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娘船

第1章

我是男頻文女配,隻因身上有寶物,便被男主殘忍地剖了心肝。


 


可他什麼也沒有找到。


 


重來一次,我卻看見空中飄著一行字:


 


【嘿嘿嘿小漁娘快從了我們沈哥,把連人帶寶物乖乖奉上吧!】


 


我嚇得手一抖,把好不容易爬上岸的男主又按進了水裡。


 


1


 


我站在岸邊,冷眼看著沈白反復撲騰,許久才搭了把手。


 


沈白本就中人之姿,此刻頭發湿漉漉地貼著頭皮,實在算不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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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偏偏又深情款款地瞧著我,簡直不堪入目。


 


在我疑心他要咳S之時,他對我作了個揖:


 


「多謝姑娘相救。」


 


隨即便是一段詭異的沉默。


 


我正心下詫異,空中又浮起幾段話:


 


【這小漁娘不僅腰細腿長,還下水救沈哥,被咱們沈哥看光了吧哈哈哈哈。】


 


【樓上,咱沈哥心裡隻有婷兒妹妹,可輪不到小漁娘哈。】


 


【樓上還是小年輕吧?聽哥一句勸,女神咱得娶,美女咱也得看。】


 


這些文字彈個不停,讓我不禁懷疑我所在的是個話本子似的世界。


 


而方才的詭異沉默是因為作者突然描寫我的外貌,導致情節無法進行。


 


連落水也要寫搭救者的身材,莫非這幫人沒見過女子不成?


 


沈白回過神來,正欲與我攀談,一聲嬌喝卻從不遠處傳來:


 


「你是何人?莫要傷我家沈白哥哥!」


 


這女子容貌傾城,身上似乎自帶妖風,使身後的桃花樹無端開始飄落花瓣。


 


空中又開始飄字了,密密麻麻晃得我眼睛疼。


 


【婷兒妹妹還是這麼關心咱沈哥!】


 


【嘿嘿婷兒妹妹……嘿嘿婷兒妹妹……】


 


【隻有我覺得婷兒有點沒禮貌嗎?怎麼說漁娘也是救了沈哥。】


 


【鑑定樓上為沒被女朋友擔心過的單身狗。】


 


【鑑定+1。】


 


【鑑定+10086。】


 


……


 


待那女子走近,正是我永生永世無法忘記的那張臉。


 


前世我被這二人五花大綁,沈白舉著刀遲遲不肯下手,林婷兒溫柔小意地倚著他,目光堅定:


 


「明知沈伯父危在旦夕,這漁娘卻不願交出寶物,可見也是不義之人。


 


「既然她不義,便休怪我們不仁。婷兒知道沈白哥哥心善,可沈白哥哥又怎能失去父親?」


 


她作勢搶奪沈白手中的刀,眼含淚花:


 


「還是婷兒來吧。婷兒願做沈白哥哥手中最鋒利的刀。」


 


這兩人拉扯個沒完,林婷兒的手一不小心被刀刃劃傷,滲出幾滴血來。


 


沈白頓時懊悔不已:


 


「我沈白堂堂一介八尺男兒,父親生S未卜,竟因婦人之仁優柔寡斷,還需婷兒妹妹提醒我才醒悟。」


 


他心疼地捧起林婷兒的手,滿目柔情: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婷兒,我定當娶你。」


 


林婷兒害羞地嚶嚀一聲,催促他快動手。


 


沈白隨即舉起刀惡狠狠地刺向我的胸口:


 


「都怪你這毒婦,害婷兒受傷!」


 


他剖開我的心肝一路翻找:


 


「我沈白今天便要取你性命,替天行道!」


 


可不知為何,我竟遲遲沒有斷氣。


 


還不如斷了氣。


 


刀尖頻頻劃開我的皮肉,疼得我恨不得自裁。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聽出了那正是住我隔壁的應郎。


 


不要過來!


 


可已經來不及了。


 


往日總是看著我傻笑的砍柴郎愣愣地站在門前,在看清我的慘狀後失聲痛哭,舉起柴刀直奔沈白而去。


 


可還未碰到沈白的衣角,他就在林婷兒渾身發出的粉色光暈中沒了聲息,直挺挺地與我倒在一處。


 


他的手掌尚溫,恰巧與我的手掌交疊。


 


從前不敢牽我的手,現在倒是牽著不放了。


 


呆子。


 


徹底失去意識前我還在想,這林婷兒是什麼妖孽不成?


