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似乎感受到她的視線，賀錦舟抬頭看過來，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徐婉寧好像都能看到他的笑容。

 

冷風吹過來，連帶著些許的雨滴落在肩膀上，讓徐婉寧打了個哆嗦。

 

她看了兩眼，面無表情走到電腦旁將剩下一部分工作弄完倒頭就睡。

 

睡醒已經是下午了，她朝窗下探頭，已經沒了賀錦舟的身影，於是毫無防備的打開門，高大的身體立刻倒了下來，連帶著下意識伸手接的徐婉寧也被帶倒在地毯上。

好在地毯柔軟，這才沒磕碰到。

 

「寧寧，不要離開我，別不要我！」

 

賀錦舟渾身滾燙，緊緊抱著徐婉寧的腰，嘴裡嘟囔著讓她不要走，他渾身湿透了，現在將徐婉寧單薄的睡衣也給浸湿了。

 

她推搡著他的肩膀，「醒醒。」

 

高燒著的人迷茫著睜開眼，眼睛一亮，「我是在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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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麻煩你醒一醒離開我家。」

 

「那肯定不是做夢了，夢裡你對我都很好的。」賀錦舟虛弱一笑，雙眼緩緩合上昏迷過去了。

 

徐婉寧本想帶他去醫院，奈何她根本弄不懂身高將近一米九的男人，隻好花高價將醫生喊到了家裡。

 

醫生檢查完畢，給賀錦舟掛上點滴，又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看著床上昏迷的人，徐婉寧聳聳肩，看著他打完點滴便出門監工去了。

 

等她回到家裡，賀錦舟已經乖乖坐在床上，一臉幸福地看著她，「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能原諒我嗎？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

 

「這種話我在沈沐辰那裡也聽到過，同樣的，我也拒絕你。」徐婉寧態度堅決，「你別以為我是對你心軟，隻不過這海島是我的，你要是在這裡出了什麼事，我逃不開責任，既然現在你已經醒了，那就走吧。」

 

外套被扔過來，蓋在頭上。

 

賀錦舟苦著張臉，慢吞吞邁著沉重的步伐往門外走。

 

徐婉寧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一陣反胃傳來，連忙跑到馬桶邊上嘔吐。

 

這下，賀錦舟是走不掉了，跑到她身邊拍打著背，又端了杯溫水給她漱口，「你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我胃病犯了。」徐婉寧擦擦嘴角，催促著他離開。

 

看著她飄忽不定的眼神，賀錦舟忽然想起最近是她的生理期，而衛生間垃圾桶和儲備衛生巾的地方都沒有。

 

他產生了個大膽的想法，「你是不是懷孕了？我要當爸爸了？」

 

「沒有。」徐婉寧下意識反駁，拉扯著他將他推出門外，「趕緊滾，就算我是懷孕了，這個孩子也不是你的。」

 

徐婉寧背靠門板，緩緩滑落在地毯上，她確實懷孕了。

 

但她明明措施都做好了，怎麼會？

 

這些天她都在回想跟賀錦舟纏綿的每個日夜，直到靈光一現，那夜計生工具沒準備購，而賀錦舟下樓去買，原本隻需要十分鍾的路程，他花了整整半小時。

 

在這半小時裡，他很可能在上面做了手腳。

 

不管怎樣，這個孩子的爸爸肯定是賀錦舟，因為她隻跟賀錦舟上過床。

 

徐婉寧撫摸著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本緊繃著的臉慢慢緩和下來，自從檢查出懷孕後，她就在考慮這個孩子的去留，糾結了很久，她忽然釋懷了，決定將孩子打掉，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她從地上站起來，剛才人工假山的工作人員打電話叫她過去看看現場情況。

 

現在已經傍晚了，她還是決定去一趟。

 

到假山時，四周都很寂靜，工人們都下班了，她自己慢悠悠拿著圖紙查看著假山的情況，忽然聽到身後動靜，轉身的瞬間被蒙住嘴巴拽進了山洞裡。

 

「嘿嘿，早就聽說老板是個美女，今天一間果然如此啊。」滿臉胡茬的大漢，兩眼發光看著身下嬌美動人的徐婉寧，手上胡亂的摸索著。

 

