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從小養到大的乖徒弟成魔尊了。

 

他重返人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屠了我滿門。

 

血流成河，同門的哀嚎聲中，我再也無法將眾人護至身前。

 

於是幹咳一聲。

 

「咳，好歹師徒一場，給個面子，少S點……」

 

他就驟然笑了，很輕，嘲諷極了。

 

「師父這麼愛兼濟天下……」

 

「那您給我親一下，我就少S一人，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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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

 

衝我來的。

 

1

 

陳星S又在山下被其他師父的弟子打了。

 

我對他表達了深切的同情與慰問，並表示一定要給他討回公道。

 

撸起袖子下山去找那打人弟子的師父理論。

 

然後就被他師父揍了回來。

 

我捂著腰上的傷回家找陳星S的時候，腦海中還回蕩著師妹不屑的話。

 

「林婉生，你真是廢物，不僅自己廢物，教出來的徒弟也廢物。」

 

「也不知道師父為什麼還留著你們，真真是髒了門派的牌匾。」

 

2

 

盈盈的燭火倒影出對面少年看不清表情的面龐。

 

明明自己身上還帶著傷，卻還勤勤懇懇地給我腰上的傷敷上草膏。

 

我咽了咽口水，到底還是把「陳星S你長這麼好看，日後師父真被逐出師門，你能不能賣藝養為師？」這句話給咽了回去。

 

轉而，盯著他光影交界下帥得離譜的臉。

 

「小陳啊，為師這麼廢，你會不會覺得挺丟人的？」

 

他抬起臉，拿黑白分明的眼望著我。

 

「不會。」

 

「師父是撿了我一條命的人，很厲害。」

 

「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3

 

青崖派是當今最炙手可熱的門派，每年不計其數的習武者蜂擁而來。

 

而我，卻是這門派裡最吊車尾的一位師父。

 

我很慘淡，慘淡到數以千計的習武者，卻沒有一個想要拜在我的門下。

 

就連我的師父，青崖派大掌門，都曾對我發下最後通牒。

 

「今年沒招到徒弟，也別在青崖山上混吃等S了。」

 

那幾天我愁得團團轉，直到在下山的小路上遇到被野獸圍攻的陳星S。

 

我三下五除二地將他救了下來，並問他願不願意當我徒弟。

 

七八歲瘦得骨瘦嶙峋的少年點了點頭。

 

於是我首次開張了。

 

可把他帶回門派，給他測了靈根後，我才知道。

 

他資質極差，陰氣很重。

 

借用我牢師兄說的一句話：「當個魔物還更為合適些。」

 

即便如此，我還是將他收入門下。

 

也因為收到這唯一的徒弟，免於被師父趕出山門。

 

3

 

我本以為我跟我這廢物徒弟的日子能就這麼混下去。

 

直到某天，師父突然將我叫進了主堂：

 

「小林，你座下，是不是有個叫陳星S的弟子？」

 

從師父口中聽見陳星S，我還是挺意外的。

 

畢竟，陳星S除了日常淪為宗門其他弟子的玩物外，應該比我還沒存在感才對。

 

「小林，你知道的，咱們宗門地理位置特殊，臨近深魔淵，是守住魔界的第一道防線。」

 

「這個我當然知道，師父，我還知道咱們宗門之所以能在界內打響名號，正是因為SS了深魔淵中那隻千古魔獸，沒讓他繼續為非作歹，侵害人間……」

 

我搶答道。

 

可師父聽見我的話，臉色卻明顯變了下。

 

我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怎麼了？師父。」

 

「咳，咳其實也不是。」

 

「那隻魔獸不是S了，他……是被封印了。」

 

「每十年得給他獻祭一名陰氣極重之人，方可平定下來。」

 

「你那徒弟陰氣環身，是此次獻祭的最佳人選。」

 

……

 

師父說到這裡，我心中的震懾不是一星半點。

 

因為從小到大，我們受到的教育都是，和師父開宗立派的那群人，與深淵中的遠古魔獸鏖戰十天十夜，方才將魔獸首級拿下。

 

怎麼……其實魔獸並未被殲滅？

 

還要……獻祭活人？

 

這不就是上趕著給那兇獸喂飯嗎？

 

「掉落深魔淵的通道為了保護常人開了結界，隻有心甘情願，才能走進去。」

 

「你那徒弟隻認你一個，所以小林，得麻煩你把他騙進去了。」

 

「小林，你不必驚訝。」

 

「把徒弟送入魔獸之口這樣的事，你師兄師姐都幹過。」

 

……

 

我站在那個地方，被今日所聽之事激得全身都在發抖。

 

什麼意思？為了安撫一隻魔獸，每年獻祭一條無辜的命，師兄師姐還照做了？荒唐！

 

「師父，今日之事，我可以當作不曾聽過。」

 

「陳星S是我徒弟，我不會把他交給你。」

 

「您另請高明，我……」

 

話未說完，我想轉身就走，下一秒，背部就遭受到了劇烈的重擊。

 

疼得我幾乎立馬跪在了地上，是師妹使的雙節棍，然後，棍棒又敲在我的頭部。

 

我咳出一灘鮮血來。

 