 


為何會這等害人的妖術?


 


可重來一次我才知道,這林婷兒原是修仙世家的大小姐,又有預言的才能。


 


她預言出我身上有寶物,能救沈白父親的病 。


 


然而前世她打錯了主意,並未在我身上找出什麼寶物。


 


別說她沒找到,就連我本人也不知道。


 


我隻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漁女而已,能有什麼寶物?


 


沈白與林婷兒正站在我身前嘀嘀咕咕,想來今生依舊垂涎那所謂的寶物。


 


既然如此——


 


我也不介意會會這兩個道貌岸然的仙人。


 


2


 


「姑娘。」


 


沈白向林婷兒使了個眼色,又對我作揖:


 


「這位是自家妹子,一時擔心我,沒承想誤會了姑娘傷我。」


 


聽到沈白隻介紹自己為妹妹,林婷兒看上去有點受傷,卻還是順著沈白的話向我道歉。


 


她吐了吐舌,一副嬌俏的模樣:


 


「都怪妹妹心急,姐姐若是生氣,隻管罰妹妹便好。」


 


說得好聽。


 


我見識過前世她S人不眨眼的模樣,哪敢罰她。


 


我不欲與他們糾纏,轉身就走,可鋪天蓋地的文字又堵住了我的前路:


 


【婷兒妹妹不就一時口快嗎?這漁娘理都不理她,也太小心眼了!】


 


【依我看,小漁娘是看上咱沈哥了,在這吃醋呢。】


 


【沈哥魅力無窮。】


 


【我就喜歡漁娘這種有脾氣的,我要是沈哥,就收她為妾。有婷兒一賢妻,漁娘一美妾,隻作個闲散仙君,豈不美哉?】


 


我心悅沈白?


 


我頓感晦氣,拔腿就跑,而沈白在身後锲而不舍地追。


 


他似乎受了傷,在林婷兒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撵上我,怎麼看怎麼滑稽。


 


「姑娘莫走。」


 


沈白氣喘籲籲地朝我作揖:


 


「實不相瞞,恕在下冒昧,在下有一事相求。」


 


我拱了拱手:


 


「既然冒昧,那就別求。」


 


沈白似乎從未被女子如此直白地拒絕,臉上浮現出巨大的迷茫,半晌後又朝我作揖:


 


「姑娘請聽在下細細道來——」


 


我又拱了拱手:


 


「別道。」


 


沈白愣在那,顫巍巍地問我:


 


「既然姑娘是爽快人,那在下便直說了。敢問姑娘可否收留在下?」


 


這回我擺了擺手:


 


「不可。」


 


沈白扭頭便要走。


 


見林婷兒站在那不動,他又一條腿跳過來拉她:


 


「婷兒妹妹,如今一介漁女都能如此辱我,這寶物我不要也罷。」


 


林婷兒看著她心愛的少年郎如此頹廢,頓時紅了眼眶,轉過頭朝我憤憤不平:


 


「這位姐姐可知沈白哥哥是什麼人?


 


「他本是根骨奇佳的修仙天才,如今卻被奸人所傷,父親也下落不明。姐姐為何如此心狠,連收留幾日都不肯?」


 


她望向沈白,又望望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難不成是姐姐嫌我多餘?那姐姐隻收留沈白哥哥一人就好了——」


 


沈白焦急地打斷她:


 


「婷兒妹妹,我怎可棄你而去?」


 


林婷兒搖搖頭,一滴眼淚緩緩流出眼眶:


 


「沈白哥哥,我不要緊的。」


 


我看著這兩人如同唱戲般自言自語,心下愈發覺得怪異。


 


為何前世我沒發現他們如此瘋癲?


 


眼瞧著這兩人哭也哭完了,啃也啃完了,我咳了兩聲打斷了他們:


 


「我聽明白了。


 


「這位公子想要救父親,又無處歇腳。早說嘛……」


 


早說是想以收留為由,好謀取我的寶物救父親,我不就明白了?


