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鷹

第135章

  “……”

  “所以?”

  “就需要…委屈夫人配合一下演出。”

  蘇渺簡直哭笑不得,丟了一瓣橘子在嘴裡:“遲鷹,你好無聊啊!”

  “昨晚我真的很生氣。”遲鷹板著臉,一本正經道,“你誤會我。”

  “好了好了,我見機行事。”

  畢竟昨天蘇渺的確誤會了他,還讓秦斯陽也跟著發瘋了。

  總之就是兩個字…

  尷尬。

  在酒店餐廳吃早飯的時候,遲鷹果然面無表情,對她愛答不理。

  蘇渺的演技過於浮誇,剝了雞蛋,遞到了遲鷹嘴邊,用方言道:“寶寶,吃蛋蛋。”

  “沒胃口。”

  “吃嘛,嘗一口,剩下的我吃。”

  遲鷹這才勉為其難地咬了一口,蘇渺果然吃掉了剩下的部分,看得秦思沅都特麼要炸毛了——

  “哎呀!大早上的,你們惡心心啊!”

  蘇渺睨了她一眼:“你可以坐那邊去呀,又沒讓你一定要和我們一桌,這麼多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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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你們完全和好啦?”

  遲鷹果斷否決:“沒有。”

  蘇渺給遲鷹倒了一杯溫牛奶,拎著勺子撒了糖:“你沒看出來咩,我正在卑微地舔他。”

  “看出來了,我都要吐了。”

  蘇渺又用筷子夾起一顆花生米,遞到了遲鷹薄唇邊,“寶寶,吃花生。”

  遲鷹:“不吃。”

  “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她說這便要將花生扔嘴裡,遲鷹驀地握住了她的手:“不過敏了?”

  “啊,差點忘了。”

  蘇渺嚇得趕緊扔掉了花生米。

  見眾人都望著他,遲鷹冷淡地松手,欲蓋彌彰地補了句——

  “關我屁事。”

  “……”

  蘇渺很好脾氣地陪他慢悠悠吃完了早餐,還給他擦嘴巴呢!看得秦思沅簡直要呼天喊娘了,捂著胸口“惡心心”就沒停下來過。

  但越是這樣,她反而越要看,就連上車的時候,她都不坐季骞和秦斯陽的車了,非得死皮白賴地上了遲鷹和蘇渺的車,要看他們到底搞什麼鬼。

  既然有觀眾,蘇渺的表演更加賣力了——

  “左轉哦!”

  “寶寶,前面有一頭牛!”

  “哇,你開車技術太好了叭!如此平穩的車技是怎麼練的呀!”

  秦思沅:“啊啊啊啊!這特麼一條平路需要什麼車技呀,你要舔能不能也用點心啊!受不了了!”

  蘇渺回頭望了望她:“受不了你可以下車呀。”

  “我就不!”

  “你這就像是網上看劇的某類彈幕觀眾,一邊罵著一邊又要往下看,叫你走你還不走!”

  “哼,我樂意!”

  約莫四十分鍾車程,他們來到了鷓鴣山滑雪風景區。

  這裡有很多原色小木屋,木屋上覆蓋著一層白雪,宛如鋪蓋卷一般厚實。

  一路上,蘇渺看到了好多遊客都帶著狗狗,聽說這裡是川西少有可以帶寵物的景區。

  她特別喜歡狗狗,隻是因為遲鷹有潔癖、家裡又住高層,所以就打消了養狗的念頭,但每次出去散步都要玩別人家的狗狗。

  遲鷹換上了白色滑雪服裝,拎著雪橇,戴著黑色護目鏡站在陽光下,側臉輪廓鋒利,五官英俊,氣質卓絕,引來了不少女孩的側眸。

  見蘇渺踟蹰地站在滑雪場門口,似乎不太想進來。

  “去拿裝備,滑雪服不太好穿,我幫你。”

  “不了,我不會。”

  蘇渺看著遠處陡峭的滑雪場,有點犯慫,“算了,我就不進來了吧。”

  “我教你。”

  “不不不,你玩吧,我不敢。”

  “膽小鬼。”

  “你進去吧,我在外面和狗狗玩。”

  遲鷹偏頭望了眼秦斯陽。

  他聽到蘇渺的話,也放下了雪橇,沒有穿滑雪服,一個人悶悶地站在落地窗邊,陽光透過藍玻璃,在他清雋又鋒利的臉龐投下一片旖旎光斑。

  遲鷹知道,秦斯陽心裡的結要是解不開,隻怕還要發瘋。

  他對蘇渺的信任早已今非昔比,索性獨自進了滑雪場,給他們倆留下獨處的空間。

  蘇渺不知道兩個男人間的暗流湧動,一個人在外場的小木屋邊堆雪人,玩得很開心。

  時不時有狗狗湊過來,她就給狗狗和雪人拍照。

  沒多久,秦斯陽走了過來,和她一起堆雪人。

  他穿著一件黑色衝鋒衣,看著挺單薄,蘇渺隨口關心了一句:“哥哥冷不冷?”

