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掉玫瑰

第3章

他突然又想起沈嘉懿了。


 


她是強勢的,但同時是很體面的,她隻會快速割席,不會搞得這般的面目全非。


 


割席?


 


這麼想著,他的心裡突然不安得很。


 


顧不上和蔣瑤吵架,快速開車回家。


 


他原本想給沈嘉懿帶捧花回去的,他還記得沈嘉懿最喜歡的玫瑰是粉荔枝,她喜歡在花瓶裡插上粉粉嫩嫩的花,放舒緩的音樂窩在沙發的一隅看書。


 


可是心裡慌亂得很,他像曾經很多次一樣安慰自己下次補上就好了,從前因為蔣瑤鬧,他已經很久沒有給沈嘉懿買過花了,他安慰自己都老夫老妻了,沒必要再搞這些了,可是被沈嘉懿撞破以後,雖然他惡劣的想過她挺著大肚子不會怎麼樣,但是他從心裡深處並不想他們之間的隔閡太深,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早就已經習慣了。


 


他想著,也許他多哄哄她,這次就過去了,卻不知道再沒有下次了,他的花再不可能被她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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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很晚了,小區裡很安靜,他下意識的抬頭,第一次那盞一直等他的燈沒有亮。


 


一時間,心虛、害怕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他不S心的將門打開。


 


開燈的一瞬間,沙發上再沒有那個安靜坐著看書等他的女人,有的隻是被徹底砸爛的一片狼藉的屋子。


 


所有的一切都被砸了個稀爛。


 


那個熟悉的溫暖的幹淨的明亮的家,都在此刻變得蕩然無存。


 


陸祈年第一次有些手足無措。


 


他瘋狂的打沈嘉懿的手機號。


 


沒有人接聽,他上網搜了下拉黑號碼打過去會是什麼情況,還好,


 


沒有拉黑他。


 


他的心裡安定了些。


 


他想她隻是鬧脾氣。


 


於是他最開始耐心的想要哄哄她。


 


可是不管發什麼,都是石沉大海。


 


他有些氣急敗壞的想,看她沈嘉懿可以硬氣到什麼時候,生孩子也能硬氣的不通知他嗎?


 


家裡這個樣子肯定也住不了。


 


他回臥室拿換洗衣服,走到門口時,看到了角落裡的冰淇淋蛋糕。


 


已經碎得化得不成樣子了。


 


隻有包裝提醒著他,那是他最愛吃的一家,但是排隊很麻煩,他很少去買。


 


今天三十一度,沈嘉懿挺著大肚子,排了多久的隊,怎麼艱難的帶回來的?他實在無法想象。


 


鬼使神差的,他蹲了下來,伸手從包裝袋裡沾了一點嘗。


 


卻隻嘗到滿嘴苦澀。


 


難道化了的冰淇淋蛋糕是這麼的苦嗎?


 


陸祈年不知道,苦的不是化掉的冰淇淋蛋糕,是一個女人被踩碎摔碎賤踏爛的心。


 


一連好幾日,他都聯系不上沈嘉懿。


 


好友勸他趕緊找,不然免得後悔莫及。


 


他嘴硬道:「沈嘉懿要硬氣就硬氣到底,她已經三十歲了,難道還要和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樣不懂事嗎?」


 


「她已經在家待了三年了,外面的世界早就變了,等她吃了苦頭,就知道來找我了。」


 


好友看了看他,先是沉默,而後最後提醒一句道:「兄弟,你老婆孩大著肚子呢,等真出什麼了,我看你哭都找不到地。」


 


這一句話就徹底激怒了陸祈年,他揚起手中的酒杯砸了過去。


 


好在男人躲得快,不然非得砸一臉血。


 


至此包間裡再無人敢提。


 


和陸祈年想的一樣,沒過幾日,沈嘉懿的電話終究還是打了過來。


 


他心裡有一點點的得意,果然她還是撐不住了,早知如此,何必鬧這麼一翻。


 


心裡的石頭還沒完全落下,電話那邊傳來的卻是陳禾的聲音。


 


他有些生氣,惱怒沈嘉懿這樣的事都要和她那個討人嫌的閨蜜說。


 


他想沈嘉懿就非得拽著這件事不放手是吧,看來還是他平時太縱容她了。


 


人一輩子難道一點錯都不能犯?


 


他肚子裡堆了一堆的話想和沈嘉懿說,可打電話來的人不是她,他隻能耐著性子看看她們倆到底要幹嘛。


 


卻沒想到,陳禾多餘的一個字都沒有說,隻是冷冷的報了一家婦科醫院的地址,就掛了電話。


 


他有些茫然的看著手機。


 


下一刻一個念頭如海嘯般迅速將他的心神吞沒。


 


沈嘉懿,她怎麼敢的?


 


7、


 


其實我並不是完全沒有猶豫過。


 


這畢竟是我懷了整整五個多月的孩子。


 


我怎麼可能就那麼輕易的狠得下心呢?


 


但是正是為了她,我必須狠心。


 


因為我的人生就是來到這個世界的她。


 


當年我父親出軌,我的媽媽就是因為肚子裡有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了他。


 


結果是這種事隻要有了第一次,就會有以後的無數次。


 


後來的生活裡,因為我來到了這個世上,她更能妥協了,妥協到最後甚至對我生出了怨懟。


 


她開始覺得她之所以過得不好,全都是因為我。


 


可孩子來到這個世上是沒有選擇的啊。


 


如果可以選擇,我怎麼會忍心我的到來隻是為了加深媽媽的痛苦呢?