「滾！」徐婉寧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情況，隨手抄起地上的板磚狠狠砸在大漢的腦袋上，直到將人拍暈，才惡狠狠啐了一口，「渣滓！畜生！我送你牢獄坐穿！」

 

說完，還不解氣的在他肚子上踹了兩腳。

 

「婉寧？」

 

沈沐辰的聲音傳來，他見到徐婉寧時既驚喜又心疼。

 

剛才他聽到這邊的叫喊聲，便匆匆跑來，沒想到是自己的善心讓他能夠再次見到她。

 

被擁進懷裡，沈沐辰開口詢問，「哪裡受傷了嗎？我送你去醫院。」

 

「沒有。」徐婉寧指著地上的人，「他才是需要去醫院的那個，你怎麼會在這？」

 

「我找了你很久，想起你曾經說過最大的心願就是買下一座島，讓島上的一草一木都經過自己的設計，聽說這裡有座新開發的島嶼，所以來碰碰運氣。」

 

他攏著徐婉寧的碎發，看到她嘴角的血絲，眼眸一沉，滿腔的怒火壓抑不住。

 

「你幹什麼！」徐婉寧看著沈沐辰撿起一塊銳利的石頭，彎腰狠狠砸在大漢的手指上，「我廢了他這雙手。」

 

大漢疼的哀嚎一聲，醒過來又暈過去。

 

警察來的時候將他們三個都帶上了警車，好在沈沐辰有關系，就算是這樣也沒把他怎麼樣，還是完好無損的從局裡出來了。

 

「婉寧，你放心吧，那個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出來了。」沈沐辰討好的笑笑，他現在瘦的跟以前簡直是兩個模樣，雙頰凹陷進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吃不起飯。

 

「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能不能和好？」他依舊懷揣著希望。

 

「不可能了。」徐婉寧看向西邊太陽最後一絲光芒，「太陽已經落山了，你來的太晚了。」

 

徐婉寧約好流產手術的那天，她出門就遇到前來的賀錦舟。

 

他抱著一束玫瑰花，臉上洋溢著笑，「我送你去吧？」

 

「不用。」徐婉寧腳步沒停留，自顧自上了車開到了醫院。

 

跟在後面的賀錦舟臉色一變，他意識到徐婉寧要做什麼，連忙下車攔在她面前，「你是不是要打掉這個孩子？」

 

「是。」徐婉寧沒有否認，「這個孩子本來就不該存在。」

 

「我不同意！」

 

徐婉寧攥了攥手，嘴角緊緊繃著，「我肚子裡的孩子，我說了算，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你心裡應該清楚，這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你難道還想靠孩子上位？」

 

賀錦舟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間暗淡下去。

 

他扯住徐婉寧的衣角，嘴唇蠕動著，「就不能商量一下嗎？這個孩子我想留下。」

 

「不能。」

 

徐婉寧無比堅決，她的夢想還沒實現，孩子隻能是累贅。

 

她曾經想過，或許賀錦舟一開始就懷著真誠靠近她，事情的結果可能是另一個發展方向，但事實就是如此，幻想永遠是幻想。

 

面前的人還在斷斷續續道歉，好像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但徐婉寧想，他真的意識到了嗎？難道答應他，他就永遠隻會愛她一個嗎？

 

不確定的答案，她不想去賭。

 

賀錦舟道歉的話讓她有些心煩意燥，她將跪在地上的人拽起來，「賀錦舟。」

 

徐婉寧嗓音無比冰冷，「我曾經想過給你一個機會，但你錯過了，不真誠的心永遠隻能得到不好的結局，或許你覺得跟沈沐辰比起來還算好，但在我心裡，你兩都是垃圾，我一個都看不上。」

 

她SS掐住自己掌心，想起曾經捧著一顆滿是裂痕的心找到賀錦舟，原本以為是救贖，沒想到是另一個陷阱。

 

徐婉寧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大步向手術室走去。

 

「先生，這是私人醫院，您不能進去。」保安得到自己老板的示意，連忙攔住想要跟上來的賀錦舟，「如果您要硬闖進去的話，恐怕要去警局坐坐了。」

 

賀錦舟隻能眼睜睜看著徐婉寧走進手術室，躺在手術臺上。

 

徹底結束了。

 

