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幸好，舞曲的聲音太大，遮掉了付念時一直追在她身後罵罵咧咧的聲音。

 

可不論付念時怎麼追，似乎都追不到這隻靈動又驕傲的蝴蝶。

 

孟染跳的每一個地方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甚至有好幾次，付念時追著追著，結果因為地板太滑，她自己左腳絆右腳，竟直接平地摔到了地上。

 

聚光燈一直打在孟染的頭上。

 

原本昏昏欲睡的裁判和觀眾又打起了精神，都在聚精會神地欣賞這隻靈逸的蝴蝶。

 

顧時宴沉浸在孟染的舞姿中。

 

他看過她跳舞，可之前，他隻覺得她身段柔軟，舞姿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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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來，孟染卻像一隻孤傲的蝴蝶一般，在他的心頭微微振翅。

 

他看過她跳舞，卻又從未真正看明白過。

 

顧時宴環顧四周，每個觀眾的臉上都是滿滿的欣賞。

 

他好像突然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

 

他曾經得到一隻曠野的蝴蝶，卻因為自己的傲慢和自私，想把她圈在自己的花園裡。

 

可他忘了，蝴蝶的家本應該是這個無邊無際的世界，而不隻是一座小小的花園。

 

他自己長不出翅膀，卻要強行把孟染的翅膀折斷。

 

還美名其曰為——

 

“愛”。

 

原來，他從未真正進入過她的世界。

 

也從未，真正愛過孟染。

 

一舞結束，顧時宴已經淚流滿面。

 

隨著孟染的結束動作，音樂聲也緩緩進入尾聲。

 

孟染抬起頭，笑著向觀眾示意。

 

全場寂靜一片，不知是誰先起的頭，

 

從一個兩個，最後變成了震耳欲聾般的掌聲。

 

付念時跌跌撞撞地剛從地上爬起來，罵罵咧咧地就要去追孟染，

 

結果被趕來的工作人員抓住，當作鬧事的硬生生給拽了下去。

 

付念時雙拳難敵四手，撕扯著嗓子大喊：

 

“你們誰啊！敢動我！”

 

“時宴哥哥！時宴哥哥你快來救我啊！救命啊！我可是付念時！我是來參賽的！那個女人才是闖進來的！你們抓我幹嘛抓她啊！”

 

工作人員面面相覷，用西班牙語溝通：

 

“你聽懂這個瘋女人在講什麼了嗎？”

 

“沒有，你呢？”

 

“沒有！”

 

第22章

 

直到付念時被徹底帶離舞臺，一位坐在評委區中間的人突然站起身。

 

他朝孟染伸出手，語氣有些激動：

 

“你好！你是來參賽的嗎？”

 

“你長得和我多年前見到的一位芭蕾舞者有些相似！”

 

“她的名字我現在還記得！叫……孟雲！”

 

經過翻譯員翻譯過後，孟染的眼裡也染上一層驚喜，她笑著回答：

 

“她是我的媽媽，也是一名芭蕾舞者！”

 

“她生前跟我說，她此生最大的夢想就是站上這個舞臺。”

 

“她知道，世界各地的芭蕾舞者的夢想都是一樣的，每個人也都為此付出了許多努力。”

 

“所以，她並不強求世界冠軍。”

 

“我也一樣，能站到這個舞臺，我已經感到十分榮幸。

 

但是我並沒有報名，也沒有參賽資格。所以，很感謝大家能看我的演出。”

 

說罷，她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要轉身離開舞臺。

 

可大家卻一齊出聲把她叫住了。

 

評委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臺上這位評委便笑著宣布：

 

“我宣布！”

 

“今年的芭蕾舞世界冠軍，便是這位來自中國的舞者！”

 

全場的歡呼聲硬生生把臺下付念時破防的吵嚷聲蓋了過去。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塊本來已經要屬於自己的獎牌被戴在孟染的脖子上，嫉妒到面容扭曲。

 

