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禾，你的東西怎麼都不見了？衣服就剩下幾件。”

 

“你親手做的那些工藝品呢？”

 

“我記得有一對人偶，刻著你和我名字的那對，放哪去了？”

 

……

 

這些東西被我扔的扔，捐的捐，昨天就處理完了。

 

可他今天才發現。

 

我隨便找了個理由：“太舊了，我都扔了。”

 

夏野表情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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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才低聲說：“也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他站起身，深情款款地看著我：

 

“白禾，這段時間我可能是冷落了你，等清辭和清蓮習慣了國內生活就好了。”

 

“我們要個孩子吧。”

 

10

 

【真吐了，他怎麼有臉提孩子的。】

 

【最好閹了，老渣男生出來的必是小渣男，別再禍害別的小姑娘。】

 

【為什麼不能提？男二不是說了，以後會回歸家庭，願意和女配生孩子不正說明他的心還在女配身上嗎？】

 

【而且女配以前就想要孩子，現在也算得償所願。看來她最近都是在欲擒故縱，太婊了吧。】

 

【樓上祖上是販劍的嗎？男二這心都偏到他姥姥家了，還擱這裝呢？遲來的深情都沒你賤。】

 

【好好說話你罵人幹什麼，有種出來單挑！】

 

……

 

從夏野嘴裡聽到這兩個字，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看到彈幕，我才想起。

 

兩年前，我確實和夏野提過孩子的事。

 

那時我們的感情還很好，是所有人眼裡的神仙眷侶。

 

隻有走下去，根本沒有分開的可能。

 

我的離開似乎已經注定。

 

怕他孤單，我想留下一個孩子陪伴著他。

 

可夏野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的事業才剛起步，沒那個功夫，而且我也不喜歡孩子。”

 

音猶在耳。

 

兩年後的今天，他又開始喜歡孩子了嗎？

 

我垂下眼簾。

 

“我不喜歡孩子。”

 

不喜歡和你生的孩子。

 

夏野從背後環抱著我的手臂一僵。

 

我輕輕掙脫。

 

“我還去側臥，繼續反省。”

 

“白禾，我……”

 

夏野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你別鬧了，我們還像過去那樣好嗎？”

 

原來到現在，一直是我在鬧。

 

偌大的房子裡，陷入了S一般的寂靜。

 

11

 

半夜，我迷迷糊糊聽到客廳有人在打電話。

 

好像又是那對姐妹打來的。

 

我想了想，還是光著腳下床，把腦袋靠在門上。

 

“小聲點，白禾在睡覺。”

 

“嗯，清辭，清蓮，我有件事想和你們說下，你們明天的生日聚會我就不去了。”

 

對面的聲音猛地一高，隔著門依舊清晰入耳。

 

“什麼？野哥哥，我們明明都說好的！是不是白禾姐又生氣了？你把電話給她，我來和她說，你可以帶她一起來的呀。”

 

“不……不是，我是有別的事，就這樣，先掛了。”

 

門外，傳來夏野沉重而悠久的嘆息。

 

……

 

今天是第三天。

 

早晨剛下樓，我就被眼前的場景驚住了。

 

油條、豆漿、粽子、燒麥……

 

各式早點擺了一桌，像是開了個早餐鋪。

 

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香味。

 

夏野穿著圍裙，從廚房端出一個小砂鍋，小心翼翼地放下，笑意盈盈：“起來了，快吃飯吧。”

 

我突然覺得眼睛有些幹。

 

這是在我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啊。

 

沒想到實現在我離開的這一天。

 

“白禾，這是你最愛吃的那家包子，我特地讓人去買回來的，你快嘗嘗。”

 

我有點無語住了。

 

明明是我們之間的事，卻要大晚上地折騰別人。

 

我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明明還是那個味道，可卻沒有那種滿足的感覺了。

 

“味道怎麼樣？好吃嗎？”

 

他一臉期盼。

 

就像一個考了滿分等待家長表揚的孩子。

 

我不鹹不淡地說：“一般吧。”

 

夏野的目光瞬間黯淡，

 

片刻後又勉強牽動起嘴角：“可能配方變了，現在的人隻想著賺錢，沒以前那種初心了。”

 

12

 