徐婉寧從昏迷中醒過來，小腹又恢復了平坦，她看了眼醫生，緩緩開口，「他還在不在？」

 

「還在。」醫生低頭說道。

 

「把我送出去吧，轉院。」

 

她早就想好了，現在她已經博士畢業了，還有這座海島給自己源源不斷的賺錢，她要去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啟新生活。

 

「徐小姐，好久不見。」

 

此時的周顯渾身的氣質不凡，他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微笑，將精致的盒子遞到她面前，「這是為了答謝你曾經幫助過我的禮物。」

 

盒子裡躺著的是串祖母綠寶石項鏈，徐婉寧在拍賣會上見過，價值不菲。

 

當時雖然心動，但還是沒舍得拍下。

 

「這項鏈是我母親的遺物，母親還在世時，項鏈被人搶走賣了。」周顯低頭，眼圈有些紅，「她最後的遺願就是要我把項鏈找回來。」

 

徐婉寧微微一笑將盒子推回去，「我不能收。」

 

「徐小姐，這是謝禮，我希望你能收下，沒有你當初的幫助，我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周顯站在她面前，耀眼的陽光打在他高大的背上，讓他更加奪目，「我沒結婚。我想一個男人的成功不需要真的靠女人，她是個好女孩，所以我不能騙她。」

 

他目光落在徐婉寧臉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想要再見見你。」

 

海風吹拂著兩人的頭發，徐婉寧彎腰笑起來，在這裡這幾年，她把自己養的很好，臉上有了些肉，看起來更加富貴了。

 

她張開手臂，「好久不見，周管家。」

 

回答她的是, 祖母綠項鏈落在脖子上的聲音和耳邊輕聲的呢喃，「徐小姐，好久不見。」

 

兩人誰都沒注意到不遠處有艘輪船，在輪船上有兩個人架著望遠鏡朝這邊看。

 

「是她嗎？」

 

「是。」賀錦舟聲音顫抖, 「我絕對不會認錯的, 是她, 我要去見她！」

 

下船的動作被沈沐辰制止，他皺眉，「你幹什麼攔我？」

 

「沒有我們，她過得很好，不是嗎？」沈沐辰剛才注意到徐婉寧臉上的笑容, 是發自內心的笑, 這笑對他們之間的任何一人都沒有過。

 

他強忍著想要下去找她的衝動，勸導著賀錦舟。

 

「我們帶給她的隻有痛苦，我想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過著想要的生活也很好。」

 

賀錦舟渾身的力氣像被抽空了, 五年了，他跟沈沐辰找了徐婉寧整整五年, 結局就是這樣嗎？

 

他透過望遠鏡，看著徐婉寧的臉，手指漸漸捏成一個拳頭。

 

「快叫你的人開船走，不然我保證不了不會衝下去找她！」賀錦舟仰躺在船板上, 成群結隊的海鷗盤旋著飛過去, 他眼角落下兩滴淚, 「沈沐辰, 我不甘心！我他媽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但我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

 

沈沐辰坐在輪椅上, 將毛毯往上拽了拽。

 

尋找徐婉寧的前幾年，他幾乎夜夜買醉, 公司裡的事務統統不管, 直到公司破產清算才徹底清醒過來，渾渾噩噩走出家時, 有輛車疾馳撞過來，那天他失去了雙腿。

 

他也想過徐婉寧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或許是紙醉金迷, 畢竟她那麼有錢, 又或許是德高望重, 她那麼聰明, 可他萬萬沒想過徐婉寧就待在一個小漁村平淡幸福的生活著。

 

「走吧, 回去我們好好醉一場。」

 

他彎腰拍拍賀錦舟的肩膀, 「你比之前落魄了不少。」

 

「少嘲諷我，你也沒好到哪裡去！」

 

兩人爽朗的笑聲伴隨著海風吹到徐婉寧耳中，她轉頭看過去, 白船上的兩個身影讓她無比熟悉, 隻是那條船漸行漸遠。

 

她嘴角上揚, 眼神逐漸帶上笑意。

 

這麼多年了，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糾纏終於結束了。

 

周顯拍拍她的肩膀，「看, 落日。」

 

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笑道，「明天太陽還會升起。」

 

屬於她的生活真的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