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總算知道他為何會養了月餘的傷，他身上的傷處實在是駭人。

 

刀劍的傷，箭镞的傷，還有幾處高處跌落的擦傷和撞傷。

向後纏繞繃帶的時候，宋砚川順勢將頭搭在了我的肩上，手也不闲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指間勾纏著我的頭發。

 

「公主殿下今夜流的淚，怕是要比我受傷流的血還要多了。

 

「莫要再哭了，臣下給公主備了禮物……」

 

我有些氣惱地向後直起身子，他猝不及防向前一撲埋在了我的胸口。

 

將我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砸了回去。

 

衣衫半散，露出白膩豐腴的肩頸和胸口，頭發勾纏在他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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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躁動，我怕他聽見我紛亂的心跳，連忙起身。

 

他從床榻上直挺挺跌落下來。

 

臉色通紅，連裸露的上身也泛著淡淡的薄粉色。

 

他：「我吃了公主的桂花糖，我——我回頭多買些補給你。」

 

我：「這燭火有些暗了，我去挑挑燭花。」

 

他：「啊對了，公主，大黃愛吃肘子嗎，我買來討好它。」

 

我：「我的外衫沾上血了，你得賠我一件。

 

他：「那臣下去外面看看大黃，興許多日不見，它想我了，我正好與它一道賞月。」

 

……

 

沒了太醫老頭兒的催情香包，我和宋砚川此刻像是兩隻落了水的鹌鹑，隻會嗚哇亂叫。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迷瞪到半夜，宋砚川則不顧大黃的哀鳴硬拉著它做了一夜孤狼。

 

第二日，連人帶狗，全都一副病恹恹的鬼樣子。

 

17

 

宋砚川在我這裡住了小半個月。

 

其實我很想知道春蒐圍獵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宋砚川沒有住到太傅府去。

 

可他閉口不言，這幾日仿佛籤了賣身契一般，一副小倌做派，整日裡就知道招貓逗狗，把我當拐棍兒讓我扛著他在院子裡遛彎恢復身體。

 

我恨不能用豆橛子抽他的腚。

 

用絲瓜藤勒住他的脖子，給他來個S亡大螺旋。

 

可我不敢，我隻會氣得光明正大流眼淚。

 

然後他再來哄我。

 

在我第三十八次想把宋砚川埋在地裡種起來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封密函。

 

他說他要回漠北了。

 

臨行前，他將一個做工精致的螺鈿匣子留給我，叮囑我在他走後再打開。

 

「公主殿下要聰明一些，切莫讓旁人拐走了，等我下次來送你一對大雁。」

 

我不明所以歪歪頭：「大雁也能吃嗎？」

 

他笑出了聲：「公主說能吃，那便能吃。」

 

我點點頭，咂了咂嘴。

 

如今世道愈亂，齊國皇帝驕奢淫逸，不思朝政，漠北邊境虎視眈眈，不斷冒犯。

 

民間百姓易子而食，怨聲載道，宮中已有許多人逃出去了。

 

我和大黃更加要依偎著過日子。

 

我沒有看宋砚川留下的匣子。

 

他不知道我一直要害他才送我禮物，若是知道我存了那麼惡毒的心思，恐怕要多給我灌兩碗牽機藥的。

 

我有些想系統先生了。

 

當初，他說離開半月，可如今都整整二十日了，他還沒有回來。

 

大概他覺得我蠢笨又愛哭，所以去找其他宿主了吧。

 

想到這裡我有些惱。

 

他還親了我呢，莫非他也經常親別的宿主？

 

做系統可真好啊，想親誰就親誰。

 

不像我，嘴巴已經是S嘴巴了，誰也親不到。

 

在我吃膩了涼拌豆橛子，清炒豆橛子，豆橛子焖面，準備把豆橛子焯水晾成豆橛子幹秋天包包子的時候，宋砚川的軍隊打到了城下。

 

他果真偷溜進皇宮，為我送來了一對大雁。

 

那是一對很漂亮的鳥兒，交頸而臥，纏綿高昂。

 

不過，他並未找到我。

 

因為我在他進門的前腳被趙明珠給綁了。

 

就綁在齊國的城牆上。

 

他統帥三軍時一抬頭就能看見我，已經渴得快幹巴S了。

 

18

 

我不知道故事線發生了什麼狗屎偏移。

 

總之現在，趙明珠的利劍明晃晃地橫在我的脖子上。

 

