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姑娘

第3章

「阿月,你當真對他心動了嗎?」


 


他的眼神很是嚇人。


 


我真搞不懂謝映為什麼生氣。


 


明明是他先不管我S活,也隻把我當個逗趣的樂子和吸血的工具。


 


我對誰心動關他什麼事?


 


於是我問:「教主,你是不是喜歡我?」


 


狹長的鳳眼眯起來,謝映靜靜看了我好半晌,才冷嗤道:「認清自己的身份。」


 


我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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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獻出脖頸。


 


「每次解毒過後,都是血液效力最強的時候,你要吸一點嗎?」


 


我很少這般主動,像是小貓向主人的示好。


 


謝映頓了下,將我抱得更緊,俯身貼在頸側咬破。


 


他力道很輕,吸食得也慢,我推斷出此刻他的怒火消退許多。


 


我鼓起勇氣喊了他的名字。


 


「謝映。」


 


「嗯?」


 


語調慵懶,每次我不尊稱教主,而是喊他名字時,他總有種莫名的愉悅。


 


我趁機和他商量。


 


「以後我會定期送新鮮的血來,絕不耽誤解毒,你放我走吧,行嗎?」


 


但沒想到。


 


這句話竟令他勃然大怒。


 


謝映抬起頭來,唇邊掛著血漬,朝我綻開一抹笑,眼神卻刻骨森寒。


 


「阿月,想要離開我?」


 


我打了個抖。


 


他緊盯著我的眼睛,極輕地問道:「你要背叛我嗎?」


 


曾經的誓言一語中的。


 


——「如果你背叛我呢?」


 


——「那就把我一劍S了!」


 


刀尖抵在心口,鮮血洇出一朵豔麗的花。


 


謝映勾起唇,笑容靡豔。


 


「阿月,你當真以為,我舍不得S你嗎?」


 


9


 


被扔在蘇瑾兒的床前,我才弄明白。


 


原來謝映急著找我的真正目的,是為蘇瑾兒解毒。


 


她身體弱,毒入心脈,神醫說需找到百毒不侵的女子,與之換心,方可活命。


 


可我呢?


 


我會S。


 


我跪在地上,不甘心地抓住謝映的衣擺。


 


「教主,如果我S了,你體內的毒如何壓制?」


 


蘇瑾兒倚在床頭,虛弱開口。


 


「神醫說過,換上心髒,便會擁有解毒之血。


 


「日後能與表哥常伴左右,供他吸食,瑾兒也是願意的。」


 


謝映坐在椅上,端著茶盞許久未動。


 


茶香四溢,嫋嫋的熱氣冷卻下來,他最後瞥了我一眼,垂下眉目。


 


揚手對一旁的神醫示意道:「開始吧。」


 


滑涼的錦繡衣角從手中抽離,我被拖去屏風背後,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透過縫隙掙扎著向外望去,窗邊正有一抹潔白的雲朵飄過。


 


小雲哥哥……


 


今生注定是又錯過了。


 


眼前越來越黑,在雙目闔上之前,我看見蘇瑾兒一閃而過的得意笑容。


 


靈魂輕飄飄的。


 


如同在波浪中顛簸。


 


不知過了多久,我費力睜開眼,居然看到一絲光亮。


 


還有……


 


「小雲?」


 


我嘶啞著開口,難掩驚喜,但馬上又皺起眉,「你怎麼也S了?」


 


船艙裡又鑽進來一個人。


 


依舊是神醫的打扮,前襟上還沾著我的血。


 


這人撲哧一樂,伸手撕下臉上貼的人皮面具。


 


「都沒S,本神醫這招偷梁換柱簡直天衣無縫。」


 


我吃驚地看著他,然後摸上自己胸口。


 


心髒怦怦跳,是活的!


 


方子遊笑道:「蘇瑾兒是自己下的毒,裝作瀕S,買通醫師演一出戲,目的就是要你性命。


 


「我正好將計就計,提出換心之術,將提前備好的人心給蘇瑾兒交差,再把假S的你偷出魔教。」


 


我疑惑道:「你為何救我?」


 


他一指陸雲行。


 


「他求我的。」


 


原來方子遊也曾被關在魔教地牢,因不肯為老教主研制邪術,被挑斷筋脈。


 


在暗無天日的歲月裡,陸雲行照顧他養傷,他傳授陸雲行醫術。


 


後又一起逃出升天,算是生S之交。


 


陸雲行握住我的手,低聲道歉:「對不住,阿月,是我自作主張。」


 


「我知道你舍不下謝映,但你體內的毒已經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你被他折磨……」


 


「誰舍不得他?」


 


我皺起眉:「要不是謝映用你的命威脅我,我巴不得他早點S!」


 