看得出來，夏野很想打破家裡這種沉悶壓抑的氣氛。

 

他振奮精神，和我說：“白禾，前兩天紀念日我太忙了，沒來得及陪你。正好最近公司不太忙，我們去旅遊吧，就去雲南，你不是一直想去嗎？”

 

原來他沒忘。

 

我向往雲南巍峨奇美的玉龍雪山，號稱高原明珠的滇池，充滿故事的麗江古城……

 

很久以前我就提過，就當彌補我們的蜜月旅行。

 

夏野總是一拖再拖。

 

可之前有一次，夏野要去雲南出差。

 

那天我們幾個正好都在一起。

 

何清蓮歡呼雀躍地說想騎大象。

 

她拉著夏野的手，一邊晃一邊撒嬌：“野哥哥，你帶我和姐姐一起嘛！也就兩張票的事，正好我們還能幫你談生意。”

 

何清辭沒有開口，卻等同於默認。

 

何清蓮說完才感覺到不對，吐了吐舌頭：“呀，差點忘了還有白禾姐。”

 

夏野連看都沒看我就說：“她在家有事，再說了，生意上的門門道道她都不懂，去了我們也沒工夫陪她。”

 

我深深埋下頭，不讓他們看到我發紅的眼眶，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嗯”字。

 

夏野毫不猶豫地帶上了她們，還將回來的時間向後推遲了足足七天。

 

從回憶裡掙脫，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不是剛去過？再去不會膩嗎？”

 

“這次我會好好陪你的。”

 

夏野似乎被我的視線灼痛了眼睛，很快偏過頭，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笑S，原來人在尷尬的時候真的會假裝很忙。】

 

【女配又矯情上了，要是我老公給我準備這一桌，我肯定感動得稀裡哗啦。】

 

【什麼都感動隻會害了你，要我絕對不敢動，鬼知道他有沒有在裡面加什麼料。】

 

【哎，看著女配的樣子突然好心疼，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錯。】

 

【和我們的清辭姐姐和清蓮妹妹搶男人就是最大的錯！】

 

……

 

“不用了，我隻想好好休息。”

 

都要走的人了，還折騰個什麼勁兒。

 

13

 

“白禾，你到底……”

 

夏野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他為姐妹倆設置的專屬鈴聲。

 

他下意識地看向我。

 

我抬抬下巴：“接啊。”

 

夏野走到一邊，沒說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白禾，姐妹倆今天生日。昨晚為了你，我已經拒絕了她們。可她們說如果我不去，以後就永遠不過生日了。”

 

“如果你不想，隻要說一聲，我就哪都不去。”

 

壓力給到我身上。

 

我靠著椅子：“那就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夏野看起來卻並不是太高興。

 

“白禾，以前她們找我，你都會生氣攔著我的。”

 

我說：“不會了，夏野，你說過，你不喜歡小心眼的女人，以後我再也不會攔著你了。”

 

想留的人不用攔。

 

不想留的人攔也攔不住。

 

夏野盯著我，像是我臉上長了花。

 

“你不介意就好。”

 

“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不必了，這次你想和她們待多久都可以。

 

此刻，我無比的想念我的媽媽和妹妹。

 

最起碼，她們是真心愛著我。

 

我看了看時間。

 

上午十點。

 

【系統，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中午十二點。】

 

【可以提前嗎？】

 

【如果你想的話。】

 

……

 

我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手機。

 

那是一條昨晚剛收到的好友申請。

 

來自何清辭。

 

上面備注著。

 

“知道你和夏野的結婚戒指上的碎鑽為什麼會排成H的樣子嗎？”

 

“不是你的東西，就不要想太多。”

 

我自嘲一笑，脫下戒指扔進了垃圾桶。

 

【坦白說，女主這波操作有點敗好感。】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我的清辭姐姐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不會說這種話的！假的，都是假的！】

 

【手動白眼，還不食人間煙火，是個人就得吃飯拉屎。】

 

【樓上話糙理不糙，我頂。】

 

14

 

我上樓來到床邊，找出一張病歷和早就寫好的遺囑，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櫃上。

 

隨後從衣櫃最底下的抽屜裡拿出一瓶安眠藥。

 

【蛙趣，女配這是要幹嗎？】

 

