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辭言，你去哪兒了？我想吃城西那家的包子……”

 

段辭言一點沒聽進去蘇桐在講什麼，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沈安意。

 

她到底去哪兒了？

 

“什麼？”

 

“我說我想吃城西那家的包子，還有他們家的海鮮粥，謝謝老公～”

 

不知道為什麼，段辭言如今聽到蘇桐這句老公竟無來由的反感。

 

“你點外賣吧，我還有事。”

 

放做以前，蘇桐隻要說一句想要的東西，想吃的東西，不論多遠，段辭言都會跑去給她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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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段辭言卻一點都不想理蘇桐。

 

段辭言沒管蘇桐說著什麼，直接掛了電話。

 

家裡沒有了沈安意愛的香薰味，段辭言覺得很不習慣。

 

從前隻覺得刺鼻不好聞，還因此跟她吵了很多架，可如今屋子裡什麼都沒有了，他倒覺得房間冷冰冰的，好像是缺了點什麼。

 

段辭言又把視線落在那副被自己丟在陽臺的婚紗照上。

 

他呆呆地看著那副婚紗照。

 

照片裡的兩個人挽著手，他看著沈安意，眼神的愛意都快溢出來了。

 

段辭言這時才發覺自己很遲鈍，他們兩個究竟是什麼時候走到了這種地步？

 

是第一次在酒桌上見到蘇桐嗎？還是第一次和她去開房？還是縱容蘇桐的一次又一次……

 

段辭言數不清了，蘇桐很像年輕時候的沈安意，洋溢著青春活力，是他在現在沈安意臉上看不到的。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某個暴雨天，沈安意為了和自己去領證，回家去偷了戶口本。

 

他們冒著大雨跑到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那時候的自己在心中暗暗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對沈安意好，不能再讓她受一點委屈。

 

後來沈安意為了救自己出了車禍，子宮受傷……

 

他當時是怎麼承諾她的？

 

他讓蘇桐母子住進家裡來，縱容蘇桐侮辱沈安意，還把她關進陽臺……

 

段辭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終究是辜負了沈安意。

 

他抱住頭痛哭，低頭時卻發現了那枚丟在垃圾桶裡的戒指。

 

他從垃圾桶裡撿出那枚戒指，段辭言才發現，那枚戒指已經很舊了。

 

而自己手上這枚和蘇桐情侶的對戒是他前幾天新買的。

 

蘇桐隻是撒撒嬌說想要個戒指，他當時就立馬下了單買了最貴的情侶對戒。

 

可沈安意還戴著十年前他送她的那枚廉價戒指。

 

段辭言想起她那倔強的眼神，心裡像被狠狠扎了一樣痛。

 

沈安意雖然什麼都不說，但這些事她心裡都清楚。

 

段辭言摘掉手上的戒指扔進垃圾桶裡，緊緊握住那枚舊得發黑的戒指痛哭。

 

6.

 

剛下飛機取完行李，我第一眼就看見了在接機的父母。

 

當年爸媽不同意我和段辭言在一起，可得知我們領證後，媽媽還是哭著和我徹夜談了一宿。

 

我知道爸媽隻是不舍得讓我受委屈。

 

一見到我，媽媽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一直輕輕摸著我的頭。

 

我注意到，那麼愛美的媽媽鬢角也有了白發。

 

爸爸轉身抱了一大捧洋桔梗給我。

 

我愣住，這是我以前最愛的花，從前家裡的臥室都擺著洋桔梗，可因為段辭言對花粉過敏，我便再也沒有在家裡放過任何花了。

 

曾經的我把心思都放在了段辭言身上，卻沒拿時間去陪伴身邊最愛自己的人。

 

這一瞬間，憋屈這麼久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

 

我抱緊爸媽，控制不住地大哭著。

 

他們沒有責怪我，也沒有多說過一句關於段辭言的話，隻是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安撫著：

 

“沒事了，心心我們回家了！媽媽給你做你愛吃的菜！”

 

上車後，車上後座擺著各種奶茶零食。

 

我已經35歲了，爸媽還把我當小孩子一樣。

 

回家的路上，爸媽一直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我知道他們是怕我闲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可還沒說兩句我手機就來了個陌生電話。