散場後，顧時宴第一時間在後臺找到了孟染。

 

一和孟染的目光對視上，他便心虛地低下了頭。

 

孟染似乎並沒有想搭理他的意思，換完衣服越過他就想離開。

 

可顧時宴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孟染腳步一頓，回過頭，盯著他，挑眉嗤笑：

 

“怎麼？顧總還想再關我一回？”

 

“對不起。”

 

顧時宴沉沉地看著她，又重復了一遍：

 

“真的，對不起。”

 

孟染凝視他許久，倏然抽回手，冷冷道：

 

“用不著。”

 

“因為……”

 

她唇角微勾：

 

“我也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

 

等他們向外走，經過會場時，全場燈光突然亮起。

 

漫天的玫瑰花瓣飄飄灑灑，像極了最開始的模樣。

 

而不遠處，穿著一襲白色婚紗的付念時滿眼熱切。

 

她捧著戒指禮盒，對著顧時宴，單膝下跪。

 

“時宴哥哥！娶我吧！”

 

孟染後退一步，臉上噙著看戲的笑容，把舞臺留給兩位主角。

 

顧時宴眉心緊皺，目光在付念時和孟染之間來回打轉。

 

最終，他還是先跑向了付念時，拽著她的胳膊低喝：

 

“你先起來！”

 

付念時執拗地看著他，眼眶裡紅紅的，就是不肯起來。

 

“時宴哥哥，為了你，我沒了爸，沒了孩子，沒了公司，我什麼都給你了！”

 

“我隻想求你娶我！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顧時宴抿著唇，眉心緊鎖，看著她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當然沒錯！”

 

顧時宴不說話，孟染倒是率先開口了：

 

“畢竟你們雖然還不是夫妻，但是夫妻之事倒是已經做盡了！”

 

她輕笑著打了個響指，

 

原本還在放顧時宴和付念時甜蜜日常的大屏幕，陡然變成了他們的桃色畫面。

 

付念時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起來。

 

因為她知道，她的求婚現場是在雲市全市的新聞媒體上進行直播的。

 

也就是說，現在全市的人都在……

 

“關掉！！現在！！”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付念時立刻朝著角落滿臉驚恐地大喊一聲。

 

可她原本僱來的放映員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帶著黑色口罩的臉。

 

那剩下的那半張臉，她似乎極為熟悉。

 

付念時眯起眼睛，仔細辨認後，難以置信地大喝：

 

“紀驍？！”

 

第23章

 

她提起裙擺，剛要衝過去，可一個閉眼，紀驍迅速地消失了。

 

付念時趕到時，隻剩下還在播放羞恥畫面的設備屏幕。

 

她氣憤地拔掉電源，看了還站在原地發愣的顧時宴一眼，

 

一氣之下拉開了自己的裙擺，

 

她的大腿上竟綁著一把手槍！

 

她舉起手槍，對準孟染，可眼裡依舊在看顧時宴。

 

兩行眼淚順著她的臉頰留下，她咬了咬牙，啞著嗓子高聲質問：

 

“顧時宴！”

 

“你到底娶不娶我？！”

 

顧時宴看見付念時的舉動，嚇得下意識擋在了孟染身前大喝：

 

“付念時！你幹什麼！不要做傻事！”

 

可付念時現在什麼勸告都聽不進去，她抬槍朝著高空開了一槍。

 

巨大的動靜驚飛了屋頂的幾隻棲息的鳥雀。

 

她繼續咬牙，流淚逼問：

 

“我問你娶不娶我？！”

 

“我……”

 

所有人都知道，顧時宴現在最理智的回答應該是什麼。

 

聰明如他，自然也該知道。

 

隻是……

 

他回頭看了一眼孟染，再看向付念時，

 

兩次之後終於頹喪了他始終挺直的背脊，滿臉歉意地說：

 

“對不起。”

 

“我不願意。”

 

“你！”

 

付念時氣得握著槍的手都在發抖。

 