【丸辣丸辣！補藥啊！快來個人報警啊！】

 

【不是，多大個事兒啊，至於這麼尋S覓活的嗎？】

 

【站著說話不腰疼，女配本來就是孤兒，這麼多年和渣男相依為命，現在連唯一的依靠也沒有了，肯定會受不了的。】

 

【一整個共情住了。】

 

暗中觀察了這麼久，其實我很想和他們解釋，我隻是想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可系統說，那樣的話會擾亂世界進程，所以隻能忍住。

 

我先倒了十幾粒，放到嘴裡嘗了嘗，臉皺成了一團。

 

乖乖，這麼多加一起還真苦啊。

 

趕緊拿水送服後，有點後悔沒有準備幾顆糖。

 

一瓶藥下肚，我感覺有點撐，打了個小嗝，以一個安詳的姿勢躺倒了床上。

 

藥效來得比想象中要快。

 

【宿主，準備好了嗎？準備起飛了。】

 

沒多久，我就覺得腦子裡一片昏沉。

 

真奇怪，在這最後一刻，我想到的人竟然不是夏野，而是另外兩張笑臉。

 

媽媽，妹妹，我回來了。

 

【啊啊啊啊！女配真的S了！】

 

【嗚嗚嗚，到底為什麼啊！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拿我的刀來，我要攮S那個渣男！】

 

……

 

15

 

夏野突然覺得自己胸口悶得厲害，好像挨了重重的一錘。

 

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姐妹倆，莫名感到厭煩。

 

何清蓮關切地問他：“怎麼了，野哥哥？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

 

夏野用力牽動嘴角。

 

“我給白禾姐留了蛋糕，等下你記得帶回去哦。要我說，白禾姐把你看得太緊了，動不動就生氣，不像我，隻會心疼野哥哥。”

 

白禾！

 

對！是白禾！

 

夏野像是被閃電劈了一記，猛然驚醒。

 

一定是白禾出事了！

 

他擠開人群，跌跌撞撞地向門外跑去，任憑姐妹倆在後面怎麼呼喊都無動於衷。

 

路上的汽車川流不息。

 

“接電話！快接電話！”

 

“靠，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夏野的心開始抽痛，仿佛有什麼看不見摸不著，但極為重要的東西正在離自己而去。

 

他發了瘋似的按著喇叭，油門踩到了底，連闖幾個紅燈，留下了一路的罵聲。

 

四十分鍾的車程，夏野隻用了一半的時間就趕回了自己和白禾的家。

 

他的手抖得厲害，試了好幾次才解開了門上的指紋鎖。

 

可當他衝到樓上時，那個讓他曾經在婚禮上鄭重說出“我願意”，並在某個夜裡發誓要好好保護的女孩已經永遠停止了呼吸。

 

“不要，白禾，不要……”

 

夏野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呻吟，一步一步挪到了床邊。

 

看著那張慘白冰冷的臉，他像是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緩緩癱倒。

 

目光落到那本病歷上時，“流產”那兩個字似乎比太陽還要灼熱，瞬間就刺痛了他的眼睛。

 

夏野的眼眶似乎都要被撐開，目眦欲裂。

 

時間是6月1日。

 

他恍然憶起，那天是夏禾的生日。

 

那時，自己正和那對姐妹在雲南旅遊。

 

而病歷旁邊的那份遺囑。

 

他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

 

通篇沒有提到自己的名字。

 

“白禾……”

 

夏野捂住臉，發出嘶啞難聽的哭聲。

 

像是曠野裡嚎叫的獨狼。

 

【痛，太痛了！】

 

【孩子S了你來奶了，大鼻涕到嘴你知道甩了，現在後悔有什麼用，早幹嗎去了。】

 

【有誰知道作者的地址嗎？沒別的意思，單純就想交個朋友。】

 

16

 

門鈴響了很多遍。

 

夏野失魂落魄地起身，像一具行屍走肉般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那個先前和白禾一起逛街的女生。

 

“你好，夏先生。”

 

姍姍眼眶通紅，目光裡是不加掩飾的嫌惡和厭棄，語氣冷如寒冰，“白禾姐委託我處理她身後的一切事宜。”

 

……

 