 

我有些莫名其妙，可來電地址又是京市，我劃開接聽鍵。

 

電話裡傳來熟悉的聲音。

 

“沈安意你跑哪兒去了？我告訴你要離婚也是我們辭言跟你提離婚，結婚這麼多年你沒有生出孩子還有……”

 

“媽，你別說了！”

 

電話被段辭言奪去，我能察覺出段辭言的語氣很復雜。

 

“沈安意，我知道錯了，你回來我們什麼好好談一談好嗎？”

 

我愣住，這還是這麼久以來段辭言第一次主動要和我談談。

 

以前我們每次吵架吵到最狠，我都會主動和段辭言主動去求和。

 

可他每次隻會冷暴力和晾著我。

 

如今我已經斷了和段辭言重歸於好的念想，一心隻想陪著爸媽過好日子。

 

“段辭言，離婚協議書你應該也看到了吧，如果你對其中哪條有異議我們可以協商，至於別的…我沒有什麼想說的。”

 

聽到我決絕的話，段辭言語氣焦急起來：

 

“不是的，沈安意，我沒想跟你離婚，我們能不能好好談一談？”

 

爸爸聽不下去了，一把奪過我的手機。

 

“你都是怎麼對心心的？現在還有臉說這些，當初心心出車禍時你是怎麼跟我們承諾要好好照顧她的？如今你們倒提起孩子的事了！”

 

段辭言一聽是我爸的聲音，慌張起來：

 

“不是的爸，你們可以聽我好好解釋嗎？我隻想跟她好好談一談。”

 

“有什麼好談的？當初就不該讓你們在一起，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們心心！”

 

我爸氣得直接掛了電話。

 

我媽在後座抱著我，為我擦著掉下來的眼淚。

 

我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被傷透了就不會再流淚，可我再聽到段辭言的聲音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

 

我心裡清楚。我們之間，回不去了。

 

7.

 

回家的這幾天來，我感覺到了好久沒感受到過的幸福愜意。

 

媽媽每天早上都會給我做香噴噴的包子，還會蒸我最愛吃的小蛋糕。

 

他們下班了我們就去公園散散步，遛遛狗，聊著天。

 

我覺得我那顆被傷透了的心正在一點點被愛滋潤修養重新長出血肉。

 

爸爸給我安排到了他們公司上班。

 

以前我在段辭言公司上班，他總是覺得我掙那點錢不如回家去做全職主婦。

 

如今爸媽卻說希望我有自己的事情去幹，如果不喜歡幹這份工作，我有什麼興趣他們都會全力支持我。

 

我每天生活充實著，也不再想以前那些傷心的事，甚至一天下來都不會再想到段辭言一次。

 

我甚至覺得我們不會再見面，他此時此刻應該和蘇桐大肆慶祝吧。

 

可我徹徹底底想錯了，沒多久我就又一次見到了段辭言。

 

這天我剛準備早上出去溜溜狗，一開門就看見蹲在我家門口的段辭言。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臉色蒼白，下巴上也長出了胡茬，一見到我，他立馬站了起來，眼睛也亮了起來。

 

“沈安意，我找了你很久，終於找到你了！”

 

我皺了皺眉頭，有些莫名其妙。

 

“段辭言，你還來找我幹什麼？離婚協議書上寫得不清楚嗎？你還有什麼事？”

 

聽到我說“離婚”這兩個字，段辭言還笑著的臉立馬僵了。

 

“沈安意我說過，我不想和你離婚也不會和你離婚。”

 

他上前來想拉住我的手，被我側身躲開。

 

“如果你不同意離婚，那我們就走法律程序吧。”

 

我從沒想過這些話也能平靜地對段辭言說出口。

 

我抬起頭直視他，卻看見他的眼眶有些紅了。

 

我不想再跟他糾纏，側身繞過了他去遛狗。

 

往後幾天段辭言都沒了動靜，我以為他徹底S心打算離婚了。

 

可第二天我就在工位上收到了大捧的鮮花和禮物。

 

“沈安意，我永遠愛你。”

 

隻因為段辭言對花粉過敏，他就從不送我花，也不許我在家裡養任何花。

 