城樓下燈火通明，無數弓箭在宋砚川的高頭大馬背後蓄勢待發。

 

隻要宋砚川一聲令下，就能把我們通通射成篩子。

 

我太渴了，身體裡已經沒有多餘的水分可以用來流眼淚了。

 

而且，我身上真的好痛。

 

宋砚川沒有打斷我的雙腿，沒有給我灌牽機藥。

 

但是趙明珠打斷了我的手腳，還給我喂了斷腸草。

 

她說我無恥地勾引了宋砚川，搶了她的女主氣運。

 

她才是宋砚川心尖上的女人，是王朝未來的皇後。

 

我連連點頭，肯定她的說法，她是女主嘛。

 

可她卻更生氣了，覺得我在譏諷她。

 

尤其是在翻出宋砚川臨走時送我的那個螺鈿匣子時，更是氣得扇了我兩個大嘴巴，長長的指甲，刮破了我的臉。

 

我也因此第一次見到了匣子裡的東西。

 

是許許多多琳琅滿目叫不上名來但是漂亮又名貴的珠寶首飾，裡面混著一支綠玉簪子和一隻素銀镯子，分外扎眼，是我從前為了給宋砚川熬藥，塞給太醫局小太監的那兩隻。

 

匣子底下是一張地契和一張房契，在富庶的江南，那裡風好水好，太陽也好。

 

還有新的身份牌和路引，以及字跡極為雋永的一封信：

 

【割肉還父，剔骨還母，唯有此心，耿耿相隨】。

 

宋砚川是打算放我走的，他為我打算好了一切。

 

倘若我去了那座院子，會看見庭院裡種了柿子樹，玉蘭樹，還有一叢叢的茉莉花。

 

可我從未想過他會對我用情如此之深。

 

在被趙明珠打斷手腳和灌食斷腸散的時候，我還在想，宋砚川那兩隻大雁真的是送來給我吃的嗎？

 

約莫不是吧，興許是聘雁。

 

可如今，我嫁不了他了。

 

故事線的自動修復，沒有人可以逆轉和抵抗，否則，所有故事世界都要崩塌不復了。

 

城樓下騎著高頭大馬矗立在萬軍之前的宋砚川，看起來全然不是那個曾經被我三番五次作弄的漠北質子，而是具備了真正帝王的雛形。

 

生S之際，消失許久的系統重新上線。

 

【呆瓜宿主，好消息！你可以換個身份重新回到現實世界了！】

 

【我一會兒會屏蔽你所有的感官，所以不要怕，不會疼的。】

 

【隻要完成了萬箭穿心的最後任務，你就可以S遁，順理成章脫離這個世界了。】

 

他的聲音疲憊但是興奮。

 

我強打精神，體內僅存的一點水分又變成眼淚，嗚嗚咽咽：

 

【系統先生，你去哪兒了？嗚嗚嗚嗚嗚，我已經快疼S了。】

 

【我手腳骨頭被打碎了，腸子的每一寸都像被刀割一樣，比被做成爆肚還慘。】

 

系統的聲音充滿了疼惜和愧疚：【對不起啊，小呆瓜，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

 

我眨巴眨巴眼睛：【那你處理得還順利嗎？】

 

【當然。】他溫聲笑笑，【我說過，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我又想起那個太陽底下，露出一排小白牙，嘴角抿著兩個小梨渦的卷毛小狗。

 

我的笑容很快僵硬在臉上，我看到暗處一支箭镞，破空向我射來。

 

19

 

我大概是S了。

 

因為我看見自己的心口扎了一支箭。țṻ⁺

 

宋砚川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我聽不清。

 

第二支箭很快射出，射斷了懸掛著我的繩子。

 

我在驚慌中快速下墜。

 

宋砚川翻身下馬向我奔來：「阿姜！」

 

腦海裡同時響起系統焦急的聲音：【齊姜，別怕，我來接住你！】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從前後將我包抄。

 

像是黑白無常。

 

宋砚川的大軍攻破了齊國的城門。

 

我躺在他和系統的懷裡，嘴角不斷嘔出鮮血，胸口暈開一大片血漬。

 

我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有些恍惚。

 

宋砚川眉宇間多了幾分凜冽的肅S，系統先生月餘不見，也消瘦了許多。

 

我艱難地嘆了口氣：「怎麼都瘦成這樣，明明我花了好大力氣才將你們養胖了一些。

 

宋砚川伸手拂過我唇角的血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阿姜，別怕，我一定能救你。

 