說著去摸他的胳膊。


 


「你的傷怎麼樣?」


 


陸雲行挽起衣袖,靠近肩膀的地方一圈猙獰的疤。


 


「接得及時,已經恢復了。」


 


他摸了摸我的頭發,微笑道:「謝映沒有了你的血解毒,活不了太久。」


 


「我們去江南隱居,那裡山靈水秀,適合療養。」


 


他目光溫柔,笑容裡卻有一絲若有似無的遺憾。


 


「阿月,我一定會治好你。」


 


10


 


可惜我當時沒有看懂。


 


小船一路南下,飄搖著到了江南。


 


陸雲行買了處宅院,白天進山採藥,回來時送我一隻草編的螞蚱。


 


這裡民風淳樸,生活簡單又安寧。


 


我傷口好轉,跟著他們一起出門,在街市上買糖糕,在山野裡踩著金黃的銀杏葉奔跑。


 


仿佛又回到孩童時代。


 


沒有生S別離,沒有毒藥磋磨。


 


無憂無慮,自在快活。


 


陸雲行舉著一枝糖葫蘆朝我走來。


 


我笑吟吟的,藏起袖子裡的斷腸草。


 


「小雲哥哥,好幸福呀。」


 


這十天,是我十年來最好的時光。


 


假如我們不曾被命運追弄,青梅竹馬,歲月安穩。


 


大抵便是如此。


 


我感受過,S而無憾。


 


十日之後,金陵渡口。


 


我抱膝坐在未亮的天色下,等候一艘順流而來的客船。


 


沉重的腳步踩上引道,不過初冬的天氣,為首的男子已披上厚重的狐裘大氅。


 


面色蒼白,眸光陰戾。


 


我仰起臉看他:「教主,你來得好晚。」


 


謝映一把將我拎起來,俯首咬穿我的脖子,貪婪地吸吮。


 


我閉眼承受著,掐緊手心。


 


片刻之後,他松口,摩挲著頸邊的血印,黑沉的雙眸望進我的眼睛。


 


「金蟬脫殼,玩得不錯。」


 


我直視他:「是你縱容蘇瑾兒S我,我才得了機會。」


 


謝映勾唇笑了一下。


 


「她S了。」


 


他卷起我的發梢,放在鼻下輕嗅。


 


「蘇瑾兒害S你,卻比不上你有用,留著心煩。


 


「本座覺得,還是阿月更有趣一點。」


 


我無法理解。


 


「她為你擋劍,你愛她多年,難道都是假的嗎?」


 


謝映大笑起來,指尖的血抹在我的臉頰上。


 


「阿月,你竟然覺得,我會愛上一個人嗎?」


 


他捧住我的臉,像玩布娃娃一樣撫摸揉捏。


 


「你們為愛要S要活,寧可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護著另一個人,當真稀奇得很。


 


「本座也想嘗嘗這是什麼滋味兒。


 


「我扮演十年疼愛妹妹的表兄,對蘇瑾兒百依百順,發現不過如此。」


 


謝映低下頭,與我額頭相抵,氣息交纏。


 


眸光興奮而明亮。


 


「還不如玩弄你來得開心。


 


「阿月,以後我愛你,好不好?」


 


天際泛起朝霞,空氣中彌漫著輕紗似的薄霧,水鄉的清晨潮湿而清新。


 


腹中絞痛愈演愈烈,我卻綻開微笑。


 


「不好。」


 


我看著謝映,一字一句道:「滅門之仇,不共戴天,這十年一日不敢忘記。」


 


「謝映,我要你S。」


 


老教主煉制藥人的邪法,是想以毒攻毒。


 


殊不知毒性可壓不可解,我體質特殊,雖未S去,但毒素累積,已經到了爆發的極限。


 


謝映吸食我的血,隻是暫時壓制,等到無法承受的那天,十年的毒性反噬,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今日,便是他的S期。


 


金黃的太陽躍出雲層,自此,天光大亮。


 


謝映臉色驟變,猛地推開我,吐出一口黑血。


 


「江含月!你瘋了嗎?」


 


原本沒有那麼快的。


 


但這幾日我在山中採到多種毒草,全部偷偷吞了下去。


 


我知道謝映一定會來尋我。


 


隱忍十年,如今小雲哥哥安好,我了無牽掛。


 


隻想親眼看著仇人去S。


 


我跌坐在謝映旁邊,唇邊溢出鮮血,放松地笑起來,看他蜷縮在地上掙扎。


 


抽出劍,在他胸口刺下去。


 


「還你的,但你的心太髒,我就不要了。」


 


謝映喘著粗氣,陰鸷地盯著我,忽而卻又笑了。


 


他握住我的手,借力坐起來,長劍因這姿勢一插到底。


 