可我在婆婆在家族群裡發的視頻看見蘇桐的病房裡擺著許多花。

 

段辭言的脖子上起了紅疹他也沒去管。

 

那一次讓我知道，原來不是因為過不過敏的事，他隻想讓蘇桐開心，別的都不重要。

 

盒子裡還裝著一條精美的項鏈，段辭言從沒給我買過這樣的禮物。

 

可那天蘇桐來我家時，我卻看見她全身上下的飾品都是很貴的大牌。

 

我找人調查過，蘇桐隻是個小職員，買不起這麼貴的東西，那些東西隻能是段辭言送她的。

 

我把段辭言送我的所有東西都扔進了垃圾桶裡。

 

曾經我沒有過的，如今再給我，我也不會要。

 

8.

 

我丟了他送的，第二天還會送來新的。

 

公司的同事知道總有人來給我送花送禮物，還打趣著是不是有人追我，我笑而不語，沒跟她們解釋什麼。

 

而這事也傳到了我爸耳朵裡。

 

吃晚飯時，我爸有意無意提起他的合作伙伴，年輕有為，開了好幾家公司。

 

我一下就聽出了我爸的用意，笑著轉移話題道：“快嘗嘗我媽做的紅燒肉，一會就沒了。”

 

可第二天一早，我剛來到辦公室，我爸就帶著一個年輕男人過來給我介紹。

 

“安安，這是小陳，你接下來做的項目要跟他對接一下，你們好好熟悉熟悉啊。”

 

我看著我爸笑著走開，一下就明白這是我爸昨天說的那位合作伙伴。

 

“你好，我叫陳漾。”

 

我看著眼前看著我笑意盈盈的男生，伸出手介紹。

 

“我叫沈安意。”

 

陳漾提出我們可以去吃附近一家有名的日料店，算是第一次見面熟悉雙方。

 

剛到店裡，陳漾就細心地幫我拉開凳子，給我介紹哪樣菜品經典好吃。

 

和段辭言不同，我發現陳漾是一個很細心紳士的人。

 

和段辭言在一起時，細心的活都需要我來幹，他也理所應當地覺得這些是應該我去做的事情。

 

陳漾說話非常幽默風趣，他說他記得我，而且對我印象很深刻。

 

我們在同一所大學，我是他直系的學姐，畢業時作為優秀畢業生上臺講過話，還一直被同專業老師當做例子講給他們聽。

 

他還記得有一天下暴雨他在工科樓被困住，那天剛好我做完實驗出來遞給他一把傘。

 

我訝異，那時候的我每天忙著實驗數據焦頭爛額，沒有心思去顧著別的事情。

 

可沒想到，這點事，陳漾記了這麼久。

 

飯後陳漾提出送我回家。

 

我們一路上聊了很多大學期間有意思的事。

 

卻絲毫沒注意在樹下站著的那個落魄男人。

 

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陳漾就被段辭言打了一拳。

 

正中左臉，陳漾的臉腫起來，卻把我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段辭言。

 

段辭言看著這一幕，更加惱怒。

 

“沈安意，他是誰？我們才分開這麼久，你就找了新歡？”

 

我跟陳漾示意我要跟段辭言單獨聊一聊。

 

陳漾剛走，段辭言就抱住我，眼淚無聲地滑落。

 

“沈安意，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

 

我掙開他的懷抱，平淡道：“那你和蘇桐在一起的時候考慮過我嗎？”

 

段辭言愣住，眼淚還在流，帶著祈求的語氣對我說：“沈安意，我可以和蘇桐分開，隻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們重歸於好，而且我們在一起十年，你就不能想想這十年嗎？”

 

我冷笑：“段辭言，你還有臉說這十年嗎？那天晚上我發了高燒你把我鎖在了陽臺上，如果不是叫了救護車，我差點S在那裡，這就是你說過的不讓我受一點委屈嗎？而你呢，你去照顧蘇桐的時候有想到過我嗎？”

 

“段辭言，那天的暴雨比十年前的還要大，我們之間也回不到十年前了。”

 

段辭言徹底呆愣在原地，嘴裡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我繞過段辭言幹脆地離去。

 

走出很遠還能聽到段辭言的嗚咽聲。

 

這次，我再也沒有為他流一滴淚。

 

9.