意識模糊中，聽見師父悠悠揚揚的聲線。

 

「小林，知道為什麼師父最後一個告訴你這件事嗎？」

 

「因為我這幾個徒弟中，就你心思最純，最幹淨。」

 

「可幹淨，就一定是好事嗎？」

 

「你不願意，我們也有的是法子讓陳星S心甘情願地走下去。」

 

「你並不重要，知道嗎……」

 

4

 

再醒過來的時候，秋葉已經入了窗棂。

 

我睡了有三四個月，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用法子讓我睡了這麼久。

 

醒來後師妹就告訴我，陳星S已經被丟入深魔淵了。

 

師姐用了化形術，變成我的樣子，輕而易舉地就讓他走下去了。

 

從頭到尾，沒一句心不甘情不願。

 

還真跟師父說的一樣，他想要幹什麼，我並不重要。

 

……

 

我點點頭，咳了兩聲，拿起了倚在床頭的劍。

 

師妹皺著眉，問我想幹嘛。

 

話未說完，劍已經貼近了她喉管。

 

我從沒想過有天會與這個養育我的門派為敵，可我確實也鬧了三天三夜，

 

我的靈力不強，招式總是運用不熟練。

 

我很弱，總被同宗門的人嘲笑。

 

可是就是這樣的我，讓那群坐在強者寶座上的人，被我攪得頭疼欲裂。

 

「林婉生你發什麼神經？？！」

 

「為了一小屁孩值得嗎？」

 

師姐捂著被我砍傷的手臂，對我吼。

 

可很重要。

 

陳星S對我來說，很重要。

 

雖然他不愛講話，總是沉默，招式也練不習慣，笨笨的。

 

可待在青崖山這二十年來，我知道，他隻有我了。

 

被那群山下的弟子打是因為他們說我壞話。

 

總是在我睡著時偷偷搬一張板凳，坐在我身邊看著我。

 

會認認真真準備好一桌飯菜等我回家。

 

我誇他耳朵就會紅，如果有尾巴，我想他那尾巴都會搖起來了。

 

我都知道。

 

所以我沒法想，那天，跟著被師姐化形成的我。

 

被最信任，最摯愛的人，騙進了永無止盡的地獄，遭受無情的虐S，他到底會怎麼想。

 

一定會很難受，很痛苦，很憎恨的吧。

 

……

 

事情以我被廢了三成經脈，丟出山門作為結尾。

 

師弟說我是個瘋狗，見人就咬。

 

師父嘆了口氣，望著被丟進雨地裡，雙眼無神的我。

 

「你以後不必回來了。」

 

後來我在深魔淵旁給自己造了個木屋，帶上所剩無幾的東西，開墾了片菜園。

 

深魔淵因為方圓十幾裡還是會有魔物出現，所以一般不會有人的。

 

我就一個人過著種種菜，打打魔物的生活。

 

其實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家建在深魔淵附近。

 

或許，還懷揣那一星星的希望，陳星S能從深魔淵之中爬出來？

 

那樣，他爬出來時第一個見到的就是我了。

 

可是，想想那都是天方夜譚。

 

他怎麼可能從魔群環伺的深淵裡爬出來？

 

若真爬的出來，估計天上都會下倒雨。

 

5

 

天上真下倒雨了。

 

那本是一個晴空萬裡的下午，我的稻谷曬得好好的，忽然烏雲密布。

 

天變得很快，我來不及收稻谷，隻能胡亂地鏟，直到發現雨不是從天上降下來的。

 

是從地上升起來的。

 

天有異象。

 

還是這麼詭異超常的異象。

 

一般預示著，厄事橫生，災難臨頭。

 

而離魔界最近的我，杵著鐵锹，饒有興致地觀看著這番奇景。

 

直到，我看見，真有什麼從那一片血紅色的深淵中緩緩升了上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背後生著六隻翅膀，全身血紅，體型巨大的兇獸。

 

我仰著頭，看那隻兇獸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

 

緊接著，不停有魔物從那深淵之中爬了出來。

 

我繼續仰著頭，就這麼看著，因為我看見騎在兇獸上的身影了。

 

是……陳星S。

 

我那個，幾十年前被丟進深淵，該被殘忍分屍的徒弟。

 

此時，他正坐在兇獸的背部，周身血霧肆繞。

 

我沒感到靈力的跡象，也就是說，起碼現在，他已經不再使用靈力作為自己力量的來源。

 

可那時候我太激動了，沒仔細想這些。

 

這不我徒弟嗎，我丟了鐵锹就朝他招手，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他真發現我了，垂下頭看著我，跟幾十年前一樣，面部依舊沒什麼表情。

 

我想著你小子耍什麼酷，這麼多年不見，不應該下來直接跟你師父擁抱一下嗎？

 

他果真下來了，然後一步一步邁向我。

 

我有點激動，想著該怎麼跟訴說這十幾年來發生的事情。

 

然後他的手臂，就生生穿過了我的腹部。

 

疼痛是一瞬間的事，我低下頭，血順著唇角留下。

 

看著自己腹部那道血窟，我抬頭看著他，想說點什麼，說不出來。

 