可顧時宴把孟染擋得嚴嚴實實，她要開槍，就隻能SS他。

 

各種畫面和念頭在付念時的腦海裡閃過，最終化成了八年前。

 

顧時宴衝進女廁所拿外套把孟染護住，轉頭看向自己時，

 

那張布滿厭惡的臉。

 

那一刻，她疑惑又心痛。

 

她不明白，明明和自己才是一類人的顧時宴，為什麼會自甘墮落？

 

去保護甚至喜歡一個最下賤的小三的女兒。

 

可沒想到，僅僅為了年少時的一點情誼和執著，她竟把自己也硬生生活成了母親嘴裡那個，最下賤的小三。

 

或許……

 

“錯了……”

 

警察衝進來的時候，付念時持槍的手緩緩對準了自己，

 

她又哭又笑，笑得卻又比哭還難看。

 

“都錯了……”

 

“不要！！”

 

她按動扳機，在顧時宴驚慌失措的大喊聲中，

 

砰地一聲，

 

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就像當年，她逼孟染的母親孟雲自S一般。

 

那時，是年僅十六的她拿著一把槍遞到了哭到幾乎喘不上氣的孟雲眼前。

 

她笑得戲謔：

 

“你的命，和你女兒的命，二選一吧。”

 

當時誰也沒有想到，她年少時開出的那一顆子彈，竟在八年後，正中自己。

 

顧時宴慘白著臉，剛想跑到付念時身邊，就被警察按住帶上了手銬。

 

“顧時宴，現在有證據懷疑你涉嫌非法囚禁案、偷稅漏稅案，請你和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警察是國外的。

 

可負責翻譯的，卻是站在顧時宴身後的孟染。

 

顧時宴看著她，眼裡有震驚，有不解，還有心痛和遺憾。

 

孟染微微一笑，盡是釋然：

 

“顧時宴，當年那門稅收學，還是你教我的。”

 

“隻是你喜歡傻瓜，我就假裝當你眼裡的那個傻瓜。”

 

“裝久了，我還差點忘了。”

 

“當年我能和你們上同一所學校，不是因為付如海收養了我，而是因為我的成績，足夠優秀。”

 

顧時宴渾身一震。

 

他被警察拖著往前走，看向遠方，竟突然笑了一聲，隨後變成痴痴大笑。

 

笑著笑著，那笑裡，又帶上了哭腔。

 

孟染站在原地，看著顧時宴的身影越來越遠，

 

看著付念時的屍體也被警方拖走，直到隻剩地面一灘血跡。

 

她突然渾身一軟，癱軟在地。

 

堅持了太久。

 

一種疲憊感從她的骨頭裡慢慢鑽出來，從皮膚裡滲出來，包裹她的整個全身。

 

她真的好累，好累。

 

“染染……”

 

孟染抬起頭，朦朧間，似乎看見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是她的媽媽。

 

“媽媽……媽媽！”

 

孟染嚎啕大哭起來：

 

“媽！我真的好想你啊媽媽！”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好想好想你！你不在，他們所有人都欺負我！全都欺負我！”

 

孟雲看著她，滿眼心疼：

 

“好染染！染染乖！不哭！媽媽帶你回家！”

 

孟染抬起頭，擦了擦眼淚，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地反復問：

 

“真的嗎？”

 

直到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才慢慢站起身，跟著眼前的身影，踉踉跄跄地，

 

從黑暗的大樓裡，走了出來。

 

眼前，一束陽光猛地刺痛了孟染的雙眼。

 

她眨了眨眼，眼前那道模糊的身影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可還沒等她驚慌，卻發現，天邊竟出現了一道彩虹。

 

而她媽媽的笑臉正藏在彩虹後面：

 

“去過你嶄新的生活吧，我的好孩子！”

 

孟染用衣袖把眼淚擦幹，吸了吸鼻子，對著天邊的彩虹，露出如孩童一般的笑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