 

第二天我給陳漾道了歉，要請他吃頓飯。

 

陳漾欣然同意。

 

他開車途中，我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來的短信。

 

“沈安意，你這個賤人，我已經給段辭言生下了孩子，你別想在回到段家，段夫人隻能是我！”

 

我皺著眉看完這條短信，隨後把它刪掉，也把蘇桐拉進了黑名單裡。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想摻和她和段辭言的任何事。

 

我隻要活好自己的生活。

 

可過了幾天，我又碰見了段辭言。

 

這次的他，比那天的臉色還要憔悴，蒼白，渾身散發著煙味。

 

我知道，每次段辭言一有些生意上的難處，就會整宿整宿的抽煙。

 

他一看見我，立馬走過來，聲音也變得沙啞起來：“沈安意，你看到蘇桐發來的那條短信了是嗎？你別多想，我不會要她的孩子的，也不會讓她們住進我們的家。”

 

我靜靜地看著段辭言，看他怎麼說完這些話。

 

他見我沒反應，以為我是想與他重歸於好，說得更加起勁：“沈安意，我知道你喜歡花，你回來的話我們養滿屋子的玫瑰好不好？你想回來看爸媽我們就常回家，再養一隻小狗……”

 

“夠了，段辭言，你說夠了嗎？”

 

段辭言看著我，眼眶紅著：“沈安意，你走以後我才發現我是真的很愛你，曾經那些事是我做錯了，我可以改。”

 

“段辭言，我已經不愛你了。”

 

他看著我，瞳孔猛地一縮。

 

“我才不信呢，沈安意你別說謊了，你明明最愛的人是我。”

 

“我沒有理由去騙你，你知道我的。”

 

我剛要轉身離開，忽然回頭說了一句：

 

“而且我討厭玫瑰，我最喜歡的花是洋桔梗，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送我的花。”

 

我看著段辭言的背脊一點一點彎下去，然後跪坐在地上，抱著頭痛哭。

 

那之後的幾個月裡我都沒再見過段辭言。

 

直到跟閨蜜陳言聚會喝酒，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

 

“你還和段辭言聯系呢嗎？”

 

我喝著酒，內心毫無波瀾，淡淡道：“沒有。”

 

緊接著陳言就放開了跟我講。

 

“我老公跟我說他跟那個蘇桐生了個孩子，然後他媽就懷疑孩子不是他的，偷偷去做了個檢查發現真不是段辭言的。”

 

“當時他媽就氣得心髒病犯了進了醫院，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估計下半輩子醒不過來。蘇桐還天天帶著孩子去公司鬧，段辭言也不管他們公司，天天不去上班，在家裡喝酒，那次我老公去他家裡看，滿屋子的酒味，地上都是酒瓶……”

 

聽著段辭言的遭遇，我沒感受到絲毫的暢快，更多的是復雜。

 

走出房間，我發現屋外種著的洋桔梗開花了，還是那樣的純潔美麗。

 

我突然想起十年前的某一天，因為忙著做實驗去學校，我騎自行車沒有看路，一下撞在了賣花的推車上。

 

花瓣全都散落在地。

 

我急地眼淚都掉了下來，忙著撿起那些花瓣，給賣花的人道歉。

 

“沒事的。”

 

我抬起頭看，賣花的竟是個同齡的男生，他沒有生氣，反倒是溫柔地看著我笑。

 

“你忙就先走吧，我不要賠償的，沒事的。”

 

可我拿出錢包表示我一定會賠償。

 

他無奈地笑了笑，拿出一束洋桔梗。

 

“那這束花我送你，你付我一束的錢就好了。”

 

我愣住，陽光灑在男生的臉上，我甚至能清晰看見他臉上的細細絨毛。

 

那時我心裡在想，好看的似乎並不是花。

 

又是一年五月，洋桔梗開的季節。

 

我打開臥室那扇窗，讓更多的陽光照進來。

 

陽光灑在洋桔梗上，也灑在我的臉上。

 

那一瞬間，我好像擁有了自己的再一次重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