  “還好,紫外線很強。”秦斯陽將自己腦袋上的鴨舌帽戴在她的頭上,“你確定不進去嗎,很多女孩都對你未婚夫虎視眈眈。”

  蘇渺側頭望向滑雪區,果然見遲鷹踩著單板從陡坡上一躍而下,凌空還能翻身旋轉,在最險峻的賽道他也能保持最完美的落地姿態。

  他一貫喜歡玩這些挑戰極限的運動,大概也是因為自幼身體不好,所以不甘心認命服輸。

  “心髒不是不好麼,還玩這個。”

  “問題不大,這對他來說算不上極限,普通運動罷了。”

  “我就最怕滑雪了,摔跤了特別疼。”蘇渺拍著雪人,嘴角綻開一抹清甜的笑意,“還是堆雪人適合我。”

  “做好防護,摔不疼。”

  “那也不敢。”

  秦斯陽不再勉強她,走近了替她捻了捻衣領:“遲鷹帶你去看醫生,情況怎麼樣。”

  “那個醫生…超貴的!”蘇渺逢人便想吐槽,“看一次,抵我一年工資,這是什麼概念呢!”

  “貴不怕什麼,隻要有效果。”

  蘇渺浮現了困惑的表情:“我隻記得自己睡了一覺,還做了夢,夢到什麼就全忘了,但感受我還記得,就…難受得想哭。”

  “那個夢…和什麼有關?”

  “和媽媽有關。”蘇渺腦袋又有些刺疼,眉心微蹙。

  秦斯陽知道自己不是專業的醫生,不管多擔憂,都不能再繼續追問下去了,他轉移了話題——

  “昨晚,挺尷尬的。”

  蘇渺窘迫地紅了臉:“哎呀,快別說了。”

  “蘇渺,知道嗎,高中你和我競選班長的那一天,是我人生的第一場滑鐵盧,敗給了你。”

  回想到當年的事情,蘇渺嘴角綻開笑意,“真的呀?”

  “嗯,我希望你能變勇敢,變回當年的班長蘇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愈戰愈勇、遇強越強。”

  “十七歲的時候,我以為那是我人生最糟糕的狀態。”

  蘇渺無奈地低著頭,玩著雪人上涼涼的冰碎子,“沒想到那時候的蘇渺,竟然是最好的我了。”

  “你不需要完全變回那時候的蘇渺,你隻需要找回那時的勇氣。”秦斯陽重重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那個敢和全年級女生暗戀的遲鷹談戀愛的蘇渺,多勇敢!”

  “人因為年輕而無知,因為無知…才會無畏。”

  蘇渺搖著頭,眼底多了幾分歲月的洗練,“我已經長大了。”

  人都要長大,就像當年的遲鷹,那樣無知無畏的少年,如今行至此處,心裡多了一份敬畏,也更加珍惜生命,更加溫柔地對待身邊的人。

  這就是成熟。

  “哥哥,人長大了就知道有些差距…是真真實實地存在著。”

  宛如川西地震帶上的斷崖,無論如何人定勝天,都永遠沒有辦法彌合這樣的裂痕。

  秦斯陽看著女孩溫柔的眼眸,心一陣陣絞痛了起來,轉身離開的剎那間,驀地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無法彌合你們的差距,或許有另一種辦法。”

  “什麼辦法?”

  “來我的身邊。”

  蘇渺驚詫地望著他:“哥哥,你、你說什麼…”

  “我帶你走,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沒有遲鷹、沒有秦思沅、也沒有小姝,我每天都守著你,一分一秒都不會離開,我給你無窮無盡的愛和體貼,我照顧你、保護你…”

  男人的喉結滾動著,捧著她的肩膀,顫聲道:“你想去海邊嗎?我也喜歡大海,我們住在海邊,傍晚的時候我陪你去沙灘拾貝,你光著腳踩在細膩的沙灘上,讓浪花拂過腳背,我會給你拍照…”

  那一瞬,是秦斯陽這麼多年來理智的頭腦第一次出現混亂和無序的時刻。

  他不知道自己在表達什麼,也不敢看女孩的眼眸,他的心顫慄著,身體也在顫慄著。

  說完那句話,他就知道…完了。

  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完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分鍾,或許是五分鍾十分鍾,又或許是一剎那,蘇渺終於朝他走近了一步,揚起了手。

  秦斯陽下意識地伸手格擋,沒想到女孩踮起腳,細膩的指尖輕輕扶去了他劉海上的一片六稜形雪花。

  那一瞬間,天地溫柔。

  就連刮在臉上的雪花都如柳絮般…融化在他顫抖的心上。

  “秦斯陽。”蘇渺眼角微微勾了勾,這是第一次沒有叫他哥哥了,“謝謝你喜歡我,也照顧了我這麼多年。”

  “你要跟我決裂了嗎?”秦斯陽腦袋木木的,不知如何是好,“暴風雨前夕的寧靜?”

  “不啊,你是小姝的哥哥嘛,我怎麼會跟你決裂。”

  他自嘲地苦笑,:“也是,我們的關系因為小姝、永遠都不可能決裂。”

  這才是最可悲的一件事。

  蘇渺記得,高中那年她和秦斯陽從辦公室出來,秦斯陽對她說因為那個孩子的存在,他將永失所愛。

  那時候蘇渺的體會沒有多麼深刻,因為她覺得秦斯陽終有一日會走出來、會戀愛、會迎接另一段嶄新的人生。

  直到此時此刻…

  “秦斯陽,我真的很喜歡大海,我記得你也喜歡藍色。”

  “這大概是我們唯一的共同點。”

  “其實我更喜歡天空,大海要去海邊才能看到,而我住在山城,距離大海好遠好遠的。”

  蘇渺微微抬頭,讓溫暖的陽光照耀臉龐,“天空的話,一抬頭就能看到。”

  “不是說,差距就像斷裂帶,永遠都在,不可能彌合嗎。”秦斯陽仍舊心有不甘,這麼多年,他從未甘心過,“天空那麼遠,大海卻觸手可及,能溫暖地擁抱你,永遠不會幹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