 


最後他們分開,是因為高中的時候,那個男人又賭輸了,借著酒勁把這一切怪在她身上,等我下了晚自習回家時,她已經被打得出氣多,進氣少了,我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從廚房拎起一把刀,和那個男人對砍,我不怕S,我甚至想,不管我和他誰被對方砍S,媽媽的日子都會好起來的。


 


我被砍S,他得坐牢。


 


我媽得解脫。


 


他被砍S,我去坐牢,我媽也得解脫。


 


事實上男女之間的力氣差距就是很大的,他最開始被我劃傷胳膊,先是震驚到不可置信,再是憤怒,一腳將我踹翻在地,我的頭磕在了櫃子上,血順著額頭頃刻間就糊了我滿臉,包括我的眼睛,我的頭也昏得不成樣子。


 


但我並不害怕,這樣的日子總得有一個人來結束。


 


甚至在這樣的時刻,相較於恐懼,更多的是從腎上腺飆升而來的恨意,我恨他的不靠譜,恨他的沒有責任心,恨他這樣的自私暴戾毫無人性的將拳頭一次又一次對準自己的妻女。


 


我想今日我就算S在這個男人手裡,我也要讓他痛一痛,讓他知道就算刀鋒再遲,也會落在他這樣的人身上。


 


從始至終我都緊握著我手裡的菜刀。


 


可命運是最好的編劇,它給了我第三個選項。


 


8、


 


也許是我媽無助的哭喊聲,又或許是我和我爸打鬥的動靜太大了,總之驚醒了隔壁住著的陸祈年。


 


我第一次知道這個人,是新學期開學,他轉到我們班,剛好坐到了我的後面。


 


說實話最開始我們互相看不順眼,我不喜歡鬧騰騰惹是生非的人,一個月裡他沒有兩次也會有三次因為打架被叫家長。


 


他也不喜歡冷淡無趣的做題家。


 


所以即使我們是前後桌,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以至於我連他住我隔壁都是那晚過後才發覺的。


 


結果現在卻因為這件事漸漸走進。


 


他翻窗而進,擋在了我的身前。


 


十八歲的少年,個子又高,肩膀又寬,因為練體育的緣故,渾身都是結實的肌肉,他沒怎麼費勁就壓制住了我爸爸,那是我第一次羨慕,為什麼我不是個男人,男人好容易長得高大強壯,男人反抗是多容易的事啊。


 


那晚以後,我父母終於離婚。


 


我本來應該開心的,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媽媽後來的日子反而經常埋怨我,她說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爸爸,你怎麼敢那麼對他?


 


生活好像一直這麼的荒誕,曾經我很愛很愛媽媽,無數次想要救她於水火,無數次衝在她前面,哪怕保護不了她,但拳頭落在我身上,我也隻會想「我疼了,她就不疼了。」


 


我是那麼的愛她,愛到對於我這個人出現在這世上都充滿著自責。


 


可到最後,她卻反過來自責我,那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當時怎麼那麼的心狠,你是沒有良心嗎?


 


那,那個一直和我說,要不是你,我早就和你爸爸離婚了的女人又是誰?


 


人是善變的,媽媽說她小時候很愛我,我記不清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愛,有的記憶隻有她滿臉的淚,帶著無助和絲絲恨意的盯著我:「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這樣.....」


 


陸祈年曾經也說他愛我,可明晃晃的背叛我,將我傷得遍體鱗傷的也是他。


 


我寧願說,我沒有那麼愛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我也不要日後有一絲絲的悔意讓它感受到,讓它自我懷疑,讓它愧疚自責痛苦。


 


我躺在病房裡,在打完引產針後,肚子裡的孩子還在動。


 


我的心是那麼的酸漲和苦澀。


 


我在眼睜睜的看著它S去。


 


抑制不住的恨意從我的心裡升騰起來,我恨我自己是一個這樣惡心惡毒的媽媽,我更恨把我逼到這一步的人,憑什麼這些痛苦全部由我一個人承擔?


 


大家一起痛不欲生才算解脫。


 


9、


 


陸祈年蒼白著臉趕到病房的時候,我正失神的躺在床上。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嘉懿,你是騙我的對吧?都是我的錯,你別拿這種事嚇我好嗎?」


 


他有些害怕的望著我的肚子。


 


我在禾禾的攙扶下,從病床上半撐起來朝他伸手道:「陸祈年,你摸摸,他還在動。」


 


可能是藥效逐漸上來了,肚子裡的動靜越來越大。


 


他伸手摸向我的肚子,眼眶霎時間變得通紅,裡面有淚光閃過小心翼翼的看向我道:「嘉懿 我錯了,是我對你不住,以後都別拿孩子開玩笑了好嗎?」


 


他還以為我在開玩笑。


 


我也多希望這些日子的一切都不過一場噩夢亦或是惡作劇,可偏偏就到了如此境地。


 


我帶著惡意的打量著他道:「沒有以後了。」


 


「嘉懿.....」他說話開始結巴。


 


「我還是比你善良吧!畢竟你是孩子的親生父親,總得送它最後一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