夏野一蹶不振，染上了酗酒的惡習。

 

公司都交給了何家姐妹打理。

 

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到了白月光上，想要繼續做她們的守護騎士。

 

可內裡早已潰爛的傷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

 

真正的白月光，已經消失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直到有一天，何清辭和何清蓮各自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出現在他面前。

 

居高臨下，傲氣凌人地看著他。

 

同樣是一對雙胞胎。

 

夏野經常在報道上看到他們，本市首富的兒子。

 

“夏野，沒想到你和你爸爸一樣蠢。當年你爸爸的基業就是這樣送到我媽手上，你也一樣。”

 

“要不是為了愛情，我們還真不想和你在一起這麼久，老公差點都要生氣了。”

 

“謝謝你這些年為我們準備的嫁妝啦。”

 

姐妹倆的笑容比刀還鋒利。

 

再次把他支離破碎的心絞得稀碎。

 

【媽耶！原來男主和女主才是真正的大反派！說好的HE文呢？】

 

【男二活該，可惜女配S得太早，沒能看到這一幕。】

 

【好人不長命，都是因為上天不忍心看著她一直受苦。】

 

【看到了又怎麼樣？真正的反派已經無人制裁了。】

 

【等等，男二在找什麼？擦！誰能告訴我，他為什麼身上會帶著刀？】

 

【完了完了，男二S瘋了，刀刀直中要害啊！】

 

……

 

17

 

仰面從樓頂飛下來的時候，夏野發現，天空竟是他從未見過的澄藍。

 

白雲飄蕩，最後組成了一張他魂牽夢縈的笑臉。

 

“夏野你快看，今天我是單王耶，送的外賣最多，又可以多一筆獎金了！”

 

“夏野，今天上門保潔，有戶人家把廢紙殼全都送我了，賣了二十塊！明天給你加餐！”

 

“沒事夏野，我血那麼多，吐一點沒事的，下次我一定幫你把他們全喝趴下。”

 

“夏野，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我肚子裡有……”

 

夏野終於想起了那天。

 

白禾給自己打了個電話，而自己滿臉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肚子又疼？整天不是那裡疼就是這裡疼，要不就是惡心吃不下飯。”

 

“你能不能別那麼幼稚了？清辭剛剛差點從大象上摔下來，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我沒工夫陪你鬧。”

 

“哪裡有問題自己去醫院處理！”

 

對面許久才傳來低低一聲：“我知道了。”

 

生命的最後一刻，夏野有點想笑，又想抽自己一巴掌。

 

可他的手已經抬不起來了，隻剩下無意識的抽搐。

 

彌留之際，他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完了完了，怎麼白禾走了以後，這個世界就開始崩潰了？這下本系統要被扣獎金了！】

 

【都怪這個倒霉催的玩意，四個主角被他砍了一大半，剩下一個也癱了。】

 

夏野下意識地問：“你是誰？你認識白禾？”

 

那個自稱系統的聲音陡然間充滿警惕：“幹什麼？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白禾在哪的。啊！我又說漏嘴了！”

 

“求求你！帶我去見她！”

 

他糾纏了很久，系統不勝其煩。

 

隻能答應帶他再看白禾最後一眼，否則根本沒辦法安心處理世界崩潰的事情。

 

……

 

再聽見夏野的聲音時，我差點以為見了鬼。

 

當時我正帶著媽媽和妹妹在高鐵上欣賞沿途的美景。

 

系統人還怪好的嘞，給了我一個驚喜。

 

回來時送了我一張五千萬的獎，讓我可以給媽媽治病，也可以帶著她們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

 

夏野說：“對不起，白禾。”

 

“你……後悔遇見我嗎？”

 

我想了想，回答他：“遇見沒錯，錯就錯在我認真了。”

 

冥冥之中再無半點聲息。

 

隻有系統的嘀咕：【總算S透了，整天就知道給人添亂。白禾，你繼續玩吧，溜了溜了。】

 

“姐姐，你在和誰說話？”

 

妹妹轉頭看著我。

 

我莞爾一笑：“沒什麼，聽說麗江是個很容易發生故事的地方，你都大學畢業了，要不要找個男朋友？”

 

“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媽整天念叨。”

 

“行，那我們一起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