 


隻不過我有一事頗為困惑。


 


這人能剖救命恩人的心肝,害得我還以為——


 


他沒有父親呢。


 


我帶著他們來到了我的小木屋前:


 


「快請進。」


 


林婷兒扶著沈白來到我的廂房,四處打量半天,心疼地望向沈白:


 


「委屈沈白哥哥住在這種地方了。」


 


沈白摸摸她的頭,面皮卻有些發紅:


 


「這房內隻有一張床,婷兒妹妹若是與我同住……」


 


唯恐這二人在我房中做出些不堪之事來,我努了努嘴:


 


「這是我的屋子,二位的住處在那兒。」


 


我手指的方向赫然是對面的柴房。


 


【這漁娘什麼東西啊?她自己好胳膊好腿的住好房間,讓咱受傷沈哥住柴房!】


 


【樓上不懂了吧,這叫傲嬌。等她被沈哥拿下肯定就服服帖帖的了。】


 


一旁的林婷兒顯然有些無法接受。


 


沈白安撫地拍拍她的手,眼中閃過一絲陰鬱,又向我作揖:


 


「在下倒是不介意住柴房,隻是白日需要練功,柴房怕是不夠寬敞,還請姑娘——」


 


我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兩個大活人,白日裡總不該沒事做。


 


於是我贊同地點點頭,向他們指了指院裡的堆成山的漁貨:


 


「是我考慮不周了。」


 


我恍然大悟:


 


「二位是光風霽月的仙人,總不會白住吧?


 


「既然如此,二位白日裡便幫我處理漁貨吧。」


 


眼瞧這二人愣在那,我把他們推進了柴房。


 


這是太高興了,連道謝都忘了?


 


空氣中鋪天蓋地的文字又砸了下來:


 


【我真服了,作者瘋了吧?讓咱們天才沈哥去S魚?】


 


【就沒有人和我一樣心疼婷兒嗎?她可是大小姐诶!要我說,就該漁娘住柴房,婷兒住最好的房間。】


 


【但話又說回來了,難道你們不想看柴房 play 嗎?】


 


【樓上高啊。】


 


【嘿嘿嘿婷兒……嘿嘿嘿婷兒……】


 


這幫人還真有意思。


 


明明是我好心收留他們,反倒說得像是我欠他們一樣。


 


不過——


 


似乎這些文字隻會在沈白周圍出現。


 


於是我關上門,把這些雜七雜八的言論隔在了門外。


 


這回清靜了。


 


可很快又響起了敲門聲。


 


這兩人又怎麼了?


 


我沒好氣地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卻是應郎那張落寞的臉。


 


他試探性地往屋內望,又垂下了眼:


 


「俞娘,你可是心悅那個仙人?」


 


3


 


無稽之談。


 


怎麼連這個呆子也以為我心悅沈白?


 


我氣不打一處來,隨即就要關門,可他擠進門縫,支支吾吾了半天。


 


最後他隻耷拉著腦袋,憋出兩句:


 


「我隻是個砍柴郎,沒出息。


 


「如果跟著仙人,你就不用受苦了。」


 


我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我不覺得現在的日子是受苦。」


 


我向他展示著手上粗糙的繭:


 


「這明明是我自食其力的印記。」


 


砍柴如何?


 


捕魚又如何?


 


總好過牟取別人的「寶物」,還美其名曰機遇。


 


應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向我道歉:


 


「俞娘,我也不知為何,一見到那仙人,就無端覺得自卑。」


 


怕是因為那沈白是男主罷。


 


看了一晚上空中飄浮的文字,我已大致弄明白了:


 


我所在的這個世界,被稱為「小說」。


 


而那些鋪天蓋地的文字,則叫做「彈幕」。


 


但這小說中的觀念似乎非常扭曲:


 


凡是女子,總要千方百計地愛慕沈白。


 


而男子,則皆被用來襯託沈白的英明神武。


 


真是好生奇怪。


 


譬如眼前的應郎,本就是個呆子。


 


這下受沈白的影響,他明明是個大塊頭,此刻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我啞然失笑:


 


「夜半前來,就是問我這麼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