「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不要做天下共主了，也不要什麼男主氣運了。

 

「我隻想跟你尋一處僻靜的院子，帶著大黃一起安安穩穩過日子。

 

「你還沒有收到我的聘雁呢。」

 

他的眼淚一顆顆砸在我的臉上。

 

奇怪，怎麼大家都變成了哭包，連系統先生都眼圈通紅。

 

我窩在宋砚川的懷裡，親昵地蹭了蹭。

 

「別傷心啦。

 

「每次我哭的時候，大黃都會在我懷裡蹭蹭狗頭，我就不難過了。

 

「所以，宋砚川，你也不要難過啦。」

 

系統忙著慌裡慌張給我使用感官屏蔽的藥物，可是沒有用了，我的五髒六腑都已經震碎了。

 

我捏捏他的手：「系統先生，不要浪費積分了，不值得。

 

「我S了，任務就可以完成了，我把我的積分都送給系統先生，你去現實世界中審判罪犯吧，你會是最優秀的人民法官。」

 

他們兩個都很悲傷，可我卻有些得意。

 

我不是沒有價值的人了，宋砚川沒有屠城，也沒有成為暴君，他的軍隊所過之處，百姓都夾道歡迎，他會是很厲害的明君，會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河清海晏。

 

他說了，有我一半的功勞。

 

系統先生也誇我是最厲害的宿主。

 

我隻要把積分給系統先生，他就可以在現實世界中蘇醒，成為懸在刑事庭被告頭上的一把利劍。

 

我不是沒有用的哭包和飯桶了。

 

「不，不，呆瓜宿主, 我有足夠的積分送你去新世界，你不會消失, 我不會讓你消失的！」

 

卷毛小狗哭起來真的好像淋雨小狗啊，讓人心裡痒痒的, 又酸酸的。

 

我搖頭拒絕了。

 

我知道系統先生的積分是怎麼來的。

 

他去賭博了。

 

用積分賭博。

 

成為攻略者的人是現實世界中S亡的人。

 

而成為系統的人則是現實世界中昏迷不醒，生S一線的人。

 

系統如果失去所有積分, 現實世界中的機體就會S亡，再也回不去了。

 

他們沒有機會再成為攻略者, 而是徹徹底底地在每一個維度，每一個時空消失。

 

「我不想讓系統先生消失, 我想看系統先生在刑事庭中做出最公正的審判。」

 

我艱難地衝他笑笑。

 

我也不想讓宋砚川為難, 他會是一位優秀的帝王。

 

在我被趙明珠折磨的時候, 系統先生要比我痛苦萬倍。

 

賭博導致的積分變動，無論增減, 每次都會如同剝皮抽骨般疼痛。

 

宋砚川也要痛苦千倍萬倍。

 

那句「割肉還父，剔骨還母」並不是戲言, 縱然他的父王拋棄了他，可他仍對親情有著最原始的眷戀, 我又怎能不知他的苦痛呢？

 

書中一句男主氣運，一句帝王將相，背後是宋砚川的一步步攀爬, 一滴滴血淚。

 

唉, 我又在哭了。

 

我的手腳逐漸冰涼，眼前也慢慢模糊。

 

我艱難地抓住系統和宋砚川的手：

 

「系統先生, 如果可以, 請把我的屍骨挖出來，我不喜歡湖底, 我怕黑。

 

「我想埋在有風的玉蘭樹下。」

 

「宋砚川，麻煩你好好照顧大黃。

 

「以後有機會我再收你的聘雁吧。」

 

意識消散之際, 我聽見系統先生呢喃：「小呆瓜，那個吻, 是我的私心。

 

「我叫駱熙, 下次見面, 可不許忘記我了。」

 

宋砚川在我額間留下一個輕吻：「公主殿下，臣下會好好聽你的話，做個明君，寬宥仁和，至若春和景明，四海升平, 天涯海角，我也去尋你。」

 

白光閃現，機械音接連不斷響起：

 

【叮咚！檢測到宿主已下線, 主線成功拉回, 《暴君獨寵小嬌妻》故事本順利完結。】

 

【叮咚！恭喜宿主任務完成，即將為宿主匹配新任務！】

 

【請問宿主是否要選擇《法官大人與總裁先生為我對決》故事副本開啟全新任務線？】

 

【十秒後將為宿主自動選擇。10，9，8……3, 2，1，已為宿主自動選擇並匹配！】

 

【預祝宿主任務順利完成！】