「十年以血為食,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早活夠了。


 


「如今與你S在一處,倒也無憾,我們依舊性命相連。」


 


謝映捧住我的臉,用力吻在我唇上,放肆地大笑。


 


「阿月,我去黃泉路上等你。


 


「無論今生還是來世,你都休想逃開我……」


 


我狠狠地推開他,撲到水邊洗嘴巴。


 


身後刀劍聲響起。


 


陸雲行從魔教的護衛中廝S出一條血路,顫抖著朝我奔過來。


 


迷香用少了。


 


他本可以不用看見如此骯髒的場面。


 


「小雲哥哥……」


 


我歪頭靠在他懷裡,眯眼看著霞光萬丈。


 


「我好困啊。」


 


陸雲行緊緊抱住我,有溫熱的液體滴進我的發梢裡。


 


「阿月,別睡,我來帶你回家了。」


 


他背起我,每一步走得沉穩而篤定。


 


「我說過的,一定會治好你。」


 


11


 


神醫給我灌了很多的藥。


 


我昏昏沉沉許久,始終半夢半醒。


 


直到有一天,睜眼時視線不再朦朧。


 


我久違地清醒過來, 坐在窗邊,看初冬飄落的第一場雪。


 


陸雲行站在我背後, 溫柔地幫我梳理長發。


 


「阿月, 我們成親吧。」


 


我從銅鏡裡望他。


 


他的臉色蒼白而憔悴。


 


我的小雲哥哥,才不過二十歲的年紀。


 


溫雅善良,年華正好。


 


他應當娶一位賢惠的妻子,生一對乖巧的寶寶。


 


往後相濡以沫,子孫滿堂。


 


而不是蹉跎半生, 娶個將S之人, 餘生守著孤墳一座,無處話悽涼。


 


於是我微笑著搖頭。


 


「天地之大, 我還想去看看呢。」


 


轉身站起,望進陸雲行哀傷的眼睛,趕在他出聲前開口。


 


「往後的路,我想一個人走。


 


「小雲哥哥,不必等我。」


 


我們簡單地告別。


 


午後我便收起行囊, 撐傘走進漫天的風雪裡。


 


陸雲行站在門前送我。


 


我沒有回頭, 他亦沒有阻攔。


 


興許是回光返照, 我一身輕快。


 


北風刮過,卷著雪花粘在我的頭發上。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我已了無遺憾。


 


小雲哥哥。


 


祝你一世安穩無憂。


 


(正文完)


 


番外陸雲行


 


1


 


父母早逝,將我託孤於江家。


 


我第一次見到江含月時, 她才兩歲, 雪白的一團,像是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她很喜歡同我玩耍。


 


隨便給一點吃的玩的,就仰起小臉朝我傻乎乎的笑。


 


江家伯父為我們定下娃娃親。


 


山莊的生活無比寧靜, 練劍、習字、追逐打鬧。


 


我以為會永遠如此。


 


等長大後,我會和阿月成親, 再生一個和她一樣漂亮的娃娃。


 


冬去買糖人。


 


春來放紙鳶。


 


可惜造化弄人。


 


突如其來的災難,將一切狠狠打碎。


 


十年生S兩茫茫。


 


我從魔教地牢裡艱難逃脫,阿月卻已不認得我。


 


她乖巧地跟在謝映身邊, 如同空洞的木偶娃娃,身中劇毒, 任人擺布。


 


那麼愛笑的小姑娘,如今再也不曾露出笑容。


 


心痛與自責徹夜折磨著我。


 


她的血海深仇,我無能為力。


 


但幸好。


 


可以為她搏來一線生機。


 


2


 


謝映S後, 我從渡口帶回奄奄一息的阿月。


 


子遊手裡把玩著那支迷香, 問道:「準備好了?」


 


我將阿月放在床上,點了點頭。


 


「她心結已了,可以開始了。」


 


子遊是神醫。


 


阿月的毒早已無藥可解。


 


但可以將我的血換給她。


 


初雪的那天,阿月終於清醒過來。


 


我感受著她忍耐十年的痛楚, 梳頭的手微微打顫。


 


「阿月,我們成親吧。」


 


我承認我很自私。


 


生命的最後一刻,我瘋狂地想要擁有她。


 


可阿月沒有答應。


 


「天地之大, 我想去看看。」


 


也好。


 


她的餘生還很漫長, 正是燦如朝霞的年紀。


 


她會遇見更好的人, 看遍人間的春花秋月。


 


我眼眶微酸,微笑著與她告別。


 


風雪裡,女孩的背影輕快堅定。


 


我坐在門前的臺階上, 疲倦地閉上了眼。


 


阿月。


 


再見了。


 


願你餘生,無災無難,喜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