我道歉。

 

我連連搖頭。

 

深宮詭譎，沒有她的庇佑，二皇子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

 

我也不可能多出一個手足血親。

 

雲昭容猛地一拍腦門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你昨夜夜闖望星閣，觸犯龍鱗，這後宮你是不能再待了。我會找個理由，將你送出去，待二皇子成婚開府，你們姐弟便可團聚。」

 

我搖搖頭，拒絕了雲昭容的好意。

 

雲昭容急得直跺腳。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犟？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昭容娘娘當真無所保留？」

 

我抬起頭，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

 

「請昭容娘娘明示，我娘她，到底是怎麼S的？」

 

雲昭容身子一顫。

 

「不，不行，他們身居高位，權勢滔天，光憑你一個人，根本鬥不過他們！」

 

我揚起嘴角，嫣然一笑。

 

「誰說我隻有一個人？」

 

14

 

中秋過後，氣溫驟降。

 

太後娘娘不慎染上風寒，臥床不起。

 

皇上命令太醫好生醫治。

 

但各種名貴的藥材用下來。

 

太後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

 

華貴妃見此情形，坐不住了，開始大吹枕邊風，希望皇上盡早立儲。

 

皇上心煩意亂，為了躲避華貴妃，不經意間來到了偏僻的紫宸殿。

 

賢妃一改往日萎靡，一段飛天舞，美得驚天動地，迷得皇上神魂顛倒。

 

整整一個月，皇上夜夜都宿在紫宸殿。

 

這等殊榮，連華貴妃都不曾擁有過。

 

接連受挫，華貴妃情緒崩潰，跑到太後榻前哭訴。

 

「娘娘莫要傷心，皇上與娘娘相伴多年，斷不會如此絕情，等過了這段時間，他定能想起娘娘的好。」

 

清陽郡主為華貴妃奉上一杯清茶，華貴妃接過之後，便一飲而盡。

 

「本宮就是不服，若是旁人就罷了，賢妃一個要S不活的病秧子，年紀比本宮還大，皇上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宮中倒是有些傳言，不知是真是假……」

 

清陽郡主滿臉遲疑，瞬間引起華貴妃的好奇。

 

「少廢話，快說！」

 

「娘娘可還記得，前段日子有人夜闖望星閣，引得皇上震怒。傳言那人便是賢妃，她在裡面得到神明指引，輕而易舉就能俘獲聖心。」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宮人傳得神乎其神，娘娘不必當真。」

 

清陽郡主擺擺手，一溜煙跑了。

 

留下滿臉震驚的華貴妃，獨自凌亂。

 

當天夜裡，摘星閣內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華貴妃舉著微弱的燭火，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竄。

 

「該S的清陽郡主，敢戲弄本宮，本宮絕不會放過她……」

 

華貴妃話音剛落，眼前突然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

 

她揉揉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下一刻，那個白色的身影再次從天而降，在距離她一寸遠的地方停下。

 

一人一「鬼」，面面相對。

 

華貴妃嚇得險些暈倒。

 

「好久不見，貴妃娘娘別來無恙。」

 

15

 

「朱，朱七七……」

 

華貴妃體如糠篩，抖個不停。

 

「不可能，你S之後，本宮請了一百零八位高僧施法鎮壓你的魂魄，你就算變成厲鬼，也隻能在地府裡待著，想裝神弄鬼嚇唬本宮，簡直做夢！」

 

華貴妃猛地伸出手，想撕爛這個騙子。

 

誰知眼前的厲鬼突然伸出十寸長的舌頭，核桃大的眼珠也從眼眶中爆裂開來，淌出烏黑色的鮮血。

 

華貴妃一聲慘叫，癱軟在地。

 

「不，不要找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一切都是太後娘娘的主意。她說隻要你S，我就能成為後宮最尊貴的女人，我根本沒有選擇……」

 

「賤人！你怎麼敢！」

 

一聲撕心裂肺的厲斥，讓華貴妃瞬間清醒。

 

她抬起頭，眼前根本沒有什麼厲鬼，唯有震怒不已的皇上。

 

「朱七七一人，可抵千軍！你明知道朕為了留住她費盡心血，你怎麼敢害她性命。」

 

「皇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麼都沒做，你相信我，皇上……」

 

華貴妃抱著皇上的大腿苦苦哀求，卻被無情地踹翻在地。

 

「傳朕旨意，將華貴妃降為庶人，幽閉冷宮，永不得出。」

 

皇上走後，賢妃娘娘從黑暗中走出。

 

「原來是你這個賤人害我，賢妃，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無冤無仇？我進宮第一日，就被你設計灌下紅花，傷了身子，要不是師父盡心盡力幫我調養，我焉能活到今日。」

 

「師父？朱七七是你師父？」

 

賢妃眼中閃過一絲哀色。

 

她自幼酷愛舞蹈，第一次見朱七七在臺上跳舞便驚為天人，幾番苦求才拜其為師。

 

隻可惜師徒情淺，她還沒來得及為師父做些什麼，就已天各一方。

 

事後，我找到賢妃，向她道謝。

 

她擺擺手，面帶愧色。

 

「其實我早知師父S得蹊蹺，可深宮艱險，我自顧不暇，根本無力替她報仇，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否則我此生難安！」

 

16

 