被毀掉三成經脈的我身體素質其實也就比常人強那麼一點，此時視線都有點渙散。

 

我看見他騎著的兇獸，忽然就幻化成了一位紅發紅瞳，衣著暴露的美女。

 

……魔族特有的穿衣風格。

 

美女半邊身子無骨似的倚在他身上，笑嘻嘻地問他：「阿星，這是誰啊？」

 

我因為失血腿軟，順勢倒進了他懷裡。

 

他伸手，漫不經心地揉了揉我發尾。

 

「我師父。」

 

「你師父？那個把你丟下來的？剛見面時，你十天有九天都在念叨她。」

 

「阿星，好血腥哦，見面就這樣對人家。」

 

男人沒理魔女矯揉做作的聲線，他抬起手，捏住我的下巴，血止不住地蔓延在他的手腕上。

 

他垂下眼，輕輕地問我：

 

「師父，當初引誘我掉進這無底的深淵時，想過會有今天嗎？」

 

6

 

我不知道自己倒在地上昏迷了多久。

 

最後的記憶就停在橫穿我腹部的手腕，還有陳星S那血紅的雙眼。

 

這小子……墮魔了嗎。

 

再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窗棂。

 

太熟悉了，熟悉到我意識到，這不是我在深魔淵旁開墾出來的那個家，而是……青崖山的。

 

我又回到門派中了，小師妹就坐在我的身旁，拂拭著手中的劍。

 

「陳星S他……咳。」

 

我猛地坐起想說什麼，結果吐出一灘血液。

 

「師姐，你好好躺著吧。」

 

師妹依舊有條不紊地擦拭著手中的劍穗，可倒影的劍刃輕微震動，卻能昭示著她內心也並不平靜。

 

「我在深魔淵旁撿的你。」

 

「是陳星S幹的，對吧。他的魔力太強了，導致被他弄傷的傷口根本無法愈合。」

 

「二師姐幫你看過，隻能勉強用上好的草藥先壓一壓。」

 

「千百年來一直封閉的深魔淵敞開了，無數魔物從地底席卷而來，全數弟子已經參與了戰鬥，目前……S傷四成。」

 

「師姐，你知道為什麼師父一直以來，都對深魔淵之事緘口不言嗎？」

 

她忽然抬頭看向我，遠方的紅光伴隨著呼嘯的山林湧入臺棂。

 

「因為我們沒有辦法戰勝從深魔淵之中出來的東西！沒有辦法！」

 

「有辦法的話，誰願意一次又一次將自己的弟子丟進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血淵之中？！」

 

「你眼裡隻有你那寶貴徒弟的性命……」

 

「而師父身後是千千萬萬人界的生靈。」

 

我仰頭看著窗外，血霧已然彌漫開來，千裡之外傳開空靈的急響，是魔物再次襲來的徵兆。

 

我低頭，握緊了手中的床單，忽地苦笑了下。

 

「師妹，你能這麼快把我撿回來，是因為其實你會隔三岔五地來看我吧。」

 

「謝謝。」

 

被我說中的人身形僵了一下，低咳了聲想說些什麼時，笛鳴的警報傳來。

 

「獸潮攻上來了！！是陳星S……啊！！！！」

 

隨即，一柄劍拋在了我懷裡。

 

師妹起身，刀劍出鞘，她透過雪亮的刀刃，深深地望著我。

 

「師姐，我必須得提醒你。」

 

「不論在深魔淵中經歷過什麼，陳星S已經墮魔了，如果沒看錯，他應該是此次魔潮的首領。」

 

「墮魔之人，以S戮為自身之食糧，已摒棄做人之良知。是人界的敵人。」

 

「手中的劍需揮向誰，你自己心裡清楚。」

 

……

 

7

 

勉強撐著劍柄來到門外時。

 

我還是被山門外的景象震撼住了。

 

屍橫遍野，空氣中都能嗅到鮮血的味道，到處都是糾纏在一起的人類和魔獸。

 

眼前，一隻渾身是血的魔獸正吞下一名掙扎的人類。

 

「陳星S，我跟你拼了！！！！」

 

遠方傳來怒吼，我看見那個曾經欺負過陳星S，現在已經成為青崖山首席的弟子，引爆自身的靈力，衝向若無其事站在戰場中央的男人。

 

然後，陳星S連動都沒有動，那個弟子就在他面前，生生炸成了一團血霧。

 

……

 

S亡於修仙者來說本不過是常事，可這是一場屠S。

 

我SS撐著劍柄，腦海中一直回蕩著師妹剛剛跟我說的話。

 

是這樣的。墮魔之人，其實已經算不上人類了。

 

似乎是感應到自己主人的蹤跡，我腹部的傷口隱隱灼燒起來。

 

疼得我幾乎站不住腳。

 

與此同時，師妹也已提劍衝向了戰場中的男人。

 

隻是須臾之後，一道獸吼響徹全場。

 

那隻六隻翅膀的兇獸又來了。

 

它幾乎抬翅就將師妹掀翻，隨後揚起獸腳。

 

就在師妹要變成肉餅之前，我卯足了力氣朝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吼。

 

「陳星S，你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