得知侄女被貶，太後駭然失色，撐著病體召見皇上。

 

倆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執。

 

「哀家沒錯，朱七七乃禍國妖女，利用邪魅之術魅惑君主，為了江山社稷，為了你得來不易的皇位，哀家都容不下她！」

 

「母後機關算盡，到底是為了朕，還是為了你母族的利益？朕的皇後蘇氏，溫良賢淑，德才兼備，與朕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你為了替表妹掃平登後之路，將她生生害S在產床上，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朕這個皇帝當的與傀儡有什麼區別！」

 

「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什麼克妻之說，都是假的，我是你親娘，你卻從頭到尾，都在防著我！」

 

「我們是母子，也是君臣，太後越矩在先，就別怪朕心冷。」

 

皇上決然轉身，任憑太後一口老血，灑滿床頭。

 

躲在屏風後的蘇貴妃目光灼灼，恨海難填。

 

我上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手。

 

「蘇貴妃隱忍多年，如今曙光初現，更要深謀遠慮，三思而行。」

 

「當年，你娘也和我說過同樣的話，若非她千叮萬囑，讓我利用皇上的愧疚，努力站穩腳跟，我恐怕早已被仇恨吞噬，湮沒在這深宮之中。」

 

蘇貴妃眼神微動，撥開衣袖，露出腕上那一抹殷紅。

 

「為了紀念她，我給自己刺了和她一樣的印記，這麼多年，每當我堅持不住時，就會低頭看上一眼。你娘真的是這個世上最純粹，最幹淨的女子，能認識她，是我此生之幸！」

 

為了讓太後安心養病。

 

蘇貴妃下令將壽康宮的宮人全都換了一遍。

 

曾經高高在上，權柄在握的太後一夜之間成了瞎子，聾子。隻能躺在床上任人宰割。

 

這簡直比S了她還難受。

 

我看她可憐，每天都會挑些前朝的消息說給他聽。

 

17

 

「三皇子思母心切，打傷侍衛，強闖冷宮，被皇上關進宗廟思過。」

 

「國舅再次向皇上請奏，要立三皇子為太子，皇上不允，還奪了他的兵權，命其回鄉養老。」

 

「庶人華氏在冷宮自盡，三皇子悲慟之下，不慎落水，太醫說傷及肺腑，恐難長壽。」

 

「皇上已經下詔，立嫡長子趙承祁為皇太子，東宮正位，社稷安定，乃蒼生之福，太後可還滿意？」

 

太後氣息奄奄地看著我，渾濁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

 

「是你，是你……」

 

「是我。」

 

我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就像在看一隻垂S掙扎的螞蟻。

 

「我知道太後娘娘一敗塗地，沒有顏面苟活於世，特來送您最後一程。」

 

太後拼盡全力，朝我伸出手。

 

眼看就要碰到我的裙擺，她的身子突然變得僵硬，整個人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太後駕崩，皇上自責不已。

 

畢竟是自己的親娘， 他不該對她那般冷酷。

 

為了寬慰皇上，蘇貴妃一口氣選了十幾位美人，個個溫柔小意，妖娆多姿，纏得皇上忘乎所以，連早朝都懶得上了。

 

無奈之下，太子隻能硬著頭皮替父監國。

 

前後不過半年的時光，軍政大權已盡在掌握。

 

闲來無事，我陪三位娘娘推牌九。

 

賢妃贏了一局，笑的合不攏嘴。

 

「太醫說皇上的身子越來越虛，一晚上要喝五六回鹿血酒，這樣下去怕是不妥。」

 

雲昭容氣衝衝地扔出兩吊錢。

 

「當然不妥，酒色傷身，卻不能很快要他性命。一想到還要伺候他好幾年，我就心情煩悶。」

 

蘇貴妃點點頭，表示同意。

 

「如今大局已定，留著他著實也沒什麼用處。我讓太醫在鹿血酒裡多加了一點料，你們誰願意給他送去？」

 

賢妃和雲昭陽連連搖頭，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實在不配她們趕去為他送終。

 

「我去！」

 

一直沉默不語的清陽郡主突然站起身。

 

18

 

「其實我爹的S並不是意外，當年皇上怕我爹擁兵自重，想收回兵權，卻被我爹拒絕。所以他才自導自演，讓我爹心甘情願獻出生命。」

 

蘇貴妃氣得咬牙切齒。

 

「這個狗男人，又罪加一等。不行，不能便宜了他，待會咱們就一把火燒了乾清宮，直接將他挫骨揚灰！」

 

太子登基。

 

新上任的太後娘娘親手從兒子頭上扣下那顆九龍寶珠。

 

我捧著寶珠，來到望星閣。

 

我娘的棺淳就藏在地底最深處。

 

「娘，女兒來晚了，你可以回家了。」

 

一束月光落下，與寶珠散發的光芒連成一線。

 

我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子，笑盈盈的站在光裡衝我招手。

 

我也抬起手，用力揮了揮。

 

「娘，一路走好，咱們母女今生無法相聚。若有來世，我還想做你的女兒。」

 

19

 

二皇子大婚之後，我決定離開京都。

 

眾人大吃一驚，紛紛開口挽留。

 

我笑著與他們告別。

 

經歷這麼多。

 

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而我的人生，藏在廣闊的天地之間。

